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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最后的机会


  随着秀家的军令的下达,冈山山上的海螺号被有节奏的吹响,代表着东军总阵开始行动。

  从冈山上下来的诸将穿梭在广袤的美浓平原之上,这时候镜头顺着这些高级武士的步伐向北方拉去,发现在冈山山后的平原上坐着数万披盔戴甲的士卒。

  随着他们各自的统兵武士和大名来到他们面前,向他传达军令,这些在这里休息许久的士卒们开始在各自上级武士的号令中起身整队。

  往日秀家尤喜靛蓝色,丰春家旗本、足轻内衬多以蓝为本色,最主要的阵旗也以蓝底白色龙胆五七桐纹、蓝底白儿字纹为上。

  只是今日这支军势有所不同,打头的居然一面黑底白色龙胆五七桐纹和黑底白儿字纹,士卒们身上穿着的内衬虽然还是蓝的,但是个人额头、腰上都缠着黑布,武士则衣着黑底羽织步行其间。

  黑色,在日本的文化中是丧礼的颜色,照理来说在出阵这么喜庆的日子里不应该着这样的颜色,但是秀家却是在这段时间花高价从领民中收集,给自己的士兵都着此色出阵。

  如果是一个两个也就罢了,现在是整个军队都是这副装扮,无处不在向外在宣传这是一只“哀兵”。

  士兵们肯定是不愿意穿着这身衣服出阵的,特别是迷信的士兵害怕会带来霉运。所以秀家在出阵之前每个士兵都赏赐了1两赤金(铜锭),并从关东各寺社中请来高僧、神官书写符咒为他们祈福。

  秀家在福岛起兵的时候打的就是替秀次报仇和奉天靖难的幌子,这都打到决胜一战了总要表现作出一些实际的表现不是。

  随着各军阵中鼓点的响起,冈山两侧不断的有军势开拔而出。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战场上对方的注意。

  在冈山西南方的南宫山上,吉川广家、安国寺惠琼等将领来驻足眺望山脚的万余军势,纷纷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假的吧,这么整齐划一的动作,这真的是人组建的军队吗?”毛利辉元的阵代吉川广家看向山脚的东军士卒说道。

  人的情绪是会传染的,特别是在当下这种环境中,在看到自己家大人眺望军威赫赫的东军的表情,再加上山脚下的隆隆的动静,毛利家的士兵们不自主的从休息的地面上站了起来,也想要加入到这场吃瓜游戏中来。

  因为过大的动静惊起了南宫山林间的飞鸟,引起了远在另一侧天满山本阵德川家康的惊慌“那边什么情况,南宫山上为什么会起飞鸟?难道右府先攻南宫山了吗?”

  德川家康马上派人横跨关原向南宫山上的毛利军求证,直到这个时候吉川广家等人才意识刚刚山上的动静有些大了。

  但是对前来询问的使者他们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问题而是表示是山脚东军的东军惊吓到了飞鸟。

  使者离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山脚下小早川军势和东军军势的合流,他是不知道德川家康曾和小早川秀秋密谋的事的,顿时大惊失色赶回天满山本阵向德川家康禀告。

  “主公!小早川侍从背弃本家,已与右府军势合流!”人还没到呢,惊慌失措的通报就已经响彻了整个本阵。

  这么大的事儿自然引起了本阵的骚动,毕竟小早川秀秋是德川家康特意从本阵所属拎出来安排在大垣城端后,那边还有几个九州大名是不是也背叛了西军?

  事到如今德川家康已经不可能再隐瞒自己的计划,于是终于将自己怎么和小早川秀秋谈的,怎么让他去诱骗秀家进入圈套的计划和盘托出,终于算是暂时安抚住了在场的大名。

  于此同时在另一边,刚刚22岁的小早川秀秋正带着自己的5500人惴惴不安的向关原方向行进,行进到路途的一半队伍却停了下来。

  他骑在马上向前方询问缘由,很快就有几名武士纵马来到他的身旁,在他们身后的是一面足利二两引旗帜。

  “叔父。”足利氏家来到小早川秀秋身旁向其作揖道“叔父别来无恙,我是丰臣右大臣的儿子,领相模10万石足利家名松八郎氏家。彼时我继承足利家名时候曾经上洛,在大坂与叔父有过一面之缘。”

  足利氏家今年才14岁,上次上洛受封的时候才不过是一个8岁的少年,小早川秀秋又哪里会记得呢?

  但是现在人到了自己面前,休说他是秀家的亲儿子了,就凭他身后那面足利二两引旗帜就足够他对其以礼相待。

  “原来是松八郎,多年未见没想到这么大了,这是你的初阵吗?”小早川秀秋的初阵是在朝鲜战场,年岁与如今的足利氏家相当,所以当他看到年轻的足利氏家的时候会产生一些亲切的感觉。

  面对小早川秀秋的询问,足利氏家颇为自豪的说道:“自骏河以来,一直是本家担任先锋,德川家的骏远三三国具是我破的。”

  足利氏家有自豪的资本,在战国中后期,武士们上战场的年纪逐渐延后,像他这个年纪初阵并能取得这么优秀战果和表现的,也算是独树一帜了。

  “当然,我还有很多要向叔父学习的地方。父亲命我军与叔父军势合流,接下来就有赖叔父了。”

  足利氏家很清楚,眼前的这个叔父并不是盟友,但是他依旧可以隐藏自己的情绪和他虚与委蛇,而不是像之前那样过分的暴露自己的情绪,这就证明和秀家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对他的教育卓有成效。

  “松八郎年纪轻轻就有此成就,是我所不能及的。今日战场上,还需要仰赖足利家啊。”

  小早川秀秋说完这句话沉默了数秒之后才继续说道“只是战场上刀剑无眼,松八郎不如就和我待在一起吧,怎么说都是我的子侄,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小早川秀秋之所以会停顿,是因为他还有些良心。在他看来此战之后秀家必然会战败而亡,除了他自己以外,他那几个嫡子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回想起过去秀家对自己的照顾,秀秋动了恻隐之心,想要为秀家留下一个血脉。这样拥有秀家血脉和足利家系的儿子就很合适,自己即将在战后成为关白,即便是拼死也会护佑这个子侄的安全。

  小早川秀秋本人是这么想的,但是话听在足利氏家耳中就成了小早川秀秋要控制自己要挟自己的父亲了。

  但是足利氏家没有慌,思虑了片刻之后脸上挂着笑容说道“好啊,能在叔父身旁学习是我福气。只是叔父和父亲也多年未见了,如今父亲就那边,叔父难道不去与父亲会面一下吗?”

  足利氏家说着向身后冈山上一指,山顶飘荡着的龙胆五七桐纹旗帜历历在目。

  说真的,心中背着事情的小早川秀秋对于这面旗帜是有些恐惧的,他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那个兄长。

  但是看着眼前足利氏家热切的眼神,以及他背后冈山山麓上那隐约的人影,小早川秀秋又一次犹豫了。

  恰在此时,一直待在小早川秀秋身旁的老臣长崎元家凑到他耳畔小声说道“主公还是应当答应下来,你确实与右府多年未见了。值此关键时刻若是不去恐引起右府怀疑,反而坏了大事。

  我知主公心中所虑,我愿随主公同去,再带上一些旗本武士随行,若右府真的扣下主公,我等必然拼死将主公救出。”

  得到老将许诺的小早川秀秋这才稍稍放缓了神情,对着足利氏家说道“我也有些时候没见到兄长了,劳烦松八郎带路了。”

  小早川秀秋将军阵交由家老松野重元统领,自己随足利氏家一道登上冈山面见秀家。

  穿过层层旗本驻守的山岗,他自己的旗本被拦在了本阵之外,仅容他自己一个人随着足利氏家入内。

  此刻的小早川秀秋内心已经有些不安,但是望着左右严肃的丰春家武士,还是没有生出动手的想法。

  随着幕府的帷幕被掀开,小早川秀秋随着足利氏家一道进入本阵,直接映入眼帘的便是那个矗立在边缘眺望山脚的中年武士。

  “父亲,小早川叔父带到了。”足利氏家将那个背影行了一礼通报道。

  那个身影没转身,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立花、锅岛两家的军势也出来了,你去与那两位大名接洽一下吧。”

  “立花?”“锅岛?”

  这两个名字在小早川秀去的脑海中回荡,此刻的他可能陷入到了认知陷阱之中,天然的以为这两家也是德川家康暗地里派过来诈降秀家的大名。

  在秀秋看来,他们和小早川家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是被最后留在大垣城的军势。

  足利氏家得到了秀家的命令之后没有废话转身就走,临走之际眼神瞟了小早川秀秋一眼,眼神之中尽是嘲讽。

  等到足利氏家走后,秀家这才转身,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对着小早川秀秋说道“有些话,小辈在的时候不方便说。辰之助,到我身边来。”

  秀家像哄小孩子一样向小早川秀秋招了招手,秀秋木讷的走向秀家与他并排而列,两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山脚,那一队队的军势正在各番番队长的带领下,朝着既定目标行进。

  小早川秀秋来到秀家身旁,秀家指着山下的军势说道:“快看,山下的这些军势就是我纵横天下的资本,有这些强军在手,德川内府不过是飞蛾扑火罢了。”

  “恩”小早川秀秋不知道要和秀家说什么,只能敷衍的回复着秀家的问题。

  见秀秋似乎刻意回避着自己的问题秀家对秀秋的问话也趋于严肃起来了。

  “辰之助,我记得以前我和你说过,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问题,你都可以和我来说,做兄长的我一定会帮你解决吗?”

  “兄长过去和我说的话,做弟弟自然不会忘记。”

  “好,今日如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

  “......”小早川秀秋沉默了,刻意回避了秀家的眼神。

  秀家将小早川秀秋迟迟不给答复,打算尽最后的努力,搬出北政所试着劝说他:“辰之助,你的舅母、我的母亲北政所殿下可是被淀姬迫害不得不离开京都的,现如今正在越中浅野参议府上避难。”

  但是秀秋却是这样回复秀家的“是,所以我最后幡然醒悟了,打算和兄长一起安定这个丰臣家的天下。”

  秀家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秀秋,这并不是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他到现在还在等着秀秋和自己坦诚,但是很显然秀秋还在做着他“关白”的美梦。

  “你最好是这样想。”既然秀秋没有把握住最后的机会,秀家索性不在劝说他了。

  招来侍从在冈山这个位置摆上两个坐席,一个由自己坐下,一个示意小早川秀秋坐下。

  小早川秀秋本来只是以为是随便的糊弄秀家一下就可以离开,他还有任务没有完成那。但是秀家显然没有放他离开的意思,甚至想要将他留在自己身旁。

  “伊豆守(长崎元家),你可害苦我了。”既然离不开,小早川秀秋只能被动地坐在秀家身旁,但是内心却在祈祷着长崎元家可以如其所言出来救自己。

  “哎~你知道吗,侍从。在对面的南宫山上有着一只叛军,正准备我主力过去之后埋伏我呢。”就在这个时候,秀家冷不丁的指向南宫山说道。

  只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对小早川秀秋的称呼从亲昵的“辰之助”变成了“侍从”这样官方的称呼。

  “恩,是的.....”小早川秀秋原本想敷衍的回复秀家,但是话到了一般却如鲠在喉,眼睛瞪得像铜铃吃惊的看向秀家“兄长你刚刚说什么?”

  然而回答小早川秀秋的依旧是那个脸上挂着笑容的秀家“没什么,给你看一场好戏。”

  秀家说罢从马札上站起,手中的军配向南宫山挥舞口中对着左右说道“擂鼓、吹号,让福十一郎他们攻山!”

  随着秀家命令的下达,在本阵上一面画着丸之剑片喰纹的旗帜开始在本阵挥舞,与此同时本阵上海螺号和鼓声一起鸣响。这是在告诉丰臣重家、宇喜多诠家所部开始对南宫山展开进攻。

  随着山脚数千将士的一声怒吼,有一对军势从徐徐向西开拔的路径中偏离,面向南宫山列阵,最后由宇喜多诠家所部担任先锋开始对南宫山展开攻山作业。

  山上的吉川广家显然也被眼前的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的措手不及,他自然是不知道秀家早就知道他在山上了,他只以为是刚刚的惊鸟让秀家怀疑山上有伏兵。

  所以他对着身侧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武士说道“右府此次仓促而来,必然准备不足,不如就由叔父领着出云军团先行应战吧!”

  与吉川广家对话的人唤作二宮就辰,他是毛利元就的私生子,是毛利元就睡了二宮春久的老婆,给他带了一定绿帽子之后剩下的儿子。

  他的身份在毛利家内部是公开的秘密,之前二宮春久还在世的时候毛利家上下多少还有些顾忌(不是顾忌他,是顾忌自己的面子),现在和毛利隆元同辈的兄弟死的差不多了,他这个叔父自然也就成了毛利家内重视的对象。

  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吉川广家甚至已经可以在公开场合堂而皇之的称呼二宮就辰为叔父,而他所领的正是毛利家的出云兵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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