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说是老师
午饭是三道菜——鸡蛋炒面、清蒸鱼和白灼虾。
崇止拉开椅子，在知钗对面坐下，“你尝尝，味道应该不差。”
“好，”知钗拿起筷子。
事实上她已经好多年没尝过别人做的饭了，从大学到现在工作，她一直独自在外生活，和妈妈不在一座城市，有时候忙起来甚至过年都不会回家。如今这个半路“捡来”的人不过简单做了顿饭，便让她
“如何？”崇止注意着她的表情，问。
“很好吃，”知钗一惊，回过神来。
现在是下午两点半，两人都饿了，彼此无言地吃了一会，在感觉肚子没那么空后，知钗夹菜的手微微一停，似是不经意地瞟向对面，问，“崇止，你是做什么的？”
“高中老师，”对方说。
“什么？”知钗失笑，“经过昨晚的事，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这鬼话吗？”
“你知道我不会说实话。”
“现在事情还没结束，你不告诉我你的身份，我们怎么一起解决？”
“你知道这事还没完？”崇止微微诧异。
却见她无奈道，“要是我身边没危险，你又怎么会留下？”
“也可能是我没地方去。”
“这样啊，”知钗慢慢地眨了下眼，“但我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嗯？”
崇止一抬头，知钗“说”出二字。
“我猜对了吗？”她问。
“嗯，”他很轻地点了下头。
于是知钗眉尖一颤，叹，“还真是这样”
“昨晚你是怎么把我带回来的？”崇止问。
“硬背回来的，花了快二十分钟，”知钗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可能当时觉得已经是绝境了，崇止又身份成谜，再等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故而咬着牙将人扛回家。
“怪不得我身上有很多淤青，”崇止了然。
“我”知钗一僵，刚要解释，对面的人又说，“我做好桃酥了，要尝尝看吗，”
于是顾不上别的，她眉梢一喜，“这么快？在哪儿？”
“厨房。”
知钗走进去，端出一个碟子。
“味道怎样？”崇止问。
“好吃！”她笑着，三块桃酥下肚。
“昨晚除了小齐外，其他人你有见过吗？”
“没有，”知钗边吃边摇头，“一开始被你打伤的那人，是小齐的哥哥吗？他们现在会在哪儿？”
“我的同事会接手。”
“所以其他人的身份也会被查清？”
“嗯。”
“他们会是这儿的村民吗？”知钗有些担忧，昨晚那几个人手上都有锐器，如果真是这儿的村民，她得赶紧离开。
“不是，应该是曹贵，也就是小齐他哥搬来的救兵。”
“为什么他们明明是兄弟，姓氏却不一样？”
“两人是孤儿，小时候在孤儿院被不同的人领走，小齐随着养父母改姓了，”也是因为这点，崇止才会造成疏忽，忘记曹贵还有个弟弟，就住在泉先存，被对方钻了空子。
“原来如此，”知钗点头，她看着对面英俊无比的崇止，到现在都觉得昨晚的事十分离奇。
她鲜少接触崇止那个行业的人，不知道原来这么危险。现在想起来，在感叹这类人的不容易之余，心里也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和崇止，似乎是被安排好而相见的。自己被小齐骗进树林，是一张可以救出曹贵的底牌，对方则是因为追查曹贵而来到泉先村。
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却因昨晚那件事发生交集。
所以说因缘际会知钗心里感叹，却在这时听到崇止说，“家里是有三间房吗？”
“对，除了你那间外，还有一间房是书房。”
最后两个字，被刻意压低了声音。崇止看着她，发现对方神色有点不对。
这是怎么了。
但他到底没开口，过了一会知钗便回房，留崇止一个人在餐厅。随手拿起桌上一块桃酥，咬，表情即刻变得古怪。
果然第一次做这种糕点，没控制好糖的份量，导致没有一点味道。
这种寡淡无味的东西，李知钗怎么会说好吃？
他起身去洗碗。
之后两人都没有交集，一天夜里，知钗拉开院子的木门，走了出去。
崇止不在家，她在出门前听到了大门被合上的声音。
他会去哪儿？
知钗心不在焉地走在街上，忽然听到旁边传来“吱呀”一声响，四五米外一户人家的铁门被拉开一条小缝，有人鬼鬼祟祟地钻了出来。
是谁？她心里咯噔一下，走过去——发现是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一身黑衣，背着小包。
“大晚上的你在这儿干什么？”两人四目相视，知钗先开口。
“我才要问你呢，姐姐，这么晚了你在这村子里晃悠什么？”小姑娘似乎有些恼怒，没好气地说。她有着一张白净的鹅蛋脸，杏眼弯眉，看起来十分娇憨天真。
“我晚上吃多了，出来走走，”知钗抬眼看向两人身后的房子，“你住这儿的吧？”
“对啊，”小姑娘敷衍地回答着，在见到对面人抱着手臂、一脸探究地望过来后，又不情不愿地加上一句，“但现在不是要离家出走吗？”
于是月牙高挂枝头，田边多出两人。
“我一直在门边等着，想等你走了再出来，可过去好久，你都还在街上，我担心再等下去会被爸妈发现，索性开门走出来，没想到”小姑娘坐在知钗身边，越说越气，还有点委屈，从包里翻出一袋饼干，不停往嘴里塞。
知钗看着她那包饼干，不自觉地想起一个人做的桃酥，笑了一下，柔声说，“对不起，扰乱了你的计划。”
“没事，”这样一句猝不及防的道歉，浇灭小姑娘心里烧得旺盛的怒火，把头一偏，她将手里饼干递过去，硬邦邦地问，“要吃吗？”
“不用，还没问你的名字，我叫李知钗，你呢？”
“乔玖。”
“没有见到我的话，离开家后你会去哪？”
“去同学那儿，住到我妈主动上门来求我回去为止，”乔玖答得很快，似乎早已在心中想过无数次，眼睛一下亮起，喋喋不休地说，“学校我也暂时不去了，就待在同学家里，让她以为我真的消失不见，找不到我。好让她着急，让她”
可惜没过多久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又暗下去，褪去的委屈重新爬上心头，她低下头，沉默地捏着一块小饼干，像是在和谁较着劲，手指微微发抖，眼泪“啪嗒啪嗒”往下落。
知钗坐在她身边，抬头望着顶上一轮皓月，没有说话。
许久，一个稚嫩的声音再次从身边传来，带着点试探的意味，“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离家出走？”
“你要说的话我也可以听，”她看了眼旁边泪珠盈睫的女孩。
这样一个回答不能让乔玖满意，她想，什么呀，自己好不容易想找人倾诉，怎么这位这么冷淡？好没面子。
抬头望向身边，乔玖正要发作，却在那刻看到知钗清冷的侧脸——不知为何，竟福至心灵地觉得对方和自己有着同样心情。
于是心一动，脱口问，“姐姐，你是也心情不好吗？”
“没有啊，”知钗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你看起来很…”
“大半夜和我这陌生人坐在路边，你也不怕我是个坏人，把你拐走吗？”还没说完，却被打断了。
可知钗忘了，和自己在一起的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孩——
满不在乎地耸耸肩，眼眶倒还湿着，乔玖说，“没关系啊，反正我妈妈也不喜欢我，姐姐要是想的话，拐走我好啦。”
这样孩子气的话，知钗摇头，“好了，我送你去你同学家吧？不是说和别人约好了吗？”
她作势便要站起来，却被底下的人攥住衣角——乔玖仰起头，娇声娇气地说，“现在这么晚，不知道我那同学还能不能帮我开门，姐姐不是说要拐走我吗？那你就让我住进你家，好不好？”
崇止这晚睡的不太好，翻来覆去几次，做的梦混乱又破碎。一会梦到以前，看到自己被众人指责，一会发现自己在灵堂上孤苦无依地跪着，甚至还看到那位新得来的房东，对方非说桃酥太难吃，要换一个租客。
总之一夜过去，崇止非但没休息好，还有些心力交瘁。在床边坐了一会，听到外面传来低低交谈声，开门走出去——
知钗昨晚将乔玖带回家，把床让给对方，自己则抱着枕头去睡沙发。但由于之前没有睡沙发的经验，睁着眼生生熬到八点，听到外面鸟叫，发现自己还是没有睡意后，认命地起来去做早餐。
先煎鸡蛋再焯青菜，舀一小勺猪油放碗里，浇上面汤后再放入面条，她闻着那扑鼻的香味，勾来第一位食客——
乔玖睡眼惺忪地来到她身前，看到桌上的面条后很给面子地“哇”了一声，尝下第一口，表情变得微妙。
知钗一直看着她，狐疑地问，“不好吃？”
“没有，”乔玖接得很快，“但好像没放盐。”
她边说着，边起身走去厨房，余光瞟到站在一旁的知钗愣了愣，“噗哧”笑了出来。
怎么了吗？脚步一停，乔玖满脸疑惑，正要询问，却见一人从过道里出来，走到她们面前。
“早啊，”知钗偏头望去，眼波潋滟。
“早，”崇止一眼看到她。
“我做了早饭，怕你起得晚就先放到冰箱去了，不过——得先加点盐。”
崇止想起昨天那碟桃酥，“你是也”
“嗯。”
于是像约好了似的，他眼里出现一点柔和，“知道了。”
加好盐后三人在餐桌前坐好，乔玖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崇止，欲盖弥彰地捂住嘴巴，小声问，“姐姐，这个哥哥是谁？怎么会长得这么好看”
“我的租客，叫萧崇止，”知钗展颜一笑，悠悠回答，“是不是觉得来我家，赚到了？”
“何止赚到”乔玖哪里见过崇止这样好看的人，盯着对方半天挪不开眼。
崇止问，“你是？”
“我叫乔玖！”听到对方询问，小姑娘立刻挺直身板，大声回答，“今年八岁，在泉先小学读三年级，昨晚离家出走被姐姐撞见，所以来这边住一段时间！”
一句话说完，她的脸已然红得像晕了两朵桃花。
崇止想起昨晚做的梦，觉得和现在情形诡异的相似，点点头，不作声。
知钗则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对乔玖说，“这位哥哥是老师，你功课有什么不会的都可以问他。”
“好呀！”乔玖认真点头，又讨好地拍起崇止的马屁，“哥哥好厉害！”
崇止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知钗，惜字如金地“嗯”了一声。
对方一垂眼，掩下里面笑意。
吃完早餐，乔玖因为离家出走，暂时也不用去学校，坐在客厅准备看电视。
知钗没管她，听到小姑娘说想吃甜食，从冰箱里拿出一盒冰激凌。
乔玖欢天喜地地接过，坐在沙发上开始选剧，随口说，“姐姐，我刚刚路过书房，里面有好多油画啊。你是个画家吗？”
没有答复。
几米外正在洗碗的崇止似有所觉，扭头看过去。
不能看清李知钗的样子，但能感受到她好像在一瞬间沉寂下去，隔了好一会才说，“现在不是了。”
唇角勉强往上一提，人们听到的却是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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