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妈妈说，芸宝要开开心心的

最终，唐叁乐还是晚了一步。
他与警车擦肩而过，与五弟义愤填膺的眼神相交。
芸宝精神不振，在唐叁乐怀里睡着了。
那警车，唐叁乐想拦都不敢拦，跟五弟进行了为时0.001秒的眼神交流后，他低下头。
小芸宝小小的一只，蜷缩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非常安静，跟个娃娃一样。
唐叁乐的指腹不自主地划过芸宝脖子上的纱布，拂过芸宝微卷淡黄营养不良的短发，瞳孔里翻涌着痛苦与悲楚。
这种哀怨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唐老爷子来。
唐叁乐轻柔地把芸宝放到临时铺好的小床上，吩咐人看守后悄悄跟着老爷子出去了。
唐老爷子表情严肃，气压极低，唐叁乐心中一凉，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贺家家主贺勤因故意杀人、走私贩卖吸食du品被捕入狱，老两口作为同伙也因包庇罪被抓了进去。
马大仙，坑蒙拐骗多次从事非人道活动有损公众安全也被抓了进去。
人证物证确凿，他们不敢再说什么，警察也连连惊奇，这么一个破小地方还能出现特等功？
于是在得到唐奕电话的时候，问都不问，出警的速度堪比火箭，原本要一个小时的路程硬是飙成了二十五分钟。
人证物证嫌疑人都被拉回去做笔录了，警察留了几个局长级别的人还有一个法医去祠堂开地掘坟。
唐家兄弟几个，老大老五紧随警车也去了，美名其约去做人证随便替警方看好嫌疑人，实则担心法律那边判的太轻，要亲自时刻盯着。
老二、老六也去后面看警察挖棺验尸。
“那小弟呢？”唐叁乐了解完事件的大概去向，没看见唐柒乐，犹豫着问道。
不说还好，一说唐老爷子的脸一下变得铁青，拐杖在地上“咚咚咚”敲了好几下：“别给我提那个混账东西！”
唐叁乐：“……”
完，小弟又惹麻烦了。
但看脸色，小弟应该不是主要问题。
那么……还有谁呢？
唐叁乐暗戳戳地想，除了唐柒乐还有谁能把老爷子气成这样？
眉头紧锁，一副随时准备砍人的样。
**
房间里。
芸宝再次睁开眼眶，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天已经黑了。
脖子上有股微妙的凉意，芸宝黯然垂眸，以为大家都走了。
说什么他们跟其他人不一样。
原来都是骗她的！
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小芸宝，小脸都是落寞……
她抬起小手举到眼前静静看了一会儿，又低头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小脚，一会儿摸摸掌心一会儿揉揉脚腕，像是在验证什么。
最后，那双被仔细端详无数次的小手、瘦骨如柴的手指，缓缓抚摸脖颈上——紧接着，是迅猛毫无退路的用力挤压。
挤压伤口带来的疼痛，氧气被剥夺，窒息感喷涌而来。
“芸宝！”
外面不知何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吵闹声，有人在喊她。
一声高过一声。
“回去吧，有人在喊你。”
芸宝看见自己面前有一位黑袍大哥哥，脚尖垂直于地面，白面红唇的一张脸很是妖孽。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具体的时间地点却记不清了。
“我不想回去。”芸宝盯着面前的大哥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为什么呢？”
突然，芸宝视线逐渐开阔，仿佛有人在抱她，但很快她就知道了，并没有人在抱她，只是世界变矮了。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面前多出了一道墙，上面是今天自允为她外公舅舅的人。
他们无一不是在一个标为“急救室”的房间外焦急渡步的，有一位甚至拿出了神仙牌位连香都烧上了。
依旧是沉默。
芸宝盯着画面久久不语，脸上毫无表情。
“没有为什么，芸宝就是不想回去。”
“……”苏一白，“……”他想发疯，怎么办？
就当苏一白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就听芸宝忽然说道:
“爹爹是骗人的，他以前对我和我妈妈很好，但妈妈一走他就换了一个样子……”
“爹爹以前说芸宝是他的亲人，但芸宝最后还是被抛弃了……”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自己被绑在红木板上，一颗颗钉子被砸落的情景。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的绝望。
血红色木板，血红色的钉子，血红色的人……血红的世界……
“妈妈以前也说过，她说会好好爱芸宝，永远都不会离开芸宝，最后也走了，也把芸宝扔下了……”
像是细小的溪流找到了宣泄口，芸宝回忆起过往的种种，这些年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委屈迷茫全在此刻宣泄爆发出来。
她固执地重复着，小脸上有一些倔强，但更多的是不理解是困惑，眼神甚至也是灰暗的。
“他们都是一样的，没有人会好好爱芸宝……所以芸宝不想回去……”
没有人。
听到这，苏一白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一个缺爱的孩子，长大之后也会缺爱。
这种本能的寻找不会随着时间而停止，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也不会被时间治愈。
但但但……
她不走不行呀！
这是哪？
中间地带！TMD再往前多走一步就到阴间了！牛头马面都来了！
如果不是他搁这拦着，这小女孩八成有去无回，他还得落一个看守不当、目无规矩的罪名。
回去！必须回去！
苏一白当机立断，蒙头翻册子找法子。
不知何时，芸宝看累了，迷迷糊糊中，她感到身上暖洋洋的，像太阳公公照在身上一样，这种舒适的感觉让她想起了跟三舅舅出去晒太阳。
白云姐姐也来了！
它们围在四周，聚集在身后，芸宝有些意外，她小心翼翼地靠在后面，双眼一亮。
软软的，好软！
不知为什么，芸宝又想到了棉花糖。
它们颜色都一样，都是软软的，应该……
芸宝小心伸手摘了一点点放进嘴里，眸子里的惊奇更深了。
能吃！
是甜的呢！
比棉花糖都甜！
但也可能都一样甜，她太久都没吃过棉花糖了，都忘记了是什么味道。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温柔又熟悉的声音。
芸宝瞳孔睁大，立即转身看去。
只见是妈妈，妈妈站在一朵云朵前含泪笑着对她摆手，旁边的云朵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妈妈！”
芸宝猛的跑过去，扑进唐婉芸怀里。
唐婉芸紧紧抱住芸宝，细细地为她整理头发，温柔的声音染上了一层怜惜：“芸宝乖，以后外公外婆舅舅才是你的家人，明白吗？”
“芸宝不是已经答应了要试着相信他们了？答应妈妈，要开开心心的好吗？”
芸宝彻底控制不住了，泪珠子吧嗒吧嗒地掉，很快就打湿了地面。
“我知道了，妈妈。”
唐婉芸蹲下给小家伙擦干眼泪，又道：“芸宝可以帮妈妈照顾好外公外婆吗？”
芸宝使劲点头，生怕妈妈看不见还强忍着哭意大声喊道：“好！”
见状，唐婉芸笑了笑，身形开始消散，嘴型开开合合像是说了什么，但也很快便完全消失在空气中，如从未来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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