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元旦联欢会（上）

元旦联欢会又到了，新月抱着两包可比克薯片打了个哈欠，慢腾腾地跟在兴高采烈的吴森和心底雀跃的陈赛赛身后，薯片包装袋上男明星酷酷的，新月只挑了番茄味和原味。

        2009年1月1日，新世界里崭新的一天，德美小学下午放半天假，不上课，举行元旦联欢会。

        从早上开始，班级里明显比往常躁动许多，新月仿佛已经看见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拉着手围成一圈绕着教室转圈跳舞了。

        挨了一上午时间，平时让人期待的音乐课此时都觉得度秒如年，下课后，后排几声欢呼，耐不住的男孩子早已屁股着火地飞离座位，率先冲出了教室。

        中午的时间都是自由的，大家欢欢喜喜地结伴回家，让父母带着去超市采购爱吃的零食，下午一点半再带着零食回教室，开始元旦联欢会。

        姜心怡、宋婉还有几个女生因为下午要表演节目，所以中午留在教室排练，她们的零食昨天晚上就买好了，姜心怡把零食袋放在自己和新月中间的位置，薯片、饼干、ad钙奶露出色彩缤纷的包装袋，一整个上午她们的腿不小心碰到塑料袋时总会发出轻微的声响，窸窣窸窣，挠得人心痒。

        “麦丽素”吴森回头看她，“要吗？”

        新月又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拿上吧，我记得赛赛喜欢吃，是吧？”

        她回头，用眼神询问身后女孩的意见，陈赛赛不好意思地轻轻点头，发出了微不可闻的“嗯”。

        吴森从货架上拿上三包麦丽素，把其中两包扔进自己提着的袋子里，另一包放进陈赛赛的袋子。

        “奥利奥呢？”

        “我要巧克力味的。”陈赛赛腼腆地说。

        新月凑近货架看了看价格标签，像烫着似的摇摇头，“这个奥利奥饼干太贵了，我们俩买一盒吧。”

        “那原味？”吴森和新月从小待在一起早养成了默契，闻言嘿嘿一笑，把袋子放在地上，拿起两盒饼干朝新月晃了晃，“还是草莓味？”

        新月笑了，“当然是草莓味我的大小姐，你整个人就是草莓味的。”

        三人愣了几秒随后凑在一起咯咯笑，引得前边领着孩子来买零食的家长也回头看着三个小姑娘善意地笑。

        吴森从小在班级里的绰号就是草莓棉花糖，她一开始不喜欢，后来慢慢觉得这个外号还不错，越听越好听，于是逢年过节给新月的贺卡里落下的署名都是——你亲爱的草莓棉花糖。

        挑挑逛逛中时间流逝得很快，她们买了两大袋子零食，种类丰富，吃喝齐全，上面放着几袋薯片把塑料袋撑得愈加大，新月把它们撕开一个小口一一放气，然后放在袋子的侧边，挨着她喜欢吃的小浣熊干脆面。

        教室里再次被绑上了红色粉色的气球，新月瞥了一眼粘气球的手法便知道是赵晓清做的，她有时候特别怀疑赵晓清父母的职业是不是与气球有关，否则她哪来那么多气球，五颜六色，根据不同的节日和主题搭配。

        新月和要好的同学坐在一块，她旁边是暖气片，手放上去有着滚热却舒适的温度，新月把两瓶美年达放在上面热着，教室里又笑又闹，她有些昏昏欲睡，其实这些节日里最开心的部分还是和好朋友一起去买零食、一起拎着零食袋子迎着冷风说说笑笑走回学校的时候，现在庆祝的此时此刻反而没那么让人开心。

        她把一包葡萄味的□□糖拆开分给周围几个同学，辛烨眼疾手快抢了两颗，一左一右捏在手里，随后表演杂技似的把两颗糖扔到半空，张嘴接到肚子里，新月笑着重新拿出一颗，仔细端详。

        糖果做的很逼真，紫色的一串葡萄，软软的，弹弹的，她其实有一半的心思不在这里，不在这个新年第一天的热闹下午，也不在这个温暖宽敞的教室，更不在这个漂亮华美的学校。

        她属于哪里，又应该在哪里？新月扭头望向窗外，冬日雾霾沉沉，校园被笼罩在透不过气的灰尘里，只有远处的天边有一道黄色的的亮光，却被压在厚重的云层之下，显得微小又薄弱。

        忽然，教室里异于平常的喧闹声扯回了她的思绪，她扭头看向声音爆发的中心。

        朱思嘉从后面揪住赵晓清的马尾，估计用了很大的力气，赵晓清整张脸都扭曲成了猪肝色，疼得哇哇叫，边叫边哭，朱思嘉倒是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揪住不松手，恶狠狠地冷笑，“搬弄是非的死八婆，你说啊，你现在说啊。”

        宋婉这会儿正好不在，姜心怡慌乱地只会大呼小叫，围在他们身边的同学劝的劝，有几个男生上去试图拉开朱思嘉的手，一个平日和赵晓清玩得很好的女生在旁边抽抽噎噎地哭。

        “这怎么了？”

        “不知道啊，”吴森不知道怎么有些兴奋，她晃晃新月的胳膊，“你发现没有，朱思嘉还会用成语呢。”

        吴森的关注点也是异于常人，新月扭头瞥了一眼她因为看热闹而格外闪亮起来的眼睛，忽然也有点儿被感染，她看着仍处于揪扯状态的人群，暗暗反思自己是不是不太善良。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很少会和女孩子真的动手，因为生怕背上欺负女生的恶名，新月无意去分辨朱思嘉和赵晓清谁对谁错，她不是评判官，桌子上的一包薯片掉下来已经被人群踩得粉碎了，新月看到辛烨也在人群里，脸色有点儿难看，半环着朱思嘉往后拉。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的时候赵晓清已经坐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了，她和小时候的哭声没什么两样，而且肺活量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大了，大家围着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赵晓清手足无措，女孩子蹲在她身边想安慰可硬是插不上话，很快便被赵晓清更大分贝的声音盖了过去。

        大家开始害怕，赵晓清再这样哭下去，一定会把走廊上路过的老师甚至是年级主任招来，如果被老师看到就完了，他们班的评优和流动红旗这学期都别想要了，张老师一定会火冒三丈。

        宋婉姗姗来迟，她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条毛巾，急匆匆地冲进教室后来到赵晓清身边，把毛巾对着赵晓清已经哭得发丝凌乱的脸一通猛擦，就像新月很小的时候奶奶给她用热毛巾擦脸一样。

        赵晓清的声音很快变得呜咽，声音也小了许多，宋婉在她身边轻柔地哄着，并且给身边的同学使眼色让大家把教室的前窗后窗都挡住，表演节目用的音乐声音调大。

        “臭八婆，再乱说一次我就打你一次。”朱思嘉左右被人架着不能动弹，像个半身不遂的傀儡皇帝，但脾气依然很臭，赵晓清的哭声都小下去许多，朱思嘉头顶上的青烟还一直冒着，新月有些讶异，她知道朱思嘉的脾气臭，但没想到这么臭。

        “你说什么。”

        朱思嘉的话音刚落下，宋婉平淡的声音紧接跟在他的后面，她慢慢站起身，目光盯在朱思嘉气急败坏的脸上，一瞬间教室安静了，连赵晓清不知道怎么回事都不哭了，仰头呆呆望着为自己主持公道的班长大人。

        吴森激动地一把抓紧新月的胳膊，满脸看好戏的兴奋，辛亏新月心理素质好，没有被她的一惊一乍吓到叫出声，新月扭头望向吴森，吴森看她一眼，用眼神示意教室中间混乱的战况，意思是，看呀看呀！你快看！

        新月无甚表情地默默叹了一口气，吴森喜欢看人打架的爱好看来是改不掉了，小时候他们一起蹲在街头玩，不远处有人争吵，为了谁家的猪把谁家种的菜给吃了，吵来吵去就那么两句话，没什么意思。他们玩着玩着，扭过头忽然发现吴森不见了，她和吴忧慌慌张张地把附近找了个遍，找不到就一路哭着去找大人，最后吴忧的爷爷奶奶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揪出了她，七八个大人围着打架的两个人，她就站在那七八个人中间津津有味地看，因为个子不够高，所以新月和吴忧都没有发现她。

        过后吴森挨了一顿揍，吴忧爷爷拖下自己的一只拖鞋追着吴森往屁股上打，吴森泪眼汪汪地满院子躲，求助似的看向新月，新月憋着笑，及时告辞回家了。

        以前的生活总是那么有趣，现在早已不一样了。

        新月的目光停留在宋婉的身上，朱思嘉显然被宋婉清冷冷的表情弄懵了，气势不足地嚷了一句，“说什么说…又不是没听见。”

        这场闹剧最后平息地风平浪静，朱思嘉草草地向赵晓清道了歉，尽管从面部表情到肢体语言都充分表达着他极其不情愿，而赵晓清竟然也大度地说了一句，没事，我也有错。

        歌舞升平，一片祥和气氛，于是暗流底下那些秘密的闲言碎语就这样暂时被掩盖起来，新月第一次真正地看到了宋婉超越同龄人的成熟与威望，这是她之前在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没有见过的，她心里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很难说清楚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此时此刻，她很想找个人说说话，环顾了一圈，最终还是将脸扭向了窗外。

        要放假了，三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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