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客路行舟（11）

顾湘来禀报完之后，温客行次日便与她一起去了鬼谷。

        为免多生事端，事情还是早早解决为好，毕竟毒蝎此次损失惨重，也保不准会狗急跳墙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龚俊不会武功，照例被温客行留在安王府，龚俊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为了不给温客行添乱，就乖乖待在王府。

        温客行还是不放心，专门“贿赂”了叶白衣一顿饭，请他到安王府看着。

        叶白衣看在那一顿价值不菲的饭菜的面子上，勉强答应了他。叶白衣还打算在龚俊那儿“讹”点儿美食尝尝。

        温客行在鬼谷，那就是疯子一般的存在。

        鬼谷大殿中，众恶鬼恭顺地立在两旁，无人多言。

        顾湘在温客行耳边耳语一番，毒蝎可能是打算破釜沉舟一把。

        毕竟以他现在的实力，没什么把握跟江湖抗衡，五湖盟肯定会趁此针对他。

        而且，他也不信鬼主会将那武库中的东西悉数交由别人。

        温客行嗤笑，蝎王总是这么疑神疑鬼。

        不过，要是搁到以前，他倒是猜得不错，自己肯定不会将东西给别人，就算是毁掉也不会便宜了别人。

        但现在不同了，自己有了更珍贵的东西，有了需要珍惜的人，才不会在意一些身外俗物，这样倒是省得带来事端。

        温客行正思忖着，突然来一小鬼禀报鬼谷大门外出现了药人军。

        温客行起身，“迎战！”

        既然非要拼个你死我活，那便赌上生死搏一把，是赢，便活，是输，便死。

        大家都是地狱中挣扎的恶鬼，早已不是人，也在人间待不长久。

        鬼见了光，是会魂飞魄散的。

        既然偏安一隅之地也被打扰，过不了安生日子，那便只有杀戮。

        蝎王估计是将所有的药人都带来了，鬼谷大门外一片乌泱泱的怪物，那是被药物毒害的人，或许已经不能称为人。

        药人军与众小鬼厮杀起来，一片混战。

        温客行飞身去对付蝎王，蝎王像是还有计划，不愿在此地与他打斗。

        两人身影交错间飞到了雪山武库之处。果然，蝎王还是对武库抱有心思。

        在武库大门前，蝎王突然停手，神色不明：“鬼主真将武库之物悉数交与外人？本王不信。不若鬼主与本王合作，保留实力称霸江湖可好？”

        他眼神晦暗。

        温客行根本不屑与他搭话，只想赶快了结了他回王府养小金鱼。

        温客行出手毫不手软。

        蝎王节节败退，间隙还问他：“是你杀了义父？”

        温客行也不隐瞒：“他是我杀父仇人，手刃仇人方可为我父报仇。怎么，蝎王这是也要为父报仇吗？”温客行居高临下。

        蝎王依旧没太多表情，似乎仅有的几次情绪大变都是因为义父。

        温客行将他击退，折扇对着他的脖颈。

        蝎王定定看着他，仿佛要透过他看什么别的人，不可置信一般，喃喃道：“怎么就是他救了我，怎么他是我义父？同样是鬼，同样见不得光，为什么你就偏偏遇到了他，为什么你就可以留在人间？你是恶鬼，温客行，你是恶鬼头子，你该下地狱！”

        温客行眼神狠戾：“你才该下地狱！我留在人间是因为我值得，有人爱我，有人留我。他说我值得，那我便值得，我只信他。至于你，作恶多端，下辈子再来人间吧！”

        他仿佛置气一般杀了蝎王，就是要反驳他的话。

        “我不是恶鬼，我不能下地狱，我没有错。俊俊还在等我，他在等我一起游历人间，他还说要给我做好多糖，要带我逛街，我才不能死！”

        温客行神色有些癫狂，他的手开始发抖，脑海中涌出各种各样谩骂的声音，“恶鬼，就该下地狱！你怎么还不去死”。

        他极力压制着翻涌着的杀戮的欲望，“不能，我不能杀人，我是好人，我是好人”，他嘴里念叨着，咬牙飞离开武库。

        温客行到鬼谷之后，基本平静下来了，但是神色有些不正常，像是马上就会爆发一样。

        顾湘看见他这样很担心，曾经自己受重伤，温客行就出现过这种状态。

        药人军与众鬼几乎全都覆灭。

        顾湘向温客行汇报说，十大恶鬼皆战死，谷中也只剩一些女子。

        温客行扇子上沾了血，红衣上也有浓重的血腥气。

        他神色不定：“将她们都遣散吧，每人带些银两，出谷找个营生，这里不安全。”他语气轻飘飘的。

        顾湘快要哭出来，带着哭腔哽咽：“哥，你怎么了，哥，你是不是受伤了，你去安王府吧，俊哥还在等你呢！这里有我呢！你放心去找他吧，你身上，是不是伤得很重？”

        顾湘担心地泣不成声。

        温客行轻轻摸摸她的头，“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啊？我没事。你说得对，俊俊还在等我，我得去找他。”

        温客行像是又突然想起来似的，转身离开了。

        顾湘有些焦急地抹眼泪，他知道温客行这是“犯病了”，可这个关头，自己也不能做什么，希望俊哥能安慰好温客行。

        温客行回到安王府，看到院中正在清洗什么的龚俊，突然就不敢上前了，像是怕惊扰到他。

        正在清洗枣子的龚俊闻到了血腥气，赶紧回头，看见身上沾血的温客行，几乎吓得心都要跳出来。

        他放下枣子快步走到温客行身边，特别担心：“温温，哪里受伤了？要不要叫叶白衣来看看，还是叫大夫过来？”

        温客行摇摇头，低声说：“我没受伤，但是这些血好恶心。”

        龚俊握住他的手，很坚定很温和地说：“温温，别担心。有我在呢！我陪你去洗一洗就好了。”

        温客行眨眨眼睛，似懂非懂：“好。我不喜欢血。”

        龚俊牵着他去沐浴换衣，从头到尾都陪着他。

        龚俊知道，温客行缺乏安全感，自己给过他安全感，就要一直给，不然温客行一定会觉得自己被抛弃了。

        想到这，龚俊不由得感到心里一丝一丝的抽疼。一定是蝎王和他说什么了，才让他这么恍惚。

        温客行换好衣服，还是翩翩公子，但脸上隐隐约约的不安还是暴露了出来。

        龚俊陪他坐在一起，抱住他的一条胳膊，依偎在他身上，就像狗狗拱人一般，头靠在他颈侧，自己毛茸茸的头发在他脖颈上，温客行感到一丝丝痒意。

        龚俊知道他在不安，他也没有多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永远不会离开。

        温客行反应了一会儿，伸出胳膊将他圈抱在怀里，把头放在龚俊肩窝处，呼吸他身上的味道。

        两人紧紧相贴，有力的心跳声通过胸膛传达给彼此，那是安定的心跳，是可以让心灵休憩的地方。

        良久，温客行终于安定下来，卸下了周身的提防，露出了疲惫。

        龚俊拍拍他，轻声哄他，语气温柔，“我在呢，温温，有我在呢，我陪你，困了就睡一会儿，我陪着你。不怕。”

        温客行露出柔软的内里，只给最亲近的爱人。

        他放心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醒来也一定会看到爱人，爱人的味道，让他很心安。

        龚俊躺在他身侧，与他贴在一起，又侧了侧身，抱住他，温柔地开口：“睡吧睡吧，醒来我也在呢，等你休息好，我们一起起来，我给你做糖吃，比买的还好吃。”

        温客行睁眼看着他点点头，又闭上眼。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做一个很甜很甜的梦。

        龚俊眼神充满温柔，看着自己的此生挚爱。

        等温客行醒来，一睁眼看到的便是龚俊温柔的眼睛。

        他眨了眨，又看着龚俊，露出一个微笑，这是一个很清朗的笑容，配上那张脸，龚俊几乎看呆了。

        温客行笑得愈发温柔，情动之时抱住龚俊。

        心里安定得很，他知道，眼前人，怀中人，是救赎自己的光。

        天亮了，光终究会来，自己的光也会如期而至。

        抓住了光，前路就不会黑暗；

        抓住了光，便可点亮后半生；

        前半生的黯淡终究没有白受，老天总算待他不薄。

        龚俊也紧紧回抱住他，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他在心底默念，你也是救赎我的光。

        与你共情数月，自己早已深陷其中。

        温客行就像毒药，令他上瘾，却又不忍戒掉。

        那便索性不戒了，不忘了，温客行，永远在他心里最柔软的位置。

        那是心尖尖上的最干净的地方，值得供着最好的人，自己最爱的人。

        真好，我们都是彼此的挚爱。

        我懂你所有的坚强与脆弱，你懂我所有的不安与怯懦。

        无需多言，你就是我红尘中牢不可破的牵绊。

        与你携手此生，相伴余生，真是不枉来人间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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