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042章
终于走出图书馆，林朝暮步伐也总算得以加快了些，不再是几厘米几厘米地那样艰难挪动。
同时，他也终于从稍显昏暗的世界进入到另一个世界中。
图书馆外的世界如此明亮，就像从凌晨时分走到了白日，眼看着太阳从海平面一点点冒出。
身边是四散开的人群，学生们各有各的去处。
至于林朝暮与沈卓言，他们也正在直奔教室而去。
两个人周遭不再有人挤人的情况发生，氛围一下轻松了不少。
林朝暮悄悄瞥向沈卓言，有些事想要问他，譬如他到底为什么没离开，又譬如刚才那个女生是什么情况。
但他在问出口之前又认真想了想，这些自己好像都管不着，沈卓言完全有理由拒绝回答，所以可能问了也是白问。
“林朝暮。”
“啊？”
让林朝暮有些诧异的是，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去询问沈卓言，对方反而先于自己开口。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去回应，抬眸再次望向沈卓言，“怎么了班长？”
“今天表现得很好，我请你吃饭吧。”
“嗯？”沈卓言突然开口说出的话让林朝暮无比震惊。
有那么一瞬，他仿佛回到了与王哥他们一同吃火锅的那天。
不过很快他就清醒过来，这跟那日没什么关联，此情此景，更像是小孩考试得了不错的成绩，于是他父母为了奖励他而带他去吃想吃的儿童套餐。
沈卓言态度倒是很好，只是他脸上带着的那抹浅浅笑意，以及他说话时的神色，总让林朝暮觉得这个人分明就是在逗小孩。
林朝暮可不想做这个被沈卓言逗着玩的小孩，况且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还比沈卓言大上几个月。
如果他们之间要论兄弟，沈卓言理应喊他一声哥哥。
当然这种话林朝暮并没有勇气当着沈卓言的面说出口。
再怎么样沈卓言也是要面子的，丢面子的事沈卓言当然不可能做得出来。
就像林朝暮自己，要让他喊叶朗一声“哥”，他完全做不到，只会觉得特别别扭。
“班长，我今天什么奖都没得，这也叫表现得好吗？”
本是一句刻意的话，却被林朝暮说得十分自然，他就是故意不承认沈卓言所说的好，故意要杠他一下。
沈卓言敛眸注视着林朝暮，似是要从他脸上挖掘出除无辜外的其他情绪来，“那你觉得自己表现得怎么样？”
“还不错啊，挺好的。”
“……”
林朝暮坦然回应着，得来的是沈卓言一脸的无语。
而他保持不变的依旧是那一脸装出来的无辜。
沈卓言看出来了，全部比赛结束后的林朝暮整个人究竟有多放松。
可他当然不会忘记合唱比赛的前一天，林朝暮究竟紧张成了一副什么模样，当时他可是还特意来敲自己的房门，让自己帮他舒缓情绪。
尽管沈卓言自认到最后并没有帮上一丁半点的忙，不过，看林朝暮现在的情况，显然是忘了之前这一情况。
既然如此，沈卓言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不想吃就算了，我这人很开明，不会强求。”沈卓言最后瞥了林朝暮一眼，看似无所谓地说着，“原本我听说花园街在举办美食节，整条街都是小吃，据说只开十天，今天应该是第六天……”
林朝暮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自夸开明，沈卓言再一次刷新他在他心目中的印象，他这个人，就属于越深入了解越让林朝暮觉得新鲜的这一类的人。
不等沈卓言说完，林朝暮几乎是脱口而出问道：“花园街在哪呢班长？”
沈卓言就知道林朝暮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他粗略估计了一下，“稍微有点远，从学校过去公交车得坐二十多分钟。”
在听到“远”这个字眼时，林朝暮原以为这什么美食节自己可能无缘去成了，却在听完沈卓言的话后立时又振作起精神，“也不算远，那就去呗。”
林朝暮看向沈卓言，沈卓言却并未应声。
这次他的话“啪叽”一下直接坠落到地上，迎接他的只有那一阵阵无形的微风。
沈卓言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扫了林朝暮几眼。
自己前后说过的话林朝暮当然不可能那么快就忘记，他讪笑一声，“班长，不用你请我，换我请你吧。”
“你这人倒真是大方……”昨天请过一次，今天又准备自己掏钱请客，沈卓言就没见过这样的傻瓜，他也不知道该说林朝暮什么好。
-
放学之后，林朝暮跟着沈卓言往学校前门走。
从图书馆到教室的那段路他没有与沈卓言讲通，之后他就趁着课后闲余时间与沈卓言在微信上聊这件事，仍旧未果。
再然后，时间一转眼就来到了此刻。
因为还没有讲通这件事，但他们即将乘上公交车离开学校，林朝暮自然得抓紧时间再与沈卓言好好说道说道。
沈卓言性子外冷内热，只需在他耳边再多磨几句，林朝暮坚信他会软下心来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如此笃定，只是打从心底觉得沈卓言就是这样的人。
“班长，去吗？”
“不去。”
“真的不去吃点小吃吗，错过这个村就没这家店了。”
“那就错过吧。”
“你真的确定？别到时候后悔。”
“确定。”
林朝暮与沈卓言一问一答，结果后者总是回得果决，让他几乎忍不住扶额。
“那我自己去吧。”试探着问了沈卓言一句，林朝暮不见他有任何反应，便又补充一句，“班长，等我回来会给你带点的。”
沈卓言仍未给出任何反应，林朝暮就当他是默认了。
低下头回味自己刚才与沈卓言的那番对话，林朝暮忽然有些奇怪，自己一个人去就一个人去了，怎么还要与沈卓言报备。
沈卓言爱去不去。
此时二人已经走到学校门口，凉风一阵阵拂过，俩人与周围其他学生一同等待车来。
周边吵吵嚷嚷，林朝暮有意无意向四周看去。
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正贴耳说着什么悄悄话的一男一女，大概率是一对情侣。
等车的情侣并不止这一对，林朝暮环顾一圈，默默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今天的车不知道为什么来得有些晚，迟迟不见车影。
等车的过程中林朝暮下意识看了沈卓言一眼，仍见他像根木头似的站在那里，好像一直就没有动弹过半分。
对于林朝暮而言，这早已是常态，哪天沈卓言做了小动作才真是见了鬼。
林朝暮视线在沈卓言脸上扫了几下，正要移开时，却听沈卓言的声音在耳边倏地响起，“你现在就去，还是先回家？”
沈卓言这问题问得林朝暮猝不及防，他愣了一下，虽不明白对方问这有什么意义，却还是好好回答：“回家把书包放了再去，一身轻松地过去，不然多累。”
“好。”沈卓言极轻地点了一下头，之后一路都没有再开过口。
林朝暮几次三番偷偷瞥向他，也不见他有任何反应。
站在公交车上，林朝暮沉默着，心里无端涌起淡淡失落。
最初分明是沈卓言提出的请客吃饭，结果最后他却不去了。
虽说自己也的确逗了他一番，但这个人说到做不到，总归是一点诚信也不讲。
不满地嘟囔一声，林朝暮将头埋得更深，看着自己脚上那双鞋发呆。
沈卓言就站在他身侧，光明正大地注视他许久，他却半天没有注意到沈卓言的视线。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见他将脑袋低下去更深，沈卓言不禁无声轻笑一声，缓缓将视线移开。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对林朝暮了解也算深，知道他此刻低垂着头，准时又在纠结一些无意义的事情了。
方才见他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沈卓言心中又是心疼又觉得好笑。
林朝暮就是太喜欢将喜怒哀乐写在脸上了，永远藏不住情绪。
但这也是他的性子，沈卓言喜欢他这样。
-
回到家中，林朝暮把背包放下，瘫在沙发上休息片刻，有意无意想要关注沈卓言的动向。
但对方进了屋就一直待在房间里不知在做什么，半晌不见动静，根本就没有出来过，林朝暮再怎么想观察他，也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他只能瘫在哪里，什么也不做，耷拉着眼眉，脑瓜里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
他在沙发上瘫了有近二十分钟的时间，才终于有了动静。
他起身往卫生间走，视线却略过卫生间的门，直直望向沈卓言的房门口。
此刻沈卓言房门大开，但他所站的那个角度视野遮挡太多，最多只能看见沈卓言房间里的几样家具，根本看不清沈卓言在哪里做着什么。
只往里看了几秒，林朝暮就移开视线，径直往卫生间里走。
他关了门，上完厕所后还洗了把脸，站在镜子前微微前倾身子盯牢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他状态还算不错，只是嘴角耷下，因此显得脸臭，像有谁欠了自己几百万一样。
脑海里忽然跳出这个念头，林朝暮直接被自己逗笑，唇角终于高高扬起，笑得灿烂。
直至笑完，他的表情又重新趋于平静，将唇抿成了一条薄线。
他现在多数时候都是独自一人，而一个人的时候，为了让自己拥有好心情，他多半总在自娱自乐。
长出一口气，林朝暮整理了一下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随即开门走出了卫生间。
站在门口，他仍见沈卓言房门敞开着，房内异常安静，没有传出过任何声响。
犹豫几秒，林朝暮还是决定不去特意跟沈卓言当面打招呼了，一会儿自己出门后直接在微信上说一句就行。
回到客厅，林朝暮正准备往大门口走，余光却落进来一道身影。
疑惑转头，他在沙发上看到了一个人。
不知什么时候，沈卓言竟已走出他自己的房间，此刻就坐在沙发上。
“走了？”不等林朝暮提出疑问，沈卓言先开口问了一句。
“对。”林朝暮讷讷地点了一下脑袋，“班长，你在这干嘛？”
“在等你。”沈卓言淡淡回着，随即起身，从沙发扶手上拿起外套朝林朝暮走来，“走吧。”
“走？去哪儿？”林朝暮还来不及反应过来。
沈卓言已走到门口，弯腰换鞋，顺口回道：“去吃饭。”
沈卓言的话让林朝暮更是摸不着头脑，越发困惑，“你不是说不去吗？”
“我改主意了。”沈卓言简短回了句。
他这一句轻描淡写的回应并没有让林朝暮就此平静下来，但为不耽误时间，他还是立刻紧走两步走到沈卓言身旁来，也低头换鞋，跟着沈卓言一起出了门。
下楼时，沈卓言走在前头，他在后头随着，目光始终直勾勾盯着前方那人的后背，似是要硬生生往他外套上盯出一个洞来。
他的目光如此炙热，向一记记眼刀射在沈卓言背上，沈卓言却似丝毫没有察觉，一路平静地走下台阶。
直至开了防盗门走在平地上，他才终于回过头来。
注意到他手一直抓着门后，林朝暮迅速将视线移开，加快步伐从门口走了出去。
沈卓言顺势放手，门在他们身后“啪嗒”一声合上。
“谢谢。”林朝暮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轻飘飘钻入沈卓言耳中，沈卓言说了句“没事”，声音却比他还轻。
林朝暮没有听见，耳边只有浅浅的风声，沈卓言的回应恰好被它淹没。
二人并肩走着，如往常那样交流不多。
一想到原本该是自己一人走在这条路上，但现在自己身旁却多出一个人来，林朝暮心中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不住打量他侧脸，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答案，却还是忍不住想再问一句。
他忽然发觉，自己有时候还挺爱沈卓言说一些生编乱造硬扯出来的话。
“班长。”
不知不觉二人已经走到小区门口，林朝暮终于决定问出口来。
“嗯？”沈卓言应着，轻瞥向林朝暮。
他大概知道对方要与自己说些什么，也知道刚才一段时间里对方就几乎没停下过打量自己。
他毕竟也不是瞎，林朝暮那么明显的近在身边的注视还是能看见的。
林朝暮：“你不是说不去的嘛，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我晚上不想做饭了，烦。”沈卓言十分顺口地说出了理由。
林朝暮比他还要顺嘴，“那可以点外卖，坐车出去难道不是更烦吗？”
沈卓言：“我乐意坐车，不乐意做饭。”
沈卓言的回答让林朝暮无话可说，自然无法再继续问下去。
不过，其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看似无奈地回了句“好吧”，林朝暮再次将脑袋低了下去，原本有些无语的脸上却忽然泛起笑意。
他偷偷笑着，知道沈卓言这个人就是这样，嘴里总是没有一句“真心话”。
有时候他难得说一些会让林朝暮讶异的鼓励话，还不等林朝暮的心被他感动得“涕泗横流”，他总能将话锋一转，陡然一句金句让人郁闷。
沈卓言就是这样的人啊，可林朝暮知道，这个人其实就是口是心非罢了。
“林朝暮。”
林朝暮的心思还正胡乱飞在天际，耳边猝不及防传来沈卓言一声不轻不重，刚好打断他思绪的呼唤。
“啊？”林朝暮一惊，慌忙转头，不解地望向沈卓言。
“你准备去哪？”沈卓言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问道。
“什么？”
林朝暮不解，等顺着沈卓言的视线看向后侧左方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竟已从公交站旁走过，并且仍在继续往前走着，距离他们将要乘车的车站越来越远。
乘过站的情况或许有不少人都做过，但现在这走过站的情况，他确实还是第一次听说，更何况这件事还发生在了他自己身上，最后还是被沈卓言提醒才恍然初醒，确实丢人丢到家门口了。
他脸上顿时蹿上一抹羞意，停下脚步低头转身往回走。
目光落在自己那双黑白色帆布鞋上，林朝暮着急转动双眸，视线里忽然挤进来另一双鞋。
他轻怔一下，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很显然，刚才并不止自己一人走过了站，沈卓言不是也走过了吗……
林朝暮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一个足以完美反驳的点，立即问道：“班长，你不也走过了吗，你又是准备去哪？”
“我准备看看你要去哪。”沈卓言从容回道。
林朝暮无言，随即小声嘟囔一句，“明明我一直都在跟着你的脚步，我是被你给带跑的。”
“你说什么？”沈卓言问。
“我什么都没说。”林朝暮尽量保持冷静，不让自己因为说了亏心话而紧张。
沈卓言偏过头去，没再多说一句，也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原本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悄然浮现笑意，却当然不会被林朝暮轻易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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