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旖旎风光
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身影在自己左边蹲下。
新月扭头，是辛烨。
“你还生我气吗？”
新月轻轻摇头，“没有，我在气自己。”
辛烨疑惑了，“你为什么要气自己？”
你不会懂的，新月小大人似的在心中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两人托着腮，静静看着面前几坨牛大便发呆。
老牛突然默不作声地站起来，低头吃了几口玉米皮后，翘起尾巴，哗啦啦——开始撒尿。
新月和辛烨瞪大眼睛，愣愣地看着老牛像水柱般撒完了尿，紧接又在淅淅沥沥的黄色液体中“吧嗒吧嗒”拉出几坨冒着热气的棕色软质固体。
画面极具动态感，热气袅袅娜娜。
两个小孩看呆了，老牛却悠悠闲闲地跺几下蹄，声音低低地哞哞叫几声，橘黄色夕阳洒满它周身的皮毛，老牛低下头，悠哉悠哉进食。
快要落山的太阳光芒将两个小孩的背影拉地很长很长，辛烨的一小半侧脸沐浴在金黄色的夕阳下，喃喃自语。
“好厉害”他发自内心地感叹。
新月站起身，走到经常和吴森玩过家家的那块大石头边，坐下。
辛烨跟过来坐在她旁边，歪着脑袋一脸严肃，“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生自己的气。”
粉红色小伞形状的合欢花从头顶的树上悠悠飘落，新月捡起一朵掉落在脚边，看着还算完整漂亮的合欢花，捏着叶茎转圈圈。
她扬起脸，郑重而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小男孩，“今天谢谢你。”
辛烨被她如此一本正经的道谢闹了个大红脸，颇不适应，仿佛承受不住她的感谢似的，板起脸，眼睛看向远方，很别扭地摆摆手，“不不用谢。”
新月忽地一下笑了，因为她想起来下午表演结束时他们去男厕所接辛烨出来，对方红着脸，全身僵硬地一步步往外挪，仿佛受尽了人间酷刑。
“笑什么？”辛烨奇怪地看着忽而笑得一脸灿烂的新月，摸不着头脑。
“你你在厕所里冷不冷”
时间静止了五秒，辛烨的脸渐渐变成大便色，他咬牙切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面前的小女孩用明亮的眼睛笑意点点地看着他，辛烨气呼呼偏过头，脸红了。
“可吴森吴忧也知道呀”
辛烨托着下巴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吴森容易，我轻轻吓唬她一下她就不敢说了，吴忧嘛”
辛烨精神起来，望着新月的眼睛虎视眈眈，那个臭小子，天天跟新月在一起玩，搞地他心里很不高兴。
眼睛瞄到一只停在草丛绿叶上的蚂蚱，他一拍手，有了！
“咱们捉几只蚂蚱，吓吴忧，他就不敢说出去我们的秘密了！”
新月白了他一眼，“你这个只能吓吓吴森，吓吴忧？没戏，他不怕的。”
“那他怕什么？”
新月笑了，眼睛一弯，甜美又邪恶，“他唯一怕的，只有——大公鸡。”
哦当然，会下蛋的也怕。
辛烨愣了一小会儿，拍着膝盖哈哈大笑。
“为什么怕这个啊，小鸡多可爱，还会下蛋。”
新月笑意盈盈，“大鹅也会下蛋呢，可上次咱俩去小卖部买绿舌头，你不也被朝你跑过来的大鹅吓得魂飞魄散，还一直躲在我身后，不敢出来。”
辛烨被新月挤兑地脸红鼻子粗，摆摆手，羞赧又负气地大叫，“都陈年往事了别提了”
新月笑了，心情似乎莫名好起来了呢。演出前好不容易停下来的打嗝，失而复得的女警战衣，现在峰回路转的心情，似乎都要归功于眼前的这个小男孩。
太阳公公快要落山的时候，辛烨奶奶和新月奶奶站在自家门口吆喝着两个小孩回家吃饭，新月站起来，拍拍小裙子后面的灰，温和笑着说，“再见，我回家吃饭了。”
“新新月！”
走出几步的新月听见后面一声急促的大叫，她回头，看到了身后站得笔直的辛烨，由于紧张，小脸绷得僵硬，几乎是面无表情，可眼睛里的情绪却很狂乱。
“你你明天能不能来幼儿园看我的表演，我保证以后不对你凶了！”
辛烨只有开头的时候结巴了一下，随即一口气快速说完，好像说慢了新月就会消失一样，他好希望新月能来，好紧张她的回答，好害怕她的答案是不去。
合欢树下两个小身影静静对视，隔了两三米的距离，小男生有着英俊的眉眼，严肃又紧张地看着对面的小女孩，小女生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眉眼灵动，两个俏皮的小马尾随着风的方向柔柔晃动。
新月粲然一笑，点点头，“好，我去给你加油。”
辛烨紧绷绷的肩膀霎时松下来，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五官一点点舒展开，慢慢绘成一脸的激动和开心，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对方拒绝的准备，没想到她竟然说了好，新月竟然说了好，她还说要给自己加油！
辛烨挠挠头，愣在合欢树荫下，傻呵呵笑了，一个酷酷的小男孩就这样笑成了一朵花，比落在脚下的粉红合欢还动人。
“你表演的是什么节目？”
“奥特曼和小怪兽。”辛烨梦游般痴痴回答。
新月笑眯眯点头，“好，明天见。”
“等等一下！”
辛烨突然冲上前，僵着胳膊紧紧拉住新月的手，却被女孩子一脸明媚的笑容看得又紧张上了。
“你不要害怕，不用拉那么紧，我不会跑的。”
辛烨用力摇摇头，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展开，手心里是一朵合欢花。
他结结巴巴，“你你刚刚才落在石头上的花。”
新月圆圆的眼睛眯得更加可爱，她歪歪脑袋，“送你了。”
辛烨激动地一晚上没怎么睡觉，第二天一大早，精神奕奕地起床。
辛烨奶奶和辛烨爷爷两个人昨晚被自家小孙子折腾得也没怎么睡好，早上醒来顶着黑眼圈忙忙碌碌。昨晚睡觉的时候，小祖宗躺在他们俩中间，一会儿把腿扬起来去够天花板，一会儿把脚搭窗台上，一会儿头枕在爷爷肚子上，一会儿又猛地坐下来，嘿嘿傻笑两声后突然仰头大喊，“太好了！”吓得老两口赶紧捂住小孙子的嘴，不让他在半夜三更鬼哭狼嚎。
新月揉着惺忪的睡眼艰难地从被窝里爬起来，看到了站在炕边容光焕发的辛烨，连眼睛都亮着晶晶光芒。
有那么高兴吗？不就演个节目，虽然是奥特曼，可自己演飞天小女警的时候也没他这么夸张呀。
新月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虽然她很想倒头再次睡去，可炕边的辛烨跟唐僧念紧箍咒般一直絮絮叨叨地让她赶紧起床，于是睡回笼觉的美梦就在辛烨锲而不舍的碎碎念中完美地破灭了。
奶奶已经做好了饭，新月坐在小马扎上目光呆滞地喝粥，喝了好半天，才发现辛烨正坐在
她旁边的小马扎上，哼着小曲，手中还抓着一个大包子。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回家吃饭？”
“言婆婆做的包子好吃，我最喜欢吃言婆婆做的包子了！”辛烨看着新月奶奶给自己倒好水放在面前，赶紧嘴甜地说了一句。
“好吃就多吃几个。”
新月奶奶弯着眼睛，笑眯眯地又往辛烨的碗里夹了几个包子。
新月虽然没怎么睡醒，但还是努力翻了个白眼，马屁精。
一顿饭在小嘴抹了蜜的辛烨的念叨下，其乐融融地吃完，新月抱着小布兜，里面是奶奶给她装的水壶，走到门口，突然有点不舍，“奶奶，我下午就回来。”
“去吧。”奶奶朝她挥挥手。
新月慢吞吞、一步三回头地渐渐离奶奶越来越远，直到坐进辛烨爸爸的小汽车里，有股怅然若失的感觉一直包围着她，新月呆呆地盯着坐垫边缘摇来晃去的流苏。
“头还痛不痛了？”
坐在副驾驶的一个很美丽的阿姨转回头来，语气温柔地询问她。
新月反应过来，她只顾自己发呆了，差点儿都忘记自己正坐在小汽车里，前面是辛烨的爸爸妈妈，她刚刚上车的时候，颇为踌躇，站在后门车座旁一时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自己是该爬上去还是横着坐上去，看电视里貌似不是爬上去的，毕竟也不美观，那就是横着上去了可是怎么横呢
辛烨的爸爸是一个带着眼睛的叔叔，也很温柔，见她站在车门前发呆，弯腰笑着要抱她进去，新月不好意思麻烦别人，一激动，像水枪一样猛地扎进后座里，只不过水枪发射的时候，脑袋不小心砰地一下撞到了车门顶。
新月咧咧嘴，腼腆地微笑，轻声说，“不疼了。”
“我看好像鼓了一个大包，一会儿到了幼儿园阿姨找冰块给你敷一下。”
温温柔柔的语气，新月心底突然像被羽毛轻轻拂过一样，并不是由此想到了自己并不常见到的妈妈，联想到母爱一类的动人感情，新月只是觉得辛烨的妈妈又温柔又美丽，跟她见到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就是很不一样。
等到新月上学后，她才懂得，这种不一样，就叫做气质。
“谢谢阿姨。”新月轻声说。
“不客气。”辛烨妈妈朝她亲切笑笑，露出的小白牙都好看。
新月贪婪地望着那个坐在副驾驶的美丽阿姨，对方就连侧脸，以及和丈夫偏头说笑的样子都那么优雅动人，她很想拉拉辛烨，告诉他，“你妈妈真好看。”
新月怀着满腔温情与感动，一扭头，望见辛烨正靠在车窗边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掉，他竟然睡着了
新月默默无语，偏开眼去看自己身侧车窗外的流动风景，过了一会儿，把手边的抱枕轻轻塞到了辛烨的脑袋旁。
一路风光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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