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未可说心事（二）
现在是伦敦时间四月十七日，学校笨重又准时的钟声响起，荷幼知道是晚上八点钟了。
看了眼手机，和好友july商量好细节处的修改后继续埋头。
五月份有两个考试，她选修了几门别的课程，不同于本专业，更有挑战度一点，是大学生涯里的最后考试了。手上还有几份半成品的面料还没想好。所以差不多总是泡在图书馆里焦头烂额着。
学校的图书馆几乎每晚都灯火通明，多的是通宵学习的人。
她有点头昏脑涨，站起来想出去走走。
之前的褐发男孩就在她附近坐着，看她起身也跟了出去。
“嗨，荷幼！”他追上来跑到她面前。
“hello，有什么事吗？”她更烦躁了，一向清甜的英文腔调都冷了起来。
“我可以陪你散步，我很有空的。”对方还在欣喜期待着。
她说了谢谢不需要后便自顾自往前走着。
“荷幼！”是熟悉的声音。
她立刻转身，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季驰野没戴口罩，眼睛亮闪闪地望着她。嘴角噙着笑意，有少年气在，路灯洒在他的皮夹克上泛着光，修长笔直地站立，宛如救世主一般地出现在她面前。
校园里的人大都神色匆匆，没人会注意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
她走过去。
追求者跟上来没好气地问，“你是谁？”说完后又试探性地问：“她男朋友？”
荷幼只觉无奈，她确信了，她的窘事确实总会让季驰野碰上。
女孩求助的眼神投射过来，他对那褐发男生点头：“mygirl”
啊？完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欠人情啰。
男同学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直到她走上前主动挽起季驰野的手臂才受伤地离开。
“你同学吗？”只剩他们两个了。
她不好意思地放开他，也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是同学的好友，总喜欢纠缠别人。”她自顾自地说着，没注意季驰野不动声色地向她靠近，“不过这次多亏了你，希望能骗到他。”
“怎么突然来伦敦？有商业活动吗？”
他摇头，“专辑里还有几首歌需要完善一下，之前的同学在这儿工作，我找他帮忙改下曲。”
校园很大，也很幽静，四月中旬的天气刚刚好，体感和温度都很舒适。他们沿着路灯铺好的光亮处散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怎么想着来我学校？”看向头顶这一片的树都有发芽，灯下呈现好看的绿。“顺路的吗？”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所见全是她圆圆的杏眼和能看见细小绒毛的侧脸，温良无害。
该怎么开口，还没想好。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注意到他的目光，很专注，和他写歌时一样的投入，她僵硬地扯扯嘴角，心跳骤起。
其实没有不得不改的曲子，伦敦的同学也早回了美利坚，他丈量着自己的心意，不舍昼夜地飞来中时区。
看到她在图书馆认真学习的样子就全都理顺了，皱着眉头思考的样子，拿起不同颜色的笔更改试色的样子，完工后喜笑颜开的样子，还有，她被纠缠无奈又冷傲的样子。
是一时兴起，还是情根深种？
他也说不明白。
“没有没有，你最近是不是没休息好？”
“啊是，黑眼圈是不是特明显？我最近好多任务，要一直忙到六月份。”
想说“好好休息”似乎显得不太真诚，倒是她转头问他：“第一次来我们学校吧？可惜了这黑灯瞎火的，也不能带你逛逛。”
他想也没想地答：“第二次了。”
“啊？”她彻底惊讶了，季驰野，人很容易被惊吓到的好吗。
“有次商业汇演，我跟着团队来走个过场。结束后就在附近走了走。”没说谎话，上次来这里确实是工作原因。
…
上一次来这里也是夜晚，他沿着异国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想起荷幼前几天在ins上发布的动态，在图书馆里和一大堆图稿奋战，他起了兴趣，朝她学校走去。
那时还下着毛毛细雨，空气湿润温和，他戴着鸭舌帽，顺着手机里的地图指示来到图书馆，经过的时候就看见她了，穿着美式背带裤，高高的马尾会随着她的转头左右晃动，坐在靠窗的位置，一会儿站着一会儿坐下，找角度把图稿画得更完美。手机散落在几本厚厚的教材下被彻底埋没，时不时翻阅几下书本，然后又继续埋头。
季驰野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
他站立在台阶下看着不远处的女孩，时间分秒流逝，他却只觉那些时刻漫长亘久，久到他回想起时越在节目里提到她的细节，自己的妹妹如何聪颖如何坚强。想起第一次见面她扎的低马尾，很青春明媚，由内到外都是自信有光芒的。
她牵一只狗，还没牵住，就那样傻乎乎地走到他面前。
走到他面前，从你叫什么名字开始。
原来喜欢是从那些时候开始。
…
“时老师是有个妹妹吗？”假期参加一档综艺节目，大家晚上坐在一起闲聊。
“对，我妹妹正在伦敦读书。和小野差不多大，不对，比小野小一两岁吧？”他看向季驰野眼神询问着。
“是，我比她大。”
和时越相熟的前辈听他们说话似是都相熟的样子，问他：“小野和咱小妹也认识啊？”
“那什么，幼幼暑假在我那呆着准备申请材料呢，小野刚好来上学，打过照面。”
节目组的导演顺势打趣，“老时你也不撮合咱小野和妹妹，多好的机会。”
吃瓜谁不会？众人都笑，他也不好意思，没有反感，只是觉得这样很冒犯荷幼。
都是和时越关系不错的老朋友，知根知底的，摄像机关了后大家还在讨论他的妹妹，总导演甚至放出在时越家中拍摄的花絮，书房里乐器摆很多，房间很大，一些照片在墙上贴着，据说是妻子装饰的，荷幼的照片占据了不少版面，做哥哥的很用心，几岁都有珍藏。
有一张是在美国照的，他认得那里的家具摆设，荷幼在窗边读书，泡泡趴在她身上，像是感应到哥哥偷拍，她抬眼假装嗔怪，半嘟着嘴撒娇，影像定格在那一秒。
众人赞叹着时越像是养女儿，几分真心几分恭维，他也不去细究，娱乐圈沉沉浮浮，能留住一些片刻的惊艳和感动已是幸运。
“那幼幼是一直和外婆生活吗？”一个女电影演员问道，似乎对这些都有了解。
“对，我偶尔接她回广州，去年还是前年不是还碰到你了！”
…
后来录节目和她哥哥更熟悉，知道她幼时经历和在外求学的形单影只。他在美国会有一些机会相处，渐渐主动和她走近，照顾她的狗，邀请她来参加他的生日，介绍给她自己的好友，一群人结伴旅行，不远万里飞回广州吃她口中想念得紧的粤菜。
他知道这很冲动，凭道听途说喜欢上一个人是很可怕的。
尤其是他这种必须慎重说喜欢的人。
以前也想过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也曾在媒体和粉丝的穷追不舍中选择过理想型是长头发还是短头发，是金发碧眼还是青丝漆眸，是泼辣飒爽还是温婉大方。
没用的，看到荷幼后才知道这一切选择都是徒劳。
他喜欢的人，一定要杏眼圆圆，看过来的时候蓄满笑意，要画得一手好图，对色彩和人物的打磨都恰到好处，要认真，要敬业，要走过上百个秀场，和大明星们侃侃而谈，要善良，要自立，要扛着压力咬定青山不放松。
她读流传百世的诗词歌赋，喝洞庭碧螺春和白毫银针茶，她散落的头发柔顺秀丽，她的狗修剪得棱角全无。
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他都相信，所以只能认命般闭上了眼。
…
她忽然拉住他的衣袖，俩人停住向前走的脚步，“你饿不饿？”其实是她饿了。
“想吃什么？”他大有一副对周边美食了如指掌的样子。
“意面吃不吃？朋友说附近新开了家特别好吃的意面，我还没去过。”不放心地左右看看，“会不会被拍啊，快把口罩戴上，我们要走好一段路呢！”
“狗仔也是要睡觉的，荷幼同学。国内现在已经三更半夜了。”嘴上这么说，还是听话地把口罩戴上。
“上次来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个话题还没结束。
街上车辆不少，偶有行人经过，他拐弯后主动走向外侧，把荷幼护在里侧。
“那次时间也挺紧张的，我看你也挺忙，就自己瞎逛了逛。”呵，明明是站在图书馆外看了她半个钟，逛的范围局限于她附近的那扇窗前。
“哎呀，那你也说一声啊，大老远过来，我都没好好尽半个地主之谊。”毕竟他曾带她逛过自己的学校。
不礼尚往来的话，总显的自己没诚意。
而且，她的学校很大很漂亮的好吗！
身旁有辆车几乎是擦着他们过，她手疾眼快地拉他向自己这里，一个趔趄。
手纠缠在一起了，谁先挨住的？说不清了。
“小心点喔！”荷幼不自在地捞起碎发别在耳后。“就快到了。”
没出息，不就是碰到了手吗，你至于吗荷幼。
要是小鱼看到她这样的话肯定会恨铁不成钢，不是说对大明星没感觉吗？
现在又在扮演什么纯情少女。
偷偷看他，口罩上面的眼睛很亮，像葡萄，像水晶。俯身说话的时候能看见细长的睫毛，洒下一簇阴影。
又有些幼态在，怪不得惹人爱。
光是看眼睛就能溺进去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
命运推你去认识这样的人，只有你知道自己是在劫难逃。
原来这句话对她也同样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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