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欢天喜地七仙女

在新月全身心沉浸在学习的浩瀚海洋里时，丝毫没有发现最近班级里出现的许多不能言明的粉红色心思，上课时被偷偷传来传去的纸条，下课时女孩子佯装生气地拿起桌子上厚厚的课本砸向男生，体育课上总有手贱的男孩子专门招惹女生，换来校园里的疯女追贱男跑。

        在姜心仪和赵晓清每天秘密地交换粉色的漫画杂志，朱思嘉嬉皮笑脸地挨女生揍，顾修正在走廊上路过他们班级门口获得回头率90时，新月满脑袋想的都是喷泉的占地面积是多少平方米

        不过新月还是没有错过一部风靡整个四到六年级女生的电视剧——《欢天喜地七仙女》，狂热粉丝1号吴森同学买了不计其数的七仙女贴画和周边，并每天不厌其烦地向新月解释每个仙女的灵石是什么颜色，她们的老公分别是谁，狂热粉丝2号陈赛赛同学含蓄且娇羞地向新月表示，她觉得六公主蓝儿是最漂亮的。

        于是言新月同学每天又要被吴森絮絮叨叨追着问，你觉得哪个仙女最漂亮？

        午休时间，吴森跑来她的座位旁和她一起吃饭。

        红橙黄绿青蓝紫，她最喜欢紫色，排在第七位，那就七公主吧，尽管她都没有仔细看清楚演七仙女的演员们到底长什么样子。

        “七公主紫儿确实很漂亮哎，不过我觉得五公主青儿也很漂亮，算了紫儿让给你吧，我选五公主，”吴森把贴画排了又排，看了又看，爱不释手，“你是七公主，陈赛赛是六公主，我是五公主，那四公主是谁？有人喜欢绿色吗？”

        言新月听到吴森大言不惭地宣布她们从此晋升为公主仙女时，惊地一口苹果差点咽不下去，扭头又看到吴森迷茫的小鹿似的漂亮眼睛，无奈地一摊手，“我哪儿知道，别问我。”

        “哪有女生会喜欢绿色啊？”吴森抓耳挠腮，为自己凑齐七位公主击败阴蚀王的大业很是费心伤神，新月一边喀嚓喀嚓地吃苹果，一边做英语练习题，在听到吴森犯着神经哀愁的自言自语时，忽然想起一个女孩。

        我喜欢绿色。

        有女生喜欢绿色的，新月翻页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高凤超的名字就这样出现在记忆里。

        离开第七街道小学后她们就断了联系，每个周末回奶奶家竟然也一次没有见到，新月理智上知道自己没有错，那时候那种情况下她只能那样选择，可心底却还是觉得有些愧疚，好像自己是一个为了荣华富贵抛弃朋友、背信弃义的小人。

        唉，新月轻声叹息，她做错了吗？可如果再让她做选择，新月明白，她的选择与当时应该别无二致。

        “你还记得”新月迟疑了一下，“高凤超吗？”

        “记得啊，怎么了？”吴森收起自己的宝贝贴画，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新月把苹果核丢进桌边挂着的塑料袋里，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就是她喜欢绿色。”

        “哦我再找别的女生当四公主呗，她跟我们又没联系。”

        吴森点点头，说完起身走了，有点儿小孩子发脾气的兆头，而新月看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高兴了，不过新月并没有说什么，她只是盯着吴森离开的背影，思索了许久，没有想明白吴森对高凤超无缘由的厌恶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就像她讨厌赵晓清，赵晓清讨厌她是一样的道理，喜欢和讨厌，有时候从来不需要理由。

        放学后新月照旧去书店打发时间，书店里的几个店员差不多都快认识她，新月有时候会为自己天天来蹭地方而从来不买书感到不好意思，后来她写完作业就跟在张大海后面摆摆书擦擦书架，借以减轻自己心中的愧疚感。张大海话很少，见到她来也就点点头代表打招呼，更多的时候他还是在认真工作，核对书籍目录，或者在收银台的电脑前写什么东西。

        新月猜测张大海或许是想当店长所以才这么努力工作，毕竟，现在的工作太难找了，新月经常在吃晚饭的时候听到小叔叔感慨，工作越来越难找，每年都有那么多毕业的大学生，中学肄业出来打工的孩子更没有多少生路，只能卖力气，所以新月觉得，能做书店店长实在是特别好的工作机会，她由衷地在心里为张大海加油。

        傍晚天气不好，忽然起风，大风刮到脸颊上生疼，眼睛一不小心就会进小沙子流泪，新月蒙着帽子一路跑到书店，进了门后扶下帽子才敢大口呼吸喘气。

        恶劣的天气并没有让辅导班停课，悲催的孩子们还要继续补习，而新月也要继续等陈赛赛下课，幸运的是这天的作业很少，她写了一会儿就写完了。

        新月看了眼时间，离补习班下课时间还早，于是她百无聊赖地在书店里转悠，张大海正踩在升降梯上摆书，看到她背着双手从左边踱步到右边，又从右边转悠回左边，来来回回好几次，终于被下面的多动物体转晕了。

        “你干嘛？”张大海低下头，皱着眉问。

        “我无聊。”

        新月仰头回答他，表情理直气壮又无辜。

        “你坐下看会儿书。”

        “不想看，没意思。”

        “那你站着别老动。”

        “我想锻炼一下身体。”

        新月赶在张大海第二次深呼吸之前识趣地从对方眼皮底下溜了。

        真挑剔，连别人走一走都要管，新月不满地小声叨咕。

        成人区没什么人，书架上的书看起来就晦涩难懂，新月走马观花地看着那些书名，碰到一个年级挺大的大爷拿着放大镜看书时，好奇地停住脚步看了一会儿，对方察觉到来自陌生人注视的目光，慢吞吞抬起眼睛，见是小学生，亲切地笑了笑，露出半口金色银色的镶牙。

        新月也冲对方笑一笑便走开了，继续闲逛着打发时间，其实她并不怎么喜欢看书，大哥哥的书柜里装了很多书，新月小时候每次去二奶奶家总能看到大哥哥坐在书柜下面的沙发上捧着书看，很认真专注的样子，那些书后来被大哥哥三三两两塞到她手里，新月虽然满口答应着大哥哥，但回家后便放在炕角上积灰，很少翻开，新月很认真地想过，其实，她最喜欢看的还是电视，电视才是她的正宫最爱。

        忽然听到有人在低声说话，声音很熟悉，新月侧耳仔细听了听，绕到靠近窗户的那排书架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苏梓聪。

        对方正盘腿坐在地上，微闭双眼仰着头，嘴巴叽里咕噜往外冒话，而摊开在腿上的是一本——《人体百科全书》。

        新月把脖子歪得接近于歪脖树的时候，终于看清了苏梓聪膝盖上方厚厚图书的书名。

        她本来打算悄声走开，谁知道刚抬脚苏梓聪就像察觉到什么似的猛然睁开眼睛，扭头震惊地看着她，表情呆呆的，仿佛她是半夜翻窗进来不受欢迎的黑白夜叉一样。

        “嗨你”

        苏梓聪看到她一瞬间的表情和动作实在转化得太剧烈，新月想装作没事人儿一样走开也不行，只能硬着头皮跟他打了个招呼。

        “你来、来买书啊。”苏梓聪很快反应过来，调整到平时端庄正经的模样，甚至还用手优雅地扶了一下金丝眼镜，对她大人似的点点头，然而表面上佯装的镇定很快就被他有些紧张的结巴一下子戳破。

        新月笑了，不因为别的，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人挺好玩的，可苏梓聪却在看到她脸上浮现出的笑容时慌了。

        他局促地往后挪了挪，屁股下垫着的一张报纸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响声，已经有些皱皱巴巴了。

        “那边有塑料凳子。”

        新月不知道苏梓聪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奇怪，难道在书店遇到同学很让他丢脸吗，还是因为碰到她所以才觉得尴尬，新月不打算问，不过她还是好心地给对方指了指塑料凳子的方向，地上实在太凉了。

        她坐过，深有体会。

        “不、不用。”

        苏梓聪躲闪着她的眼睛，摇摇头，目光看向另一边的书架，一会儿又低头看看书，很快又移开，他整个人处于保持镇定、假装没事、慌乱无措的多重矛盾状态，新月后退几步，挥手说了声拜拜很快识相地离开了。

        她走回写作业的桌子前一个人坐着生闷气，书包还放在桌子上，没拉拉链，里面露出参差不齐的课本和练习册，新月手指绕着垂下来的书包带。

        至于吗，他们转校来的学生就这么不受待见吗，有什么了不起，德美小学的学生太讨厌了。

        新月低头嘟嘟囔囔，一下一下发泄似的拽着书包带，好像那上面的一针一线都代表着德美小学的每一个学生，他们洋洋自得，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总之——他们很讨厌。

        “念叨什么呢？”

        张大海推着车子回来，一眼就看到抱着书包自言自语的新月，像个念经的和尚，不过是周身笼罩着哀怨气息的和尚。

        “没事。”

        新月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慢慢坐直身体，把书包带塞到自己身前张大海视线看不到的地方，然后重新拿出了书开始学习，末了像是怕自己刚刚那句轻飘飘的“没事”显得太过冷落，顿了顿，又补上一句，“累了吧？你坐着歇会儿吧。”

        “什么跟什么”

        张大海疑惑的眼神绕着新月走了一圈，像看一只古怪的年幼生物，不过他显然没什么心情和耐心探究，见新月不打算解释，很快推着车继续往前面的书架走了。

        身后的新月慢慢把脑袋砸进了书里。她有那么一丝丝感受到了方才苏梓聪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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