第1章 楚至
暖阳高高挂起,细长的影子渐渐缩短,树梢间鸟鸣声声。
风过,一片叶子在空中飘旋了一会儿,悄然落下。
“扣扣扣——”
清脆有力的敲门声在屋内屋外盘旋。
“嗷——!”床榻上的人不耐烦的嚎叫了一声,两只胳膊从被子中伸出,雪白的里衣无力的从手腕出下滑。两支胳膊举了好一会儿,手指弯曲,握成了拳头,向前猛地一压,身体终于艰难地坐了起来。
凌乱的头发遮住了脸颊,长发下的脸也不知是何表情,语气中压制着火气:“大清早的,有病吧?!”
话毕,又“砰——”的一声躺了回去,睡姿呈一个“大”字型。
敲门声再一次有序的响起,“师弟,楚师弟,楚至?”门外的人一连唤了三声,楚至只是皱起眉头,将被子盖过耳朵。门外的的人见许久无人回应,终于,爆发了:“楚至!”
被子里的人抖了一下,被子也随之轻抖。楚至一脚踹开被子,坐在床榻上,披头散发的。他吹了吹头发,发泄似得又踹了被子两脚。
翻身下榻。
楚至将胸前的头发用手扫到了后背,走到门边,一把将门向左右推开。
段歌身体一个不稳,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侧着身子摔进了楚至的房间。
段歌稳住身形,不悦道:“开门不能说一声?”
楚至反问:“是我让你靠在门上的吗?”
段歌:“……”
他无言以对,低下头。
目光垂落在楚至雪白的长袜上,转不悦为无奈道:“你怎么又不穿鞋?”
楚至低头看了一眼,心想:“说忘了也太丢人了,不过……嘶!春天的地板怪冰的。”
他抬头,闭着眼眸略含挑衅地道:“对啊,怎么了?你看不惯还是不服?”
“我……”
“看不惯就闭眼。”
“不是……”
“不服就憋着。哼!”
段歌长叹一口气,搂住楚至的肩膀将其抱起来,放在了梳妆台前的凳子上。转而走至榻边提起楚至的鞋,走回楚至面前,将坐不住的楚至一把按在凳子上。他蹲在他身前,轻抬起他的左脚,将鞋给他穿上,右脚也是如此。
段歌站起来,将打算站起的楚至再次按住了。轻声道:“别动。”他捏起楚至的一缕头发,“头发乱七八糟的。丢人。”
“丢人也不是丢你的。”楚至反驳,“还有,你大清早不睡觉来敲我的门干什么?疯了?”
楚至这会还有些许倦意,怼起人来倒也不见得马虎。气势倒是占了上风。
段歌拿起佩剑,照着楚至的脑袋来了一下:“还早?午时过半了。”段歌越过楚至的肩膀,从梳妆台上将梳子顺了过来,轻轻地为楚至梳理浓密的乌发。口中絮絮叨叨:“自己犯了事就跑,掌门师兄帮你背锅,你这个‘罪魁祸首’,反而在这里心安理得的睡觉。”
“犯事归犯事,但觉还是要睡的。”楚至合上眸子,理所当然。
段歌手上嘴上都没停,冷哼道:“你下次再一声不吭就找不着人影,还惹一条街的烂摊子回来的话,我直接把你拎到鬼界去。”
楚至睁开眼睛,屁股转了半圈,伸手死死环住段歌的腰身:“那我把你死死抱住,我看你又怎么把我扔下。要去一起去。”
段歌无奈拍了下他的脑袋:“你这和‘要死一起死’有什么区别?”
“有!”
楚至分析:“我可能会被吓死,但你不怕鬼。”
段歌云淡风轻的回了一个:“哦。”
楚至默不作声的收回自己不服的表情。
段歌带着楚至走到了主派内的一条幽静小道上:“快奔三了还没看得上的?”
楚至的笑容刹住了车:“哥,你要清醒一点。你年纪比我大,不还是照样孤家寡人一个人吗?”段歌淡淡瞥了他一眼。
没什么起伏地说:“我有我自己的择偶标准,你不如先想想自己的择偶标准是什么。”楚至偏过脸,后脑勺对着段歌的侧脸,一脸鄙夷的无声学着他的说的话。
转过头来时,脸上又堆满了笑容。
段歌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冷冷淡淡地:“归期未定,可能得在这里待很久。没有标准就好好修你的行,样样丢人才是真的丢人。”他反手打下结界。
楚至笑容僵硬:“……”
看着段歌逐渐远去的身影,他嘴角一抽。
我——靠!
不气不气。
楚至脑子里一直在循环播放这两字,然而事实上他并不是这样,完全冷静不下来。
闭上眼就是段歌方才的话。
楚至暴躁地起身,还因为踩到衣角,摔了一跤,膝盖先着的地,他反应过来时,胳膊已经撑着上半身,才得以没让脸直直摔在地上。不过,脸上一边的侧脸上沾上了一些泥巴。衣袍上也尽是泥和灰尘,多少有些狼狈。
楚至几次三番地尝试把结界给砍碎,但是一次都没成功。这回摔也摔了,砍也砍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静心打坐吧。
楚至深吸一口气。
从他口中侃侃流出的不是什么咒文之类的,而是一句又一句现代古诗词、文言文。想到哪,背到哪。
不知不觉间,也消遣了那么一两个时辰的时间。周遭没了原本的寂静,而是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只当是起风了,风从林叶见穿梭发出的声响,没多做留意。
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何况段歌这朴素无华的结界也不是用来当摆设的,能随意让人进出吗?
如果可以,他早就把这结界砍碎跑出去了。
想到这里,楚至嗤笑了一声。
殊不知,这一切被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年听得实在、尽收眼底。
少年在一旁舞剑,而楚至却一脸平静,嘴角持有浅浅的笑意,他背道:“天门中断楚江开,碧水东流至此回1。”他停顿下来,少年也因拘谨,跟着停了下来。然而,楚至只是不甚满意的嘀咕了几句:“没想到啊,他们夫妻俩给我取名竟然是凑出来的,不知道哥的是怎么来的……”
少年扬唇,立在原地,手中握着剑,静静地看着楚至。
他口中的诗句,少年从未听闻过,但对于那些半懂不懂的诗句,他听着,思索着。
楚至自小就钟情与古诗文、文言文,包括历史,每个细节他都不想放过的那种。
随口背诗这一点,阳姚都自愧不如。
那状态,与走火入魔差不了多少了。
所以,背这些就成了他独特的静心之法,要不然他早就被段歌气得英年早逝了。
这可别。
他还没对象。
楚至心中烦躁已经夹着尾巴逃走了。
他睁眼之前,只觉得身旁掠过一阵极快的风,且不均匀,只有一边有这种感觉。
楚至低声笑笑:“偷窥啊……”
他声音极轻,对方想来应是没有听到,应为风还有余味,轻轻地。
浅浅淡淡的茉莉味。
这可比那些香水好闻多了。楚至心道。
这人挺有品味的。
不过,在意识到这里非故乡。
此人,应是非故乡之人后,他又不□□露浅浅的一丝忧伤和苦恼。
这么有品位的人,不在现代真是可惜了。
也不知道人品怎么样。
若是光凭身上的气味的话,应该是个谦谦君子之类的吧……性格应该差不到哪去。
楚至坐的地方是一树粉粉嫩嫩的桃花之下,花瓣尚未准备好,没能接下人为掀起的风的暴击。
化作雨滴一般,片片落下。
楚至看着桃雪,脑中猛得闪过一个奇异的想法。他反手化出箜篌,抱在怀中。
他不太喜欢过大的、占地面积大的乐器,这把箜篌还是段歌搜寻了一年多才掐着时间,在他生辰快乐时堪堪送上。
为了不辜负段歌这一年多甩给九长老的烂摊子,他便勉为其难地花了个八九个月的时间浅学了一些,能弹奏一些简单的曲子。
他纤长好看的手指在琴弦间游走,一个个音符接二连三的蹦出,悠扬动听。
少年的白色身影藏身在一片翠竹之后,在阵阵微风中,两种颜色相互交织着,清清白白的。而楚至那一身沾了泥又染了灰的、极浅的蓝色衣衫在桃花的粉嫩衬托下,少了一些狼狈。
楚至安静弹奏了一会儿,骤然出声:“听了这么久,难道就不打算出了亮个相?”他的目光注视着琴弦,嘴唇唇角持着半丝半缕的笑意,“剑气压抑却又不失锋芒,招招都透露了些许未藏好的狠戾。我寻思着,应当不是个羸弱的人,也应当不是个跳脱女子……想来,应该是为翩翩公子吧?”
少年心头不免有些悸动。
他未曾想到楚至会对外界的一生一息这么留意,是警惕太高了还是怎么了?
算了。
藏也藏不住,何况自己也不是硬闯进来的。
他掀开唇,温声道:“自是比不上三长老的修为和觉悟高,献丑了。”
楚至笑笑,纠正了一下:“丑不丑不知道,方才闭着眼,这会儿的庐山真面目又在我身后。”
他有些遗憾的叹道:“可惜我弹奏时转不了身。不知,可否请阁下屈尊过来?”
少年从翠绿的重重竹影中悠悠走出,一身素净的白衣,不染一尘。
楚至现在好像对“谪仙”这个词的理解,更加详细具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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