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婆娑

　　“回不去了？”我惊诧道。此处又没有屋舍，我是神仙还好，阿棹和夫诸本来仙气就弱现下又遇了大雨。这样一浇身体怕不是都要交代在这里。更别提就在此处休息一晚上。
　　雨下的越来越大了，雨滴又促又密砸在肌肤裸露的地方都有些生疼。阿棹紧紧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很大，但不温暖甚至比我的手还要冷。但我还是任由他握着，和阿棹在一起，心里总还是暖的。
　　夫诸在地上呜咽了几声就跑不动了，看样子仙气也已经耗尽了。伸出两只胖乎乎的前爪要我抱，却被阿棹打横揣在怀里。
　　“她很累了，你不要烦她。”他说。
　　我的确很累，累的快要走不动了，但好在还有仙气支持着我走下去，我们的衣服都湿了，两个人都是精疲力尽。
　　对了！
　　我怎么把它忘了。
　　我从头上拆下一株带有露水的小草，根茎舒展，上有细小的绿蕊，模糊看像一棵花。这便是我的看家绝技—婆娑草。
　　婆娑草与荼靡箭不同，自我出尘它便牢牢簪在我发间，除非我把它拿下来，不然虽说它只是一棵不起眼的小草，但就算是天祖现身，也休想让它离开我一丝一毫。
　　婆娑草有变幻世间万物的本事，俗话说“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这婆娑草便是可生万物，无论是澎湃的江河胜景还是日常的柴米油盐。只要这世间已然有真体的物什，我这一棵小草，就都能给他变出来。
　　此物本无名，因我见他风中摇曳体态纤细空灵，就叫他“婆娑草”。
　　毕竟我散仙岚裳，平生三大乐趣：品美酒，看美人（不论性别），还有…起名字…哈哈哈。
　　而婆娑草乃是上古圣物，传言是上古封闭了的三界之一才有的圣物，至于为什么会在我这里，那我怎么知道，可能是…
　　“缘分吧。”我当初也是这样信誓旦旦回复的芳叱姑姑。芳叱姑姑听见后叹了口气告诉我别跟别人说，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过，管他的。婆娑草在我这里可不是什么不好的兆头，在我需要它的时候，它总是能给我变出想要的好东西来。
　　现下，我不正是需要他！都是我平时自己不拿它当回事儿，觉得它跟着我实在是大材小用了。就没事拿它挽个头发什么的。没想到它就还真变成我挽头发的发簪了，反而忘了它原来的神技。
　　“这才真的是大材小用…”阿棹说。
　　好吧，我连忙取下来，还好，色泽仍然充盈，婆娑草的仙气是靠它的色泽显现出来的。色泽越亮丽，仙气越充盈，作用就越大。反之，色泽干枯暗淡，功能也会随之衰退。
　　“变个房子！阿娑。”
　　阿娑像听懂我的话一样，妆模作样的点了点头，随即飞升上空，在极高处氤氲出一圈极亮极大的光晕，渐渐它本身也被淹没在光晕之中，瞬间之后，一座庞大的木舍已经出现在我们眼前。
　　阿棹睁大了双眼表示惊诧，注视那金光久久不能神往。道“这世间竟还有这样神奇的东西！”
　　我骄傲得将草收回，此时它又变回一棵外观普通的草了。忽然想起芳叱姑姑的嘱托，她说过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出此草的神性，恐有杀身之祸。
　　不过，阿棹也不是外人嘛。
　　婆娑草厉害归厉害，但也不是无敌的那种厉害，一经使用，也只用三次能量。三次能量燃烧殆尽，它便和寻常的废草没什么两样了。便如此次，草尖的部分已经微微枯黄，需得拿回青萍之末静养一阵。
　　“我们走吧。”我挽着阿棹抱着夫诸进了木屋，想着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
　　这间木屋极大，屋内有熊熊的炉火和柔软的床铺，桌椅炊具一应俱全，特别是其后还连着一片竹林，竹林深处，竟然有一个天然造就的灵池。我和阿棹参观之时，都对婆娑草的神力叹绝。
　　“不对，这不是这间屋舍自带的，这是...”阿棹道。
　　“这是这片竹林里的隐秘之处。”
　　我也意识到这片灵池并非是婆娑草造就的神力，而是幽篁林中我从未到达的一个隐秘之处，这片池水在密林深处，不论从近处还是远处看，都是一片茂盛斑驳的竹林，水声又极小。常人根本无法察觉这里有水的痕迹。
　　“这水是温的。”
　　“这里是不周山脚下，可能是天然形成的温泉”我道，不周山乃是上古神山，要是有温泉应该也是寻常事。
　　“话虽如此，但温泉一般都在半山腰上，而且此地看着根本不像在不周山脚下。”
　　此地看似在竹林之中，实则我们也不知道这是哪里，正常情况下在竹林中的任何一处都能看见不周山的影子。但在这里却看不见。
　　“这里的竹子也跟别的地方不一样”阿棹道。
　　我摸了一把，虽然外观都是一样的，但是手感却大不相同。摸上去感到粗糙，甚至有些扎手。全然没有竹子的新鲜生机。这里更像是别的地方移植过来的假竹子。
　　“但是是什么人要这样做呢，到底有什么阴谋。”
　　阿棹用器具测了水，发现此处的水不仅纯净而且有提升仙气的功效，而且温暖适宜。
　　“竹子不行，水倒是不错。”
　　听他这样说，我倒是放心了。下了一整天的雨现下才停下来，我们的衣服全都湿透了，裹在身上又黏又湿。须得赶紧换下来才好。幸而我多带了几套衣服不然又要耗费婆娑草的神力。
　　“那我们就在此处泡个温泉再回去休息吧。”看着那汩汩的流水我早就迫不得已想要感受一下，便纵身一跃泡到了温泉里。
　　此时，已是夜幕垂临。
　　那夜没有几颗星星，并不璀璨夺目。只是苍穹中綴著幾顆零散的，慵懶地散著优柔的光暈。
　　“你快出来万一有什么危险怎么办！”我趁阿棹一个不注意先入为主。阿棹焦急的环顾四周，小心翼翼的好笑。
　　“能有什么危险呀，你快进来这里舒服的很。”
　　这处温泉果然是鬼斧神工，浴于其中只感觉身心舒展，周身像有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一样，登时驱散了全部的不适与寒意。水则清澈见底，这个灵池极大，大到一眼都望不见边。月色映在水里，朦胧神秘，舒缓动人。
　　“这样好的夜色，要是有酒就好了。”我徜徉在其中却想起老杜曲酿制的各色酒香，还是有些惋惜。
　　“谁说没有！”阿棹游到我身边，寂靜的水面上，隨著兩雙赤足的浸入洇開圈圈漣漪。
　　“你看这是什么。”
　　他从行囊中拿出一壶酒，壶是白玉做得，光泽剔透。另有两只酒樽，酒色澄明空泛，我向内看，好像看见了一眼萬年。
　　起初我见那酒壶别致还很惊喜，眼下这酒看着跟白水别无二致，便断定口感也不怎么样。
　　“这能有什么好喝的。”我说。
　　阿棹嘴角上扬，恍然移给我酒盏，夜靄直入杯中空明，月華思縷交錯，遊曳于一盞無垠的酒色中，我半信半疑得喝了一口，却直接被那香气俘获。
　　那酒香简直太醇厚了，甚至比“三色酒”还要引人入胜。和别的酒不一样的是，这品酒清冽爽口，却包含着颇有层次的故事感，但又没有那么多旁的味道。只是一味的醇香，并不辛辣反而带着淡淡的甜味。
　　就像月亮的光泽一样，清醇干净，不夹半缕旁思。
　　我连着又赶紧喝了好几口，生怕阿棹跟我抢。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阿棹看穿我一般宠溺得帮我擦嘴角，道
　　“这酒，叫做月华开。你看酒盞之中盡是月的倒影，可若我這樣一轉，倒影卻漸次化開，好似撥雲見月”
　　我望著酒樽中澄凈的淡淡酒色，思緒回到闌珊湖那一夜，回到初見阿棹在青萍之末的那一夜，亦是如此的花月之色。想起了，很多事。
　　阿棹見我望的出神，便也和我一起望那月色。不知不觉间，我靠在了他肩膀上。
　　夜風拂過，水波輕顫，霎時一陣涼意席捲了全身，身下却又是盎然的暖意，我不禁颤了一下，脚下一滑被他搂在了怀里。
　　他道：“你再也逃不掉了，裳儿。”
　　我诧异的望著阿棹，正巧對上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我紧张错开眼神，耳邊再一次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剎那一股熱气升腾到全身。?慌乱中我拿起水中將將浸沒的酒壺，倒了一下卻是無物。
　　恍然间，手中酒盞滑落，流淌出一泄绝色。
　　我伸出手想要揽住那一泄絕色，卻被另一双手反反握住.。
　　此时那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其中斟满却是慵慵綿綿的情意。
　　他对我有情，我?又何尝不是。
　　月华开早已滴落乾淨，三千青丝卻不知何時散落，倏然，冰冷的唇覆上一片溫暖馥郁。
　　阿棹的唇很冷，尽管他整个人都是热的，但也依旧很冷，那种清冷是从他全身弥漫出来的，恍若姑射仙人。起初，他只是轻柔的舔舐，不久就换成霸道的侵袭。结合着臂力，我的齿关被他打开，随后，他的寒凉与我的温热，再度中和。
　　我的背部传来一阵飒飒的凉意，才发觉二人皆衣衫尽落。而他用身体包裹住我，让我免受凉风的侵袭。
　　他说“你再也不要离开我了”一边说，一边却滚下泪来。
　　“别离开我，别离开我...”他喃喃道，每说一句便抱我抱得更紧些。我虽疑惑，以为那是深情，便也胡乱答应。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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