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你最喜欢谁
张大海适时走过来，远远看到他们似乎是一派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笑道，“哎呦，看来相处得不错嘛。”
新月抬起头甜甜地朝他笑了一下，十分长眼色地从旁边拖过来一个凳子，“老板坐，我们正夸你呢。”
“夸我？”张大海挑高了眉梢，他悠悠坐下，把手里拎着的啤酒和饮料放在桌子上，“就你们吗？不损我就不错了。”
这倒是真话，对面的李值和程蔡认同地点点头。
张大海说话的工夫已经熟练地撬开了啤酒瓶的盖子，一左一右地放到李值和程蔡面前，又把李子园和吸管推到新月眼前，自己则拧开了一瓶芬达橘子汽水。
程蔡笑嘻嘻地，也不生气了，爽利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然后举起还冒着白色泡沫的杯子晃了晃，“让我们欢迎这个你叫什么月来着，嗷嗷嗷新月新月，让我们欢迎新月小姑娘来吃烤肉！”
他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自己先一杯子喝光了。喝完立马又给自己满了一杯，程蔡左右看了一下，拿起一个桌子上堆着的一次性小塑料杯，倒满了放在新月面前，傍晚暗下来的天色衬得他的眼睛反而格外明亮。
“欢迎你，你太可爱了，以后你随时来，小程哥给你烤肉吃。”他朝她眨眨眼睛，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新月有点儿害羞，也有点儿感动，脸热热的，眼眶热热的，心也热热的，也忘了面前是酒，端起来就打算学着对方豪气的样子一口喝完，然而手指刚碰到杯子，还没等端起来，就被一只大手掌盖了下去。
酒水洒出来一些，新月的手指凉凉的，她诧异地扭过脸，只看到张大海左半边脸分明的棱角和微微笑着的眼睛。
“她现在不喝这个，以后再说。”
“哦哦忘了忘了，”程蔡恍然大悟般挠了挠头。
“你是不是傻？”李值也皱皱眉，忍无可忍地敲了一下程蔡的脑袋。
新月连连摆手，表示没关系没关系，真的没关系。
程蔡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新月，“我真的忘了嘛，不过她小小年纪怎么感觉比我还成熟。”
程蔡还在嘿嘿傻笑，李值不紧不慢地拿起了一串烤茄子，语气凉丝丝地补刀。
“人家就是比你成熟。”
“”
傍晚的城郊天际处出现了荚状云，新月特别喜欢傍晚这个时候，一直都特别喜欢，以前她总是抱着小马扎坐在门口慢慢等天黑下来，觉得特别自由。
只是现在，她盯着一桌喝酒划拳的顾客发呆，晚上来的顾客都是霸占着一张桌子就不走的人，新月觉得他们吃得不多，喝得倒挺多，喝得多了话也开始多，话多了红了脸上了头最初的样貌和仪表就都变了，就像被孙悟空打掉画皮后露出最原本的样子。
张大海听到她的这个比喻时愣了一会儿，圆珠笔对着账本敲啊敲，目光虚空地望着店里声音吵嚷的顾客，就在新月以为他快要魔怔了时，张大海慢吞吞扭过头来盯着她。
新月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冒冷汗，“你是傻了吗？”
“这个比喻好，我可以用在我的作文里。”
“”
新月丢下一个大白眼，拎着抹布去擦桌子了。
没有新来的客人，大家都乐得清闲，张大海的妈妈把他们三个人赶到楼上吃她煮的面条，她自己坐在店里的收银台后盯着。
新月不久前才吃了一肚子烤串和一大瓶李子园，一点儿也不饿，然而张大海的妈妈还是给她盛了一小碗油花面，说是光吃烤肉不好，必须得吃点主食垫着肚子，新月不好意思推辞，乖乖吃掉了。
阁楼地方不大，里面放了一张四方的小桌子，上面还散着张大海的试卷和课本，新月啧啧地摇着头，高中生好辛苦，好不容易放假还要打工，打完工还要累死累活地学习，太不容易了。
桌角下摞着一堆书，花花绿绿的，新月看着不像课本，正好张大海从下面弯腰走上阁楼，新月扭过头看他，指指那摞书，“我能看一看吗？”
“能啊，”张大海似乎是去洗了个头，头发乱糟糟的，发梢在灯光下滴着水，“看吧看吧，没事儿。”
他总算是把额头上的白布摘下来了，看着正常了许多，一边嘟囔着跟她讲话一边弯腰在箱子里找什么东西。
“对了，这本书我毕业时忘了还，你有空帮我去图书馆还回去。”
张大海从箱子里找出一本皱巴巴的书拎着递给他，新月接过来，发现只是外面的封皮有些皱了，里面倒是完好的，应该是当初没放好又被压在箱子里太久的缘故。
“《笑傲江湖》？我好像看过这个电视剧，它还是本书啊？”
新月新奇地把书颠过来倒过去翻看了好几遍，抬头看到张大海鄙视的眼神。
“你竟然没看过金庸的书？出去别说你认识我，我嫌丢人。”
“”
“金庸”新月喃喃自语，低头去看手里的书，这才发现封面皮上“笑傲江湖”四个字下面的“金庸”，是这个人写了这本书吗？
“我知道这个故事的好不好，里面的主人公叫令狐冲，”仿佛生怕张大海又挤兑她，新月连忙叫着，“还有任盈盈，风清扬，我都认识的，电视剧我都看好几遍了。”
“哦呦，那你很厉害哦，鼓掌鼓掌。”
他一边背对着新月整理着箱子里的杂物，一边极不走心地敷衍着，新月狠狠瞪了张大海的背影一眼，可惜对方根本看不到，并且心情愉快地哼起了歌，新月悻悻地看了一眼手里的书，把它放在腿边以便一会儿记得带走。
有什么了不起，就你会看书啊，我也识字的好不好。
腹诽完，新月郁闷地翻着张大海那堆花花绿绿的东西，就是一些漫画，有新月看过的，也有新月没看过的，她翻着翻着，忽然停下。
“这个是不是那个《灌篮高手》？讲了一群人打篮球的故事。”她只跟着二哥哥看过动画，从来没有看过这种黑白的漫画书，排版和画法都让她觉得有点儿陌生，好像忽然之间不认识了。
“哎呀，”张大海好像终于整理完了，站起来用脚踢了一下箱子，把它踢到里面靠着墙的位置，他笑嘻嘻的语气很夸张，“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真不容易。”
如果揍老板工资照发的话，新月会选择马上用手中的书砸晕可恶的老板，可惜不行，她只能短暂地幻想一下，然后鼻孔喘着粗气发泄她的愤怒。
新月咬了咬牙，“你好好说话。”
“行行行，”张大海瞧她面目不善的样子，笑了笑恢复了正经，“一会儿李值忙完把你送回去，他正好也住附近。”
新月刚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张大海直接截了话头，言简意赅解释道，“顺路。”
“哦可是我刚才是想问”新月疑惑地抬起头，慢吞吞说道，“《灌篮高手》里你最喜欢谁？”
“我在二哥哥家看过这个动画片，我最喜欢仙道彰，你呢？”
新月曾经羞于问别人“你最喜欢什么”的问题，可她却对“你最喜欢什么”有着异于常人的痴迷，小时候连二哥哥带她去掏个鸡蛋她都能追在二哥哥屁股后面指着五六个颜色形状有着略微差异的鸡蛋问，二哥哥，你最喜欢哪个蛋？
五岁的言新月不问到答案誓不罢休，刚上三年级的言子辰被她烦得要当场跳河。
后来新月渐渐察觉到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很多人都觉得，这个问题很讨厌，很烦。
于是新月渐渐收敛，她不再追着别人总是问，只不过偶尔，还是会心痒，比如现在。
没想到张大海一条眉垮下来，耷拉着眼皮，“你肯定看人家仙道长得帅。”
“仙道确实帅啊，不是”新月反应了一下才察觉自己被带沟里了，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是说，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长得好看，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新月眼睛亮起来，瞳孔里涌动着闪烁的光，微微攥紧了拳头。她有些兴奋，《灌篮高手》是很神奇的存在，因为只有在《灌篮高手》这里，她问“你最喜欢”这个问题时，所有人都没有显得厌烦，包括二哥哥。
“我大哥哥喜欢神宗一郎，二哥哥喜欢樱木花道，我有一个好朋友叫鲍一鸣，她最喜欢三井寿，因为三井寿永不言弃，我还有个好朋友叫辛烨，他也最喜欢三井寿，他说，那个男生从地上爬起来的样子闪着光。我另一个好朋友吴森喜欢流川枫，原因呃原因是流川枫长得帅还有她的哥哥也是我的朋友，他喜欢樱木花道。”
张大海听完她这倒豆子似的一箩筐话后，抬头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新月还以为他在思考，没想到张大海只是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她，半晌抽抽嘴角，“你朋友可真多啊。”
“对啊，”新月毫不客气，“所以你最喜欢谁？”
“你猜猜看？”
“嗯”新月想了一会儿，“樱木花道，没有人不爱樱木花道。”
张大海笑了，“樱木花道有太多人喜欢了，不差我一个。”
“那流川枫？”
“不是。”
新月看了他一会儿，“赤木？”
“不是，别猜了，”张大海笑着摇摇头，往楼下看了一眼，“好了你该走了，李值在下面等你了，再磨蹭小心赶不上车。”
“你还没有告诉我答案啊。”
新月怀里抱着《笑傲江湖》，被张大海推着往外走，她莫名其妙，双手扒着门框努力扭回头去看他，“你急什么啊？你最喜欢谁啊？”
回答新月的只有一扇“砰”地一下在眼前关上的门，新月惊讶地后退一步，摸了摸差点儿被砸到的鼻子。
“你干嘛？”
“等你考上大学我就告诉你。”
什么跟什么，不想说就算了，新月郁闷地盯着那扇门看了一会儿，满脑袋问号。
“新月！”
直到听到李值在下面喊她的声音，新月才回过神。
“来啦！”
她飞快地跑下楼梯，跟张大海的妈妈道别后，开心地跟着李值一起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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