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所谓偏爱
不出齐墨所料，他们的车因为早高峰堵在了半路——众多小型轿车中间夹着这么一辆狂拽酷炫吊炸天的超跑，显得有那么一点点违和。
齐墨抬手看了眼表，听到驾驶座位置的兰溪羽开口问：“齐老师，要不要听音乐？”
“可以。”齐墨点点头。
兰溪羽熟练地按几个按钮，车内三百六十度环绕的立体音效传出，温柔清扬，正是当年齐墨获奖影片《独角戏》的ost合集。
齐墨抬眸看向前方，和后视镜中映出的兰溪羽眼神撞上。
他目光微微一顿。
“我是齐老师的影迷，《独角戏》看了不下十遍，里面的插曲我都会唱。”说完，像是要印证自己的话一般，兰溪羽跟着音乐唱了两句。
“你声音很好听。”齐墨说。
兰溪羽轻笑：“有齐老师这句夸奖，我就算没白学。等回去以后，我还得多练几首。”
齐墨还要说些什么，忽然察觉到手机在掌心震动。他低头一看，是坐在副驾驶的王轩给他悄悄发了消息。
「齐哥，我觉得我很失职qaq。他在这儿更像是你助理，我压根插不上话……这是哪路大神啊，怎么服务地这么到位，又是调温度又是放音乐的。」
齐墨唇角微扬，手指在屏幕上敲下几个字。
——「不用跟他比」。
「呜呜呜qaq，我们齐哥果然最好了。」
经历了痛苦的早高峰堵车，他们终于在一个小时后抵达了节目组所在的大厦。
因为兰溪羽要去地库停车，齐墨就跟王轩一起先上了楼。到了相应楼层，王轩推开大门，一阵嘈杂声率先涌了出来，从走廊一直到房间里到处都是人。
走廊右侧有个角落，一名虎背熊腰的男人正气势汹汹地指责着什么，几名工作人员抱着材料一路小跑地经过，口中嘟囔着，“不晓得自己几斤几两，脾气可真大”，“就是啊，自己也不想想，这种没名气的新人要进我们的节目……”
齐墨微微皱眉，后面的话他没听清，只专注在“新人”两个字上。自从知道自己的搭档是个未入圈的幼苗，他就对“新人”这两个字格外敏感。虽然之前他淡然自若地说自己什么样的搭档都能扮演情侣，但——
齐墨下意识地抿了抿唇，要真是这位……他可能就得自己打自己的脸了。
“齐墨！”
一声呼喊将齐墨从沉思中拉扯出来。他抬头朝前看去，只见一位身材微胖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从走廊跑来。
“方导好。”齐墨颔首。
“早上有点堵车吧。”副导演方远航跟齐墨握了握手，“快，先进屋休息一会儿。”
齐墨一边跟着往里走一边问：“冯姐和我说过一共四组嘉宾八个人。今天是所有嘉宾都来吗？怎么节目组这么热闹。”
“嗨……”方远航用卷成纸筒的文件袋拍拍脑袋，“你知道梁奕星么？就是前阵子拿了最佳男配的演员，他大概是觉得自己拿了个奖身价高涨不得了，带了好几个助理不说，还有化妆师、保镖，那叫一个声势浩大。”
齐墨闻言扫了眼周围，确实什么人都有。
方远航接着说：“现在梁奕星的经纪人跟节目组谈，说艺人正在上升期，希望综艺不要对艺人造成太大影响，不能炒cp，还对节目组的要求各种挑剔。”
齐墨心下了然——梁奕星当初签合同的时候还没拿奖，现在有了奖杯在手，正是凝聚人气的时候，也许已经后悔参加恋爱综艺。
只是，恋爱综艺要是不炒cp，那还参加个什么劲儿，观众看的就是cp。
他们几人进了里屋，瞧见梁奕星坐在休息室内侧的椅子上。
梁奕星注意到有人进来，在看到进屋的人里有齐墨后，动作明显一顿。
“齐老师好。”梁奕星起身主动跟齐墨打招呼，“真没想到能跟齐老师一起上节目，真是荣幸。”
“你好。”齐墨没多说话。他跟梁奕星先前没有交集，并不熟悉。
梁奕星将手上的欧米伽金表转至正面，看上去恭敬地说：“齐老师这次合作的搭档定下来了么？”
齐墨点点头。
梁奕星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不知道是哪位？白秋染？还是顾江？”他口中说的两位嘉宾，一位是事业正处于上升期的女星，另一位是网络上很火的直播博主，都是热点人物。
站在一旁的方远航插话：“这两位都不是，齐老师的搭档是圈里的新人。”
梁奕星眉头不易觉察地一蹙：“新人？”
蓦地，他仿佛理解了什么，唇角勾起：“节目组居然想借齐老师的名头捧新人，也亏得齐老师肯答应。也不知道安排的人什么样，万一是个不好惹的，那不是给齐老师添麻烦了么。”
梁奕星这句话成功挑起齐墨心里的一根刺。齐墨回想起他进门时见到的虎背熊腰的“新人”，那男人一脸横丝肉，对工作人员颐指气使，十分蛮横桀骜。
齐墨舔了舔上牙膛。
以他的原则，答应了别人的事就不会轻易反悔。可万一那个不好相与的家伙是他的搭档……恐怕这八期节目录制，他都得付出百分之两百的努力来当一场戏演。如果中途再出点什么岔子，他甚至有可能忍无可忍地直接退出。
齐墨这边正烦心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躁动。
一名穿着polo衫牛仔裤的青年从门外走进来，握着个支杆云台卡住手机，对着屏幕热情解说：“各位观众朋友，现在我们就是来到了这个休息室，一会儿我们就能看见参加《限定情侣》恋综的嘉宾喽。大家之前都猜的是谁呢？我暂时保密，答案稍后揭晓~”
说完，青年盖上摄像头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在见到齐墨的那一刻僵住，紧接着变成了惊愕。
“卧c……”青年把后面的尾音吞进喉咙，他立刻反应过来直接关了直播，然后两三步上前，“齐老师你好！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这次来参加节目的。我在一个挺大的网络平台做主播，叫……”
“我看过你的直播。”齐墨朝青年伸出手，“「今日也很开心的小江」。”
被齐墨道破网名，顾江当即脸颊泛红，赶紧握住齐墨递来的手：“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大咖每天行程爆满，不会有时间看直播。”
“你更没想到我也是节目嘉宾。”齐墨打趣。
顾江挠着头发笑了两声，算是默认了齐墨的说法。“齐老师，你跟大银幕上看起来不太一样哎，还挺……还挺善谈的。”
“方导，请问我的搭档什么时候到？”梁奕星突然插话，“一会儿我还有采访，不能等太久。”
方远航恍然大悟般地说：“哦，瞧我这记性。你跟小江是搭档，随行助理还没来得及和你介绍吧。”
“顾江？”梁奕星表情僵硬，语气温度骤降，“方导您刚刚还说我的搭档没到。顾江不是早就来了，还在走廊晃荡半天？”
“原来你认识小江啊，他刚才不是还在直播嘛，又没进休息室，就没安排你们碰头。”方远航笑呵呵地，“你俩认识那就更好了，省得前期互相熟悉浪费时间。”
梁奕星脸色越来越难看，冷笑一声：“方导，我觉得如果要带新人，有直播热度的顾江更合适吧。如果齐老师同意，趁着节目嘉宾还没官宣，我们换一下搭档，让顾江带新人，我跟齐老师一组行吗？”
换搭档。
自从梁奕星开口说话就一直保持沉默的顾江怔住。
齐墨觉察到气氛微妙的变化，目光在这两人间转了一圈，没应声。
节目还没开始录制，梁奕星就对着节目组和分配的搭档一通发难，饶是好脾气的方远航也拉下脸来。
“奕星，你要是真不想参加节目就直说，不要在这里落其他嘉宾的面子。小江虽然不是圈内人，好歹也是网络上高人气的博主。签合同的时候我们就说了，搭档由节目组分配，提前不会公告，你接受不了当时就别签合同。现在这不是毁约么？”
方远航最后几个字压得极重，这种话从节目副导演的嘴里说出来，还是很有分量的，一旦传出去，说不好还会给梁奕星扣上一顶“任性耍大牌”的帽子。
梁奕星面部表情微动：“抱歉，方导我刚刚情绪有点激动，我不是那个意思……”
“铛！”
突然，一声清脆的金属磕碰声从众人身后传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齐墨转身回头。
休息室敞开的门外站着一名浅金色头发的青年，他倚着门框抬起小臂，尾指勾着车钥匙，金属环轻叩门沿。
方远航率先反应过来，笑道：“哎哟，溪羽，快进来。”
兰溪羽把车钥匙收进口袋，应声往屋里走，路过齐墨的时候低声说了句：“齐老师落了东西在我车上，一会儿我还你。”
齐墨下意识地摸摸口袋——他身上没有别的物件，除了手机就是笔记本。那个本子相当于日记，记录了很多他路过的独特风景和当时的心情。笔记本中的内容他从来没有给别人看过。
果然，笔记本不见了。
齐墨没有声张，只朝方远航和兰溪羽笑道：“这次多亏兰先生放下节目组的其他工作特意过去接我，我才能顺利赶过来。”
方远航听毕，微微睁大眼看向身边的兰溪羽：“节目组的工作？溪羽，你在路上没跟齐墨说吗？”
齐墨觉出话音不对，笑容略微收了收：“说什么？”
方远航挠挠头发，咧嘴轻咳一声：“那个，我跟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兰溪羽，节目嘉宾之一，同时也是齐墨的搭档。他先前没在圈里露过脸，趁着这次节目算是让大家熟悉熟悉。”
方远航话说到一半，大家的目光便已经齐刷刷地看过去。
错愕，惊艳，疑惑……各种各样复杂的情感从一双双眼中流出，交织在兰溪羽面前。
只除了齐墨。
齐墨的确感到意外——原以为方远航只是派了一名工作人员接他，没想到派来的人居然同样是嘉宾，而且还是他未来拍摄恋综的cp。
可，“意外”的感觉消散后，取而代之漫上心头的竟是“庆幸”。齐墨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松了口气。他不着痕迹地按了按胸口，温热皮肤下的心跳逐渐由紊乱变得平稳。丝丝温暖重新回笼到胸口，将寒意和不安纷纷驱散。
尽管嘴上说着“搭档是谁都无所谓”的话，可他潜意识里还是有自己的取舍和偏好。这刹那间的反应，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砰咚。”
兰溪羽偏头撞上他的视线。细碎温和的阳光映照下，兰溪羽的眸子泛着浅浅碧色。
一只指节修长的手伸至他面前。
“齐老师，那就请多指教了。”兰溪羽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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