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命如草芥
梦里方亦乐哭得喘不过气，呼吸不过来，喉咙发出嘶呵嘶呵的声音。
程之安知道方亦乐在做噩梦，他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睛也闭得紧紧的不睁开，手死死抓住程之安的衣角，过了会儿，居然在剧烈地喘气，胸膛不断快速起伏。
程之安怕他过呼吸，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打算低头叫醒他。
还没出声，方亦乐就猛地睁开了眼睛，程之安和方亦乐离得很近，能看到方亦乐空白的表情和眼底的恐惧无措。
程之安放开了捂住他嘴巴的手，摸了摸他汗湿的脸颊，低声说：“没事了，做噩梦呢。”
方亦乐终于回过神，伸手揽住了面前的程之安。
这个梦好真实，方亦乐甚至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是在做梦，那种失去的感觉痛彻心扉，程之安死了，这样的认知让他痛得撕心裂肺，像有程之安在他梦里闭眼的一瞬间，方亦乐觉得自己也跟着死了。
铺天盖地的绝望和痛苦醒了之后依然没有消散，方亦乐只能紧紧抱着眼前这个真实的、会呼什么东西狠狠地、硬生生地从他生命里剥离出来，连皮带肉，抽筋剥骨。
吸的、温暖的程之安，不断告诉自己，程之安还好好的。
哪怕是在梦里失去程之安，都几乎能要了方亦乐的命。
程之安能感觉到方亦乐在微微颤抖，他出了一身的汗，穿着的校服都是半湿的，身体却是冰冷的。
程之安大概能猜到他做的什么梦，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安抚他，一边在他耳边说：“没事了，没事了。”
过了好久，怀里的人才停止了细密的颤抖，喷洒在程之安颈侧的呼吸也慢慢恢复平静，匀长平稳的，让他有点痒。
方亦乐松开了手，从程之安的怀里退了出来，坐起身。
借着窗外撒进来的阳光看着程之安，程之安能看到方亦乐的睫毛被汗湿打着绺，漂亮的双眼皮在眼尾撑开了一个弧度，黑色瞳孔了洒满了细碎的月光，在这个夜里显得有点如梦似幻的不真实。
程之安用手指拨了拨他的睫毛，笑了笑，“哭了？”
方亦乐被弄得有点痒，眨了眨眼睛，拨开他的手，“没呢。”
“梦都是假的，别想了。”程之安继续安慰他。
方亦乐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他以为他睡了很久了，但原来只睡了一个多小时，现在还没到两点。
方亦乐被吓精神了，此时完全没有睡意，想到程之安一直守着他，于是说：“你睡吧，我睡不着了，我守夜。”
说完往后退了退，拍拍自己的大腿，“我贡献上我的大腿。”
程之安也没跟他客气，直接躺了下去，“有什么事马上叫醒我。”方亦乐点点头说好。
程之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直接闭上了眼睛，方亦乐低下头盯着程之安，看他的眉毛、闭上的眼睛、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
程之安还活着，活得好好的，会睡觉、能说话、还会笑，方亦乐如是想。
他的呼吸慢慢变得绵长，应该是睡着了，嘴唇好像有点干呢，起皮了，那么薄的嘴唇，不笑的时候唇角抿得平直，看着有点凶，但方亦乐知道，这个人有多温柔。
话少和凶是两回事儿。
这么好看的嘴唇，亲一下是什么感觉呢，会和看着一样柔软吗，是不是像果冻一样，冰凉q弹，可能还甜甜的？
舌头会不会也很柔软，但是是温热的，带着程之安的味道。
方亦乐想着想着，头越来越低，等到几乎碰上程之安的鼻尖的时候，他猛地惊醒，迅速推开。
妈呀，他在做什么，居然想趁着程之安睡着的时候偷亲他！？
疯了吗方亦乐，收一收你的色心贼胆！
方亦乐在心中开始背高考必背3500单词，背到c开头的单词，又不自觉地看程之安。
看着看着又突然回神，重新开始背单词。
美色误人啊，方亦乐突然和唐玄宗共情了，“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程之安就枕在自己的腿上，早朝是什么，单词是什么？
爱是什么是什么，方亦乐傻乎乎地看着程之安的睡颜，笑得不太聪明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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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方亦乐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之后他靠了在身后的墙壁上，脖子有点酸，身上盖着不知道是谁的外套。
他一睁眼就开始找程之安，程之安站在他旁边看窗外。
夏天天亮得早，还没到六点，窗外已经很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早晨的风很清凉，从窗户吹进来，程之安前额的头发被吹了起来，露出好看的额头，宽大的校服也被吹得微微鼓起来。
方亦乐想到昨天夜里自己龌龊的思想，有点羞愧。
程之安低头看他，“醒了？”
“嗯。”
程之安依旧看着窗外，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方亦乐跟着站了起来，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过去。
他一看过去，就被映入眼帘的场面吓到了，眼睛微微睁大，倒吸一口凉气。
校外的马路上有一片血肉模糊的痕迹，血迹很浓，应该还混着一些破碎的身体组织，不远处有一只手臂孤零零地在边上，哪怕断口处已经血肉模糊了，依然能隐约看到森森白骨。
剩下的身体，应该就是那一片血肉了，目之所及的地方，他们甚至看不到身体的头颅。
这应该是被车狠狠碾过的尸体。
“天哪”方亦乐喃喃道。
“早上起来就这样了，应该是被大货车碾过了，可能是我们两个睡着的时候发生的。”程之安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冷静地分析。
事发到现在，还没到二十四小时，他们已经看到或者听到了很多血腥恐怖的场面，而这些的背后，都曾经是活生生的生命。
这是真正的命如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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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用湿巾擦了擦脸和身体，呆呆地坐着，起床铃打响了，但是这次很幸运，他们没再听到惨叫，只有那些变异者急促的脚步声和嘶吼声。
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后，两人打算做一些简单的防身工具，以防万一，万一真的那么不幸运，他们等不来救援，门外的变异者冲了进来，他们总不能等死，只能奋力一搏。
方亦乐把课室里所有的地拖扫把拿了过来，把它们的头卸了下来，两个人拿着裁纸刀一下一下地把一端削尖。
他们现在不能确认这些变异者的弱点是否和影视作品的一样，都是头部，只要破坏头部和颈椎就能让它们彻底死亡，只能先□□。
学校其实是不允许带利器回来的，但每个班级总有人偷偷拿水果刀来切水果，昨天它们就搜到了两把水果刀。
程之安选了两根最结实的棍子，先把一头削尖头，拿了一卷绳子，一圈一圈地把两把刀子缠上了棍子削尖的一端。
这样哪怕刀子掉了，尖头的棍子也能抵挡一会儿。
完事儿之后已经接近中午了，这一个早上，他们都没听到同学的惨叫。
学校里活下来的人应该也在想尽办法地活下去。
简单吃了点东西之后他们打算过了午休继续接水，程之安很不安，他有一个非常不妙的猜测，这里可能很快就会停水断电。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们还没等来救援，就很有可能意味着，瞿宁市的政府和警察已经全面沦陷了，而到了那时候，救援真的可能就是异想天开了。
所以他们只能尽可能地储水，他们现在做的这些最好是无用功，最好下一秒钟就有警察破门而入救了他们，但是，如果没有，这些水和食物至少能让他们坚持多一会儿，多活一分钟就多一份钟的希望。
他们总共有十六个塑料箱，昨天已经接满了六个箱子，今天要尽可能接多一点。
下午一点三十分打响的是起床铃，一点五十分会打响预备铃，两点的铃声是下午第一节课的铃声。
两人打算利用一点五十到两点中间这十分钟开始今天的第一次接水。
程之安躲在窗帘后看外面，他们课室外面此时居然没有变异同学在晃悠，铃响了之后，那些变异者跑去了走廊另一端。
方亦乐盯着另一边的动静，程之安快速开了水龙头，上课铃很快打响了，程之安再次探身关上水龙头。
剩下的箱子都不大，甚至都没有半张课桌的大小，这一次他们装满了四个。
放置好箱子后，程之安皱着眉低头想事情，方亦乐过来用眼神询问他。
程之安带着方亦乐走到课室另一边，尽量远离走廊。
“昨天太乱了，我没留意，刚刚我突然发现，铃响的时候，走廊的变异者主要是集中在另一边三班和四班门外，不会停留在我们班和二班门口。起初我以为是二班关上门所以声音不大，变异者被另一边的三班四班吸引，但今天想想，可能没这么简单。”程之安轻声分析。
方亦乐听了他的话明白程之安的意思了，沉吟了一会儿开口，“你是说，二班也有人，他们也把音箱关了？”
程之安点点头，“很有可能。”
他们从昨天到现在，第一次真切地觉得他们并不是学校里唯二活着的正常人，身边还有同学在努力活着。
这个猜想让他们都振奋了许多，他们不是在孤军奋战！
这一天的下午过得平静多了，两个人把所有塑料箱子都装满了，甚至在灌满了班级里所有同学的水杯，能装水的容器都装满了水，接水的过程也很顺利。
他们都庆幸着，两个人都放松了许多，闲暇的时候程之安甚至拿出了一套数学卷子做。
方亦乐看到他的举动有点吃惊，“都世界末日啦，你还这么努力干啥呀，这个世界再也没有高三和高考啦。”
程之安摇摇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在这傻坐着吧。”
这倒也是，方亦乐没有程之安这么爱学习，他走到去讲台旁的书架上，找了几本课外书，捧着走过去坐在程之安旁边。
他们像以往每一个平凡的假期一样，坐在一起学习，看书，偶尔说两句话。
世界末日和丧尸仿佛只是一场梦，方亦乐和程之安依旧是两个普通又苦逼的高三学生。
直到下午五点半，一声惨叫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打破了的宁静。
今天的学校再次有人死去。
今天，他们依旧没等来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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