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清者自清
元鸢跟着谢景凡一路穿过坊市,两个侍从有过前车之鉴,一直在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不给她丝毫逃跑的机会。
有那么一瞬间,元鸢竟然盼望着裴晏能够突然出现,像之前将她从水中救出一般,带她逃离这个地方。
片刻后,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多么不切实际,她眼睑微垂,心里空落落的。
难道真的要被送回江宁侯府了吗?
她心有不甘,却又什么都做不了。
正在此时,自东南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几乎要将人的耳膜穿破,就连地面也跟着大幅震了震。
元鸢下意识捂上耳朵,再抬头时,只见不远处的天上已经升起了滚滚黑烟。
发生什么了……
霎时间,来往行人都变成了无头苍蝇,争先恐后朝着相反的方向涌去,元鸢的肩膀接连被人撞了几下,险些摔倒在地。
谢景凡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眼中轻闪了几下,身边侍从费力地挡开迎面涌来的行人,高声道:“世子!前面看样子是过不去了,要不我们也往北边走吧!”
元鸢虽然不知道巨响和黑烟来自何处,却知这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趁着侍从的注意力都在行人身上,她突然出手将他们推开,顺着人流的方向拔腿跑去。
“站住!”
看着鹅黄色身影钻入人群,侍从正欲去追,却被谢景凡抬手挡下,淡道:“无事,跑了便跑了吧。”
能送江宁侯府一个顺水人情自然是好,没有也无关紧要。
毕竟他来豫州,可不是闲着帮人家找女儿的。
元鸢从谢景凡的眼皮子底下逃走后,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匆匆找了辆马车,吩咐车夫能赶多快就赶多快。
直到回到苏府,心上吊着的一口气才算放下。
若非那声巨响来的太过凑巧,这会儿她怕是已经在回长安的路上了。
心中余惊未定,元鸢脚下步伐加快,想要快些回到房中冷静一下,路过东厨时,脚步倏然一顿,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平日这个时候,正是东厨丫鬟忙着备膳的时候,每次远远就能闻到香气,走近了还能听到油锅的滋滋声。
今日为何如此安静?
元鸢犹豫了一下,推开了东厨的门,里面竟空无一人,柴火被捡来又丢在地上,案上还摆放着切了一半的食材。
还未来及细想这是怎么一回事,身后匆匆跑来一名丫鬟,元鸢对她有几分印象,记得她是负责后院清扫的。
“李姑娘,你可算回来了,王爷和沈大人已经在正堂等你了!”
“等我?”元鸢满头雾水,“为何要等我?”
丫鬟脸色不太好,吞吞吐吐了一阵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只道:“姑娘去了就知道了,快走吧。”
从东厨到正堂,几乎穿过个小半个苏府,但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元鸢心底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莫非是府中出了什么大事?
刚踏入正堂,便感受到气氛极其凝重,丫鬟们排成一排跪在地上,低着脑袋,抖如筛糠。
元鸢眼尖,看到华菱也在地上跪着,想问问她究竟去了哪里,又觉得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裴晏负手而立,面上是前所未有的阴鸷,眼底浸着寒意,目光所到之处仿佛能结上一层冰霜。
见到元鸢来,那目光便锁在了她的身上。
分明今日无风,元鸢却觉得后脊一阵发凉,心中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
一旁,向来没个正经的沈翊也面色阴沉,问:“李姑娘,方才你去了什么地方?”
从圆圆姑娘变成李姑娘,让元鸢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不断放大。
“城西坊市。”她如实道,
“那你故意支开华菱后,又去了什么地方?”
元鸢不明白他的意思,秀致的眉头拧起,“大人何来支开一说?华菱说要去买些吃的,我便一直在原地等她,左右等不到,就在四处找了找,从未离开过坊市半步。”
沈翊又将目光转向华菱,后者连忙辩解:“不是这样的,是姑娘说想吃糖葫芦,但又累得走不动路,华菱才一个人去买的,结果回来的时候,姑娘已经不见了,华菱实在找不到人,就先一步回了府向王爷和沈大人通报。”
元鸢微微睁圆了眼睛,不懂她为何要说谎,自己分明已经问过了卖糖葫芦的商贩,知道她根本就没有买过。
“华菱……你为何不说实话?”
“这话应该华菱问姑娘才是。”华菱红着眼眶抬头,话里话外都是委屈与责怪,“华菱好心带姑娘出门散心,姑娘倒好,竟然借此机会与人传递消息,让人炸了粮库,回来还要将一切嫁祸给华菱。”
“粮库……被炸了?”
元鸢难以置信,当时救了她的那声巨响,竟是有人炸了粮库。
看来今日裴晏将所有人都叫来这里,是想查出府中的内奸,而华菱先她一步回来,为的就是恶人先告状。
相处了半个月的时间,她早已把华菱当作朋友看待,不想到头来却是如此。原来今早苦口婆心劝她出门,仅仅是为了找个替罪之人。
一时间,元鸢心中五味杂陈,道:“我从未与人传过消息,更不知道粮仓为何爆炸,还望沈大人和王爷能够明察此事。”
一旁,华菱也双手拱合,重重磕上一头,“望沈大人和王爷明察!”
两边各执一词,但一个是在苏府伺候了数年的丫鬟,一个是身份不明目的不明的女子,任谁来看,都会觉得此事十有八九是后者所为。
即便沈翊一直觉得元鸢十分有趣,对她颇有好感,此时也难以相信她是清白的,“事已至此,希望李姑娘能从实招来,你说你从未离开坊市,那可是在坊市中见了什么人?”
元鸢一时哽住。
她确实见了谢景凡,但谢景凡乃国公府的世子,又是来捉她回长安的,若实话实说,无异于自爆了身份。
沈翊原本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什么辩驳,得来的却只有一阵沉默。
“李姑娘不说话,难道是承认了吗?”
元鸢心里清楚,此时隐瞒只会加重自己的嫌疑,但她还是唯有一句“清者自清”。
一直默不作声的裴晏终于耐心告罄,拔出佩剑,冰凉的锋刃直指元鸢的脖颈。
周围人见状都吓了一跳,甚至有人低声啜泣起来。
元鸢呼吸一滞,抬眸愣愣地看着裴晏,比起惊恐,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她不敢相信那个曾经两次入水救她的人,此刻竟用剑指着自己。
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她的声音染着几分沙哑:“王爷不信我?”
不止是元鸢,沈翊也有些被吓到了,跟裴晏相识数十年,还是第一次见他生气到这个份上。
或许是因为曾经那件事吧。
“粮仓爆炸,死伤无数,到你口中只有一句清者自清,让人如何信服?”即便已经尽力克制,裴晏的声音中依旧满是愠意。
元鸢袖袂下的手渐渐收紧,指尖泛白,几乎要陷进肉中,“王爷统领三司,却被人三言两语蒙蔽,不查明真相就冤枉清白之人,又让人如何信服?”
此言一出,四下只剩倒吸冷气的声音。
谁也没想到,她一个看上去那么娇柔的姑娘,被用剑抵着脖子,还敢如此激怒王爷。
那可是人们口中吃人不吐骨头的祁郡王啊。
裴晏握剑的手僵了一瞬,而后目光一凛,手腕动了。
元鸢几乎听得到自己密如鼓点的心跳,紧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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