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门
明辉城坐落在山清水秀之地。
城池背靠荣峰山,左侧是荣峰山的分支山脉,城内有从荣峰山下来的河流穿城而过,赵家就在明辉城东北、河流上游位置。
钟沄真看着荣峰山和明辉城,眼中流露出一丝回忆之色。
她就是在这里开启自己的复仇之旅,重塑经脉,再度踏上巅峰的。
赵普希:“前辈,我已经传书给叔父,您……”
钟沄真打断赵普希:“我不是说了吗?现在我只是个筑基中期的女修,叫我钟道友即可。”她皱眉,“你没有将我的身份告诉你叔父吧?”
钟沄真做了一些伪装,不仅将修为压在了筑基中期,还在脸上戴了一层青色面纱。
她是来找事的,刚开始总要装个样子。
赵普希摇头:“您不允许,我自不敢擅自透露消息。”
钟沄真这才不说什么了。
由于赵普希提前和家里传讯,钟沄真随赵普希来到赵家时,就看到一位身穿鹅黄色长裙的女子站在赵家门廊前。
她有着圆圆的杏眼,面盘微圆,唇如樱桃,长发同样束马尾,用褐色长绳扎紧,马尾长发扎成辫子,辫梢缠着浅黄色羽毛发饰,为她整个人增添了一丝娇俏和烂漫。
她不断探头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在看到赵普希时,女子面露喜色,毫不犹豫地小跑过来。
“希希!”
赵普希的脸色有些僵硬,他瓮声瓮气地说:“姐,不要这么叫我!”
这人正是赵普希的亲姐姐赵普珠。
赵普珠没理睬弟弟的抗议,随着她的跑动,她脑后的长辫子来回晃荡,浅黄色的羽毛发饰映着光,闪住了钟沄真的眼。
钟沄真闭了闭眼,不知眼前这白光是发饰落下的影子,还是眼底浮现的泪光。
赵普珠没注意钟沄真的异样,她上前抱了抱弟弟,仔细看了一下,确定弟弟完好无损后,这才松了口气:“你传讯说李家派人暗杀你时,我担忧极了,幸好你没事。”
赵普希浑身僵硬,他胡乱说了一句:“我早就说没事了!”
赵普珠却又抱了两下,才放开弟弟,赵普希连忙后退一步,将一旁的钟沄真介绍给赵普珠:“其实是多亏了钟道友援手,她恰好在那附近探查灵药,看到我将要殒命,她出手救了我。”
赵普珠闻言看向弟弟身边的青衣女子。
钟沄真微微低头,敛衽行礼:“见过赵道友。”
赵普珠眼中闪过惊艳之色,青衣女子气质清雅,颇有林下风气,虽然看不清面容,但露出的那双眼眸黝黑深邃,如一汪静谧的泉眼,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着,赵普珠竟隐隐有种紧张和不敢造次的感觉。
赵普珠连忙回礼:“钟道友。”顿了顿,她热情地邀请钟沄真:“家里人都姓赵,您直接叫我普珠吧,多谢您救了希希,快请进。”
钟沄真眸光微闪,她有些不好意思般,小声说:“只是凑巧。”
她努力压住心中感慨,“既如此,您也直接叫我真真吧。”
赵普珠有些欢喜,本以为这位钟道友是个性格清冷的人,没想到其实很好相处。
她笑靥如花,“好呀,真真。”
听到这句真真,钟沄真鼻尖微酸,又被她强行压下。
她不由自主地握住了赵普珠的手:“普珠。”
多少年了,她多少年没有见到赵普珠了?
这时候的赵普珠还活着,还没嫁入李家,眉宇间没有忧愁,还是这副风风火火、纯真率直的样子。
当年钟沄真修为尽废,被邪修追杀,辗转来到明辉城,被当时已经嫁入李家的赵普珠相救。
当时赵家因为赵普希的死亡,又得罪了附近的修真名门七星阁,赵家一蹶不振,整个明辉城都是李家的地盘。
有身为少夫人的赵普珠庇护,哪怕钟沄真的身份可能有问题,李家也没说什么,而是一副“既然是少夫人救下了,那李家会全力保护你”的态度。
最初钟沄真也很警惕李家,更警惕赵普珠,但赵普珠始终悉心照顾她、开解她,甚至还帮她搜寻修养身体的丹药,钟沄真渐渐放松了警惕,暂时在李家修养。
但由于她那时已经经历了很多事,心底始终绷着一根弦,随身带着一扔就炸的天雷子,在李家突然翻脸、软禁赵普珠时,钟沄真凭借天雷子,暂时击退了抓捕她的李家修士。
只可惜赵普珠已经身怀六甲,又是李家的目标,根本跑不掉,于是她留下阻挡追兵,让钟沄真成功逃离李家的追捕。
逃出生天的钟沄真尽力探查李家为何突然和赵家彻底翻脸,这才得知一件事。
距离明辉城大约二十里地,有山名为荣峰山,荣峰山从外面看就如普通山峰一样没什么异样之处,实际上在荣峰山深处有一座熔火洞,有大能以熔火洞为基础建造了一座地宫。
明辉城早年也如绿林泽外面的小镇一般,是个有诸多散修来去之地,这些散修为了每隔二十年开启一次的地宫而来。
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地宫再也不开启了,渐渐的散修离去,但小镇并未消失,而是发展成了一座有着数十万人口的城池。
赵家和李家正是当年关闭地宫的修士后裔,赵家先祖得到地宫承认,掌握着开启地宫的秘法,但只有李家知道地宫的具体位置。
两家传承数百年,时光流逝,赵家知晓这件事的长辈已经身死道消,赵家后人完全不知地宫的事,倒是这一代的李氏家主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这个秘密,开始绞尽脑汁地寻找开启地宫的办法。
李家思来想去,决定谋取赵氏血脉,凭借血脉先得到进入地宫的许可。
赵李两家都是明辉城望族,联姻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在赵普希死亡后,为了挽回赵家颓势,赵普珠遵从赵家主之命嫁入李家。
哪想到李家确定赵普珠有孕后,先将赵普珠软禁起来,等她腹中孩子彻底成型后,直接挖出了孩子,以李氏和赵氏双血脉的孩子为钥匙,将进入熔火地宫的准许人选范围扩散到了李氏。
钟沄真探查到了这些后,趁着李氏派遣族中高手探查地宫之际,用偷藏的灵器救出了奄奄一息的赵普珠。
钟沄真以为赵普珠会恨的,可她没想到,赵普珠的确恨,她恨的人却是自己。
“是我无能,若非我一直在逃避,怎可能落到这般田地?”
纵然将死之际,赵普珠也不曾怨恨过他人,只自责自己。
“我没能保护好我的弟弟,我的家人,我的孩子……真真,你不能再出事了。”
当时钟沄真万分不解:“为什么?”
她救出赵普珠,还了赵普珠的救命之恩,若是赵普珠想要报仇,她也愿意帮忙,可赵普珠似乎并不在意报仇的事。
赵普珠只是握住了钟沄真的手,轻声说:“我赵家修士代代擅长火灵术,却始终未曾有人踏入传说中的第二境界,原来如此……”
“薪尽火传,代代传承……咳咳,李家谋求的地宫钥匙并不只是血脉,还有大道传承和认可。”她苦笑着,“这份认可,也包括了我们自己。”
李家没有血脉,赵家没有得到认可,所以他们此前都无法进入地宫。
赵普珠这么说着,身上燃烧起朵朵火焰,这些火焰像是活过来一样,一朵朵跳到了钟沄真身上。
“是我赵家无能,无法领悟先辈绝学。我这一生碌碌无为,总想着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了,可大厦将倾,焉有覆巢完卵?我是要死了,但真真你要活下去。”赵普珠的眼神逐渐涣散,却还尽力笑起来,“我救下了你,我不能再逃避了,你要好好的。”
直到赵普珠的身体化为灰烬,钟沄真都未曾回神。
明亮燃烧的火焰净化了钟沄真心底所有的恶和恨,只余下了痛和悔。
如今时光流转,钟沄真看着面前姿容烂漫的赵普珠,心中平静极了。
是啊,普珠,如你所说,我们都要好好的。
赵普珠看着面前的青衣女子,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位钟道友很熟悉,像是认识了很久一样,只是交谈了几句,赵普珠就忍不住挽着钟沄真的胳膊,亲亲密密地朝着赵家主宅厅堂走去。
赵普希跟在后面,他看着自家姐姐和钟沄真在前面并排前行,时不时低声聊着什么,心里缓缓升起问号。
这位钟前辈可是金丹强者,怎么会和实力低微的姐姐赵普珠一见如故?
是不是哪里不对?
难、难道这位钟前辈的真正目的是姐姐赵普珠?
赵普希心里有点慌,他脑海里转悠着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一贯的木讷让他面上看去还是一副沉稳样。
赵普珠带着钟沄真来到赵家主宅,赵家家主是赵普珠和赵普希二人的叔父,赵家主是筑基后期修士,此刻正坐在厅堂前挂画前的红木椅上。
看到赵普珠带着一位陌生女修过来,赵家主脸上的冷硬之色消散了一点,他强笑道:“普珠,这位就是普希传讯中说的那位恩人吗?”
赵普珠似乎没看出赵家主的情绪,她满面笑容地介绍钟沄真:“是啊,这位是钟道友,正是她救了希希。”
赵家主和钟沄真见礼,表达了感谢后,中年人忍不住问钟沄真:“不知道钟道友是否看到当时陷害普希的散修?”
钟沄真摇头:“当时四周无人,只有赵道友和那只烈火蜥。”
赵家主脸色有些难看。
钟沄真慢吞吞地说:“但赵道友后来去找了那几个陷害他的散修,也拿到了一二证据。”
赵普希听到这里跟着点头:“是啊,叔父,我有证据。”
除了蕴纳丹,还有刘修士帮忙录制下来的、下委托的李修士的样子。
赵家主苦笑起来:“其实,是否有证据已经不重要了。”
赵普希一愣,赵普珠叹了口气:“希希,你不知道,在你将消息传回来当天,叔父就邀请了李家主在聚仙楼小酌,如果是别人栽赃陷害,那俩家会彻查到底,如果是李家暗害你,咱们赵家自然要为你讨回公道。”
赵家主深深看着赵普希:“刚开始李家老哥很愤怒,说绝对不是李家做的,他还当着我的面传讯给李家执事,要求李家立刻调查此事,但很快有消息传来,的确是李家修士做的,只不过……那人是李纤然的母亲,她出钱委托了李家普通族人出面,雇佣人试图暗杀你。”
赵普希的脸色刷得阴沉下来。
赵普珠面现不忍之色,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道:“还有,李纤然的母亲已经悬梁自尽了。”
钟沄真心下奇怪,上一世她不曾听闻此事,这李纤然是谁?
她看向赵普希:“李纤然和你有关系?”
赵普希面无表情地说:“李家想让她嫁给我,我拒绝后,她离开李家说去游历,结果死在了外面。”
赵家主有些尴尬,心里还有些不满,赵普希怎么在外人面前说家里的事?
赵普珠惊异地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钟沄真。
自己弟弟居然这么听这位钟道友的话,问什么答什么?
赵普珠眼珠子一转,她叹了口气:“是啊,希希专心修炼,根本没想着找道侣,李家当初想和赵家联姻,还说李家那位纤然妹妹自幼喜欢希希,希望希希成全。希希拒绝了,那李纤然可能觉得尴尬,私下里离开明辉城,却不小心遇到邪修,死得极惨,李家曾为此事专门找希希的麻烦,说当初他同意了就没这么多事了。最后希希不得不离开明辉城,远走绿林泽避风头。”
钟沄真心中一动,她缓缓道:“那李纤然的母亲,是不是李家二房的夫人?”
赵普珠再度惊愕,难不成赵普希已经和钟沄真说过这段往事了?为什么?弟弟为什么要对一位女修老实交代自己过去的烂桃花?
难、难道?
赵普珠下意识地看向赵家主。
赵家主同样面色古怪地看向赵普希。
赵普希没注意到自己叔叔和姐姐的怪异表情,他肯定了钟沄真的猜测:“就是她。”
钟沄真面纱下的唇角下撇,冷笑不已。
原来是那位夫人。
上一世李家为了隐藏自己的目的,明面上对赵普珠极为爱护尊重,只有这位二房夫人,在看到赵普珠时,会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彻骨的恨意。
后来钟沄真逃出李家,索性暗中抓了二房夫人,这才从她口中得知李家的真正目的。
这么说来,李纤然一个家族出身的修士,哪有刚出门游历,转眼就遭到邪修残害的?
恐怕最初李家是想嫁过来一个女儿以夺取赵普希的血脉,失败后索性趁机利用李纤然的死逼迫赵普希孤身离开赵家,以方便他们暗中下手。
对了,如果她没记错,那位二房夫人还有一个女儿,还和附近七星阁高徒有感情纠葛。
钟沄真刚想到这里,就听到外面有人快速跑来。
“爹!啊,姐,哥?你们都在?”
一个刚及弱冠的少年冲进来,他看到赵普希后露出得救了神情:“李纤然的妹妹李怡然带着人闯进来了,她说要为母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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