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优胜劣汰
最后陆辰星以将十几名受伤土匪交还给黑风寨为条件，让张胡子等人将他们连人带物送去县衙。
只将那些还清醒的土匪们放了，但被五花大绑的黑脸壮汉陆辰星说什么也要带走。
堂堂县令刚进入即将上任的领地结果就被劫，若还将打劫土匪全部释放，他颜面何存？
“便宜他们了！”红豆坐在马车内气愤不已，今日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陆辰星到是平和许多，小不忍则乱大谋。
在黑风寨地盘上，自己这方加起来才四个人，而对方则是有几百名土匪。
如此情况下若强形硬碰硬，万一这些穷凶极恶的土匪急了眼，将他们四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也并非不可能。
陆辰星轻拍了拍红豆的手，安抚：“先退一步，来日方长。”
黑风寨，绝对是他身为县令即将面对的最为棘手的存在，来的路上便听说了很多这个土匪窝的“丰功伟绩”。
他们也并非谁都劫，看着就穷的人一般不动手，商队、富户等他们大多都不会放过。
因着黑风寨凶名在外，陆辰星没有找到愿意直接将他们带去县衙的镖局，找了许多人都没人敢接他们的活，最后答应送他们的两个车夫还耍了他们一通。
“这土匪窝不简单。”陆辰星眯起眼沉思，自己一路赶来并未对外禀明身份，去县衙也只是称去投奔亲戚。
按说应该无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才对，黑风寨却知道了！
由此可见，此土匪窝消息灵通得可怕，不仅知他是谁，还知他们的具体行程。
明知他是新任县令情况下，还敢大张旗鼓地打劫，难道仅仅是胆大妄为？呵呵……
不曾想这通云县水还挺深，何等“人杰地灵”之地啊！
短短时刻，陆辰星想了很多，令人头痛的是分析出来的条条框框皆为不利他所在。
他只绑回一名土匪小头目已然算是难得，这还是那位装傻充愣的少寨主“栏杆儿”帮了忙。
张胡子驾着车，露天的马车上是五花大绑的黑脸壮汉。
作为阶下囚的黑脸壮汉醒来后见送陆辰星一行人的马车都是黑风寨的，不但如此，赶车的居然也都是寨中兄弟，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的一无依无靠又人少势众的小县令还能指使得动黑风寨？
“胡子，你们这是在给那狗……官赶车？”黑脸壮汉一脸问号。
寨里大当家与二当家势同水火，少寨主下令，为了不让二当家一党看笑话，张胡子等人也得听令。
张胡子对二当家的走狗可半点不客气：“十几个弟兄都没能打过人家四个，丢人现眼，王大黑你就别作妖了！”
“你！”王大黑臊得面红耳赤，今日之事简直是他这辈子都洗不掉的耻辱。
扫视一圈，发现在场的均是大当家那伙的，王大黑觉得自己指望不上这些人。
眼下情形，来硬的明显不理智，于是扬头冲前面陆辰星乘坐的马车喊道：“县太爷，是草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放草民一马，就当结个善缘如何？”
没人理他，又喊了嗓子，说了无数好话，都没得来县太爷的回应。
本就脾气称不上好的王大黑也沉不住气了，作威作福多年，除了二当家外还没人敢对他这般怠慢过，怒道：“‘强龙不打地头蛇’这话县太爷想必不陌生吧？奉劝大人将草民放了，二当家定会既往不咎，否则……”
“否则怎样？”话还没说完，怒气冲冲跳下马车的红豆将几块抹面团成一团用力塞入他嘴中，警告，“再胡说八道门牙给你打掉！”
又脏又臭的抹布进嘴，王大黑差点熏晕过去，满含怒火的双眼在红豆挥舞的拳头上停留片刻，最后直接闭上眼选择装死。
这下清净了，一行人很快到了县衙。
张胡子将行李及被收缴的十多把刀都搬出来放在地上，没理会直冲他使眼色的王大黑，带着几位兄弟立刻离开。
县衙门口陆续围了很多人，吸引他们来看热闹的原因是王大黑。
这王大黑凶名在外，平时没少带着人打砸各店铺摊位，老百姓见到他都恨不得绕着走。
此时见他被绑得跟孙子似的，感觉痛快的同时也深感好奇。
而当一身月白色衣衫的陆辰星下了马车后，百姓们眼睛都看直了。
身长玉立、俊美不凡的少年郎，他们这又偏又穷的地方，何曾出现过这等卓绝出色人物？
县衙门口两个衙役站岗，见到陆辰星一行人也好奇打量。
红豆大声道：“县太爷陆大人在此，这恶棍胆大包天冲撞了大人，尔等速速将其押入大牢！”
县太爷来了？这么突然，提前没听县丞他们说啊？
衙役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没动。
百姓们则立刻惊呼感叹起来。
“居然是新来的县太爷！”
“好俊的大人，这是我见过的最年轻的官老爷！”
“我就说嘛，这通身气派怎么看都不像凡夫俗子。”
“太好了！”终于有县太爷敢这么强硬地收藏土匪了，虽然只绑了一个，那也痛快！
红豆见自己说完后，都没有衙役上来，大怒：“你们没听到吗？将这个胆敢打劫县令大人的匪类关入大牢！”
衙役们偷眼打量正威胁地瞪视他们的王大黑，吓得一激灵，不但没上前，反倒后退了两步。
“你们！”红豆气疯了，撸起袖子就想揍人。
陆辰星抬手阻止，眼见的情形令他心一沉，没想到在众多百姓围观之时，衙役都不敢去碰王大黑。
看来黑风寨平时积威高于他想象，仅仅一名小头目都能令县衙的人退避三舍。
县衙里无人敢直面黑风寨土匪，陆辰星总不能亲自动手吧？红豆虽力大无穷，但众目睽睽之下她去做衙役的事也不妥。
难道就拿这名土匪没办法了？陆辰星不信这个邪。
不听他差遣？
“本官以后就是本县的县令，有权任免衙役。”陆辰星冲围观百姓轻轻一抱拳，冷眼指着无视他命令的人，“此两名衙役因惧怕匪类连县令的话都不听，视朝廷命官的安危利益于无物，已不具备作衙役的资格，正好请各位父老相亲作个见证。”
听到此话的两名衙役瞬间如遭雷霹，他们只是下意识惧怕王大黑不敢去捉拿他，结果饭碗就丢了？
这时，得了信的主薄一路小跑赶来，擦着汗慌道：“下官来迟，请陆大人恕罪。”
县衙上下早便得了信将有一名陆姓年轻县令来上任，听说还是个探花郎，只是不知是哪一日到任。
“你来得正好，这两名衙役无视本官命令，纵容作恶匪类，他们衙役的身份就免了吧。”主薄看过红豆递上的任命文书等证明后，陆辰星吩咐。
身为一名官员，能容得了手下平庸，却不能容忍手下无视自己的命令。
“是、是，下官这便去处置。”主薄见这位新任知县一来不但绑了黑风寨颇有脸面的王大黑，还罢免两个看衙的衙役，不由心下嘀咕。
不管这位能力如何，起码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
王大黑还在一旁直直站着，除了没敢再对陆辰星主仆耍横，对其他人他可没客气，嘴里塞着抹布不能说话，但不影响他用眼睛吓唬人。
这不，那俩无能衙役便是被他“瞪”得丢了饭碗的。
百姓们都惊奇地看着新县令，对那两名衙役没有什么同情心，只有幸灾乐祸。
说白了，这县衙上下，几乎就没有为百姓做实事的好人，不是仗势贪百姓便宜，便是光拿俸禄不办事。
有会来事的衙差搬来把椅子，陆辰星一甩衣摆背脊挺直地坐下来，丝毫不见被为难了的沮丧或气急败坏：“少了两名衙役空缺，各位乡亲，谁有兴致顶替？欢迎自荐或举荐。本官只有两点要求，一是必须听从差遣，二是不畏恶势力。”
这两点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易。
若换在平时定会很多人冲上去报名，但此时谁让有个王大黑正恶狠狠立在一旁呢？这个“恶势力”是众人心中难以越过去的山。
红豆见无人上前，焦虑的心在看到一脸平静的主子后立刻平静下来，大人泰然自若的样子仿佛天塌下来都奈何不了他。
陆辰星看着一直偷瞄王大黑脸色的众人，纤细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轻点两下，眉漫不经心一挑：“各位可有亲朋邻里受过黑风寨的欺辱？”
这话一出，脑子灵活的立刻明白，有几人火速离开，有没明白的人在被身边的人提醒后也紧跟着跑回家。
“还请主薄大人将县衙里所有的捕快、衙差都唤来，对了，怎么一直没见县丞大人？”陆辰星问主薄。
通云县这大半年来县令职位空缺，都是由县丞代为管辖。
“赵大人今日身体不适，就没过来。”主薄说话时眼神有些闪躲。
由于这位年轻县令来得过于突然，很不巧，衙门里只有主薄一人在。
“县丞大人府上何处啊？要不何主薄您带个路，手下病了，本官这个上峰怎么说也要表示一番慰问才是。”陆辰星一双仿佛洞穿人心的眼直直看着主薄。
“不敢劳烦陆大人，您一路奔波，必是乏累，赵大人只是昨夜受了点凉，病情不严重，休息了这大半日想来也好转了，下官这便命人去看看。”主薄抹了把脸上冷汗，腰弯得更低了，心里将一向懒政的县丞骂了好几遍。
陆辰星也懒得在这件事上耽误时间，点了下头没再难为他。
在有人去传唤县丞时，正在县衙及附近的衙役们都陆续赶了来，还有部分在外离得远的也有人出去找了。
陆续赶来的各类衙役有六十多名，大部分都是负责给县老爷作依仗队或审案时站于两边吓唬犯人的，至于捕快则大多都在外面奔走，此时正好在县衙的很少。
看一个县整体风貌为何，从县衙风气就能看出一二，见这几十个或偷打哈欠或站姿随意的众衙役，陆辰风眉头不由拧紧。
也是，县丞都不在县衙，还指望底下的人能兢兢业业？
陆辰风扫了眼王大黑，很可气地发现这个受伤挂了彩的土匪气势都远比众衙役强。
“本官在路上遭此匪徒打劫，打劫朝廷命官罪加一等，拉下去先打二十大板，随后关入大牢。”陆辰星开口，这是命令，也是他筛选淘汰衙役们的最佳方法。
几十名衙役没想到新县令刚来便将火烧到了本县最强势的团伙——黑风寨头上，一个个的头皮直发麻。
众人面面相觑，大多人都抱着侥幸心理：这么多人呢，自己不出头也没什么。
“本官方才说过，惧怕恶匪且枉顾本官命令者一律罢免，而不惧风险勇于上前的乡亲们只要年龄及身体状况合适，去主薄处报名，核查过后若无作奸犯科史都可立刻来县衙当职！”陆辰星又说了一遍，只是这次不仅仅多了六十多名衙役，得了信赶过来的百姓们也多了许多。
“大人此话当真？只要我们上去就可以作衙役？”围观群众有人问。
“本官一言九鼎。”
此话一出，立刻便冲上来十来名男丁，最小的年龄十四五，最大的看着有四十多岁，都是被之前离去的那些围观人拉来的。
年纪最长的男人名叫钱大，红着眼眶愤慨地瞪视王大黑：“草民一家如今日子过得这么苦都是黑风寨害的！”
以钱大为首，十一个大小男丁蜂拥而上，瞬间便将鼻孔朝天目中无人的王大黑撕扯在地。
年纪最小的少年不知打哪弄来一根木棍，一边重重打在王大黑身上一边哭喊：“我姐姐就是被他们抢去的，你还我姐姐！”
明明该是衙役们的事，最后却被百姓们做了，事实就是这么讽刺。
就在陆辰星让主薄将那六十多名衙役都作好记录准备免了他们的职时，不少人都急了，纷纷求情，还有人借口自己只是犹豫了下，等要去收拾王大黑时却被钱大等人抢了先。
“会犹豫说明你们在胆怯、在权衡利弊，无论是哪一种，都失职，明日起，不必来了！”陆辰星冷冷地扫视了众人一圈，成功令还想辩解的人闭了嘴。
这个县衙已然没救，好比一样物事从上到下都长了锈，他没那个耐心与精力去一点点将锈磨掉，不如干脆些，将这些长锈的能换的全部换掉。
衙役们见已经无力回天，各个如丧考妣，后悔不已。
现实来讲，衙役这一职位其实是很低等的，没有俸禄，只有每年给的几两银子的工食银，也就是伙食费，且衙役子女都不得科举，但凡家境好一些的人都不会同意子孙去作衙役。
衙役虽低贱，但还有很多人抢破头也想当，为何？
替官老爷办事可以拿捏百姓搂银子啊！
谁作衙役是指着那几两银子伙食补贴过活？
最初被罢免的两名看门衙役最难过，他们平时的油水是最多的，谁来衙门办事不给他们塞点“茶水银”？
这下好了，什么都没了！
就在主薄将钱大等人都登记完毕时，一身酒气的县丞终于挺着他那圆滚滚的肚子赶了来。
“怎么了这是？”县丞纳闷极了，县衙前挤着一群人，热闹程度比得上赶大集了。
有衙役凑上去小声回道：“县太爷选衙役呢，大人说这叫、叫油、油……”
县丞怒斥：“油什么？话都说不利索，滚！”
“是优胜劣汰。”陆辰星清冷的声音传来，成功将擅离职守且刚喝过花酒的县丞吓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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