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木槿
秦蓁是趁着还没上课的时候到自修教室的。自修教室很安静，只听得到外面风吹草动，偶尔有远处保安大爷聊天的声音传来。
除了那张死磕了一下午还空了四分之一的数学试卷，秦蓁还带了政治课本来背，她不知道夏槿生什么时候会来，所以准备先复习一下上一章的内容。她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近后门的位置，这样就算有人路过窗外也不能一眼看到她……以及等下过来的夏槿生。
真是奇怪，秦蓁盯着《哲学生活》上的“物质和意识的辩证关系原理”想，她只是来问题目的，干嘛这么做贼心虚？
就这么一个问题，秦蓁盯了快有十分钟还没背下来，烦躁地翻了页后，干脆往椅背上一靠。
正式摆烂之前，秦蓁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卧槽？”夏槿生鬼祟靠近的脚步顿住了，“吓死我谁教你做题啊前桌？”
“……”秦蓁面无表情地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且离自己只剩一点距离的夏槿生，歪了歪脑袋，“你真的很幼稚。”
夏槿生轻声笑了笑，径直走到秦蓁旁边的位置上拉开椅子坐下：“我推门的时候你没反应，我以为你没听见呢……试卷拿来。”
秦蓁把自己的试卷递给他：“我没听见你推门。”
“嗷，那就是心有灵犀嘛，我懂的。”
“……”有时候秦蓁真的很想揍这个人，“我听见你校服拉链晃的声音了。”
似乎是没想到这个回答，夏槿生接过试卷的手顿了一下，唇角刚压下去的弧度又翘了起来。
“推门的动静可比这大多了，耳朵挺好使啊前桌。”
“……”秦蓁再一次噎住了，她确实没办法解释为什么偏偏只听到了拉链的声音。
早知道不多这一句嘴了。
“哪几题不会？”夏槿生摊开试卷，视线却停留在秦蓁微微发红的耳尖。
不能再逗了，该发火了，他想。
果然，秦蓁的注意力被转移到数学试卷上。
由于夏槿生已经把试卷拿到了他那边，秦蓁只好微微往他那边凑近，指了指空着的那片，无语道：“不明显吗，空着的都不会。”
“……”夏槿生看着一共只完成了两题半的大题，嘴角微微抽搐，“任务很重啊前桌。”
秦蓁见夏槿生难得说不出话的样子，不由得挑眉，幸灾乐祸地拍了拍对方的肩。
尽管这建立在自己数学差的痛苦上。
夏槿生扫了一遍整张试卷，舔了舔唇：“前桌，你这做了的题准确率也很可怜啊。”
“……”秦蓁默了默，“我还用你说？先填满再管正确率好吧！”
“……压轴你就别管了，先抓前面。”夏槿生顿了顿，“你为什么连立体几何都空着啊？”
话音刚落，自修教室的空气静默了一瞬。
秦蓁面带微笑地看着夏槿生略带躲闪的眼睛，一把抢过自己的试卷：“要你管？！你自己不还是完形填空20题错12题！”
夏槿生语文和英语差也是出了名的，完形填空这件事情还被英语老师当堂拿出来批过。原本完形填空错12题的也大有人在，但是年级前十还错10题以上的独夏槿生一份。
“不是，前桌，咱现在不是在说你的数学吗？”
在秦蓁像要杀人的目光下，夏槿生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小心翼翼地从秦蓁手里抽出试卷，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什么，第一小题你写完了是吧，那我们直接二面角吧。”
“嗯。”秦蓁翻了个白眼，算是翻过了这篇。
夏槿生暗自松了口气，拿起笔：“还是得先作辅助线啊，从第一小题可以知道二面角p-bc-a的平面角就是角pea，然后作bo垂直于ac，交ca延长线于o……最后直接设ab是2，pae直角三角形嘛，ae就是1，pe是3，那余弦值就出来了。”
“嗷，这么简单啊！”秦蓁跟着夏槿生的思路很快写完了。
“……”夏槿生不知道该不该说，其实这道题本来就很简单，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讲，只好直接说解题步骤。
“你干嘛不说话？”秦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没，没有，你要有画辅助线的意识啊前桌，多做题知道嘛！”想了想，夏槿生又补了一句，“没事多来问我，我总是有空的。”
“……”不知道为什么，秦蓁总觉得自己又被嘲讽了，“对对对，您没事也多看看英语阅读，背背你那点文言文吧！”
“……”蠢死了，夏槿生想，他又不是什么人都教的，“谢谢前桌的提醒，我们看下一题，还是第二小题啊，这个你就建系啊，a是原点，把其他几个点标完设完就用法向量做方程嘛。”
“那我不是解不出来吗！”
“好嘞，你看我怎么解哈……”
夏槿生发誓，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做作业的时候把过程写得这么详细了，偏偏某只蠢猫还身在福中不知福，整天张牙舞爪的。
离晚自习下课还有十分钟的时候，夏槿生总算是把秦蓁目前能力范围内的题都教完了。
收拾作业的秦蓁瞥了一眼旁边的人，见对方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觉得有点过意不去：“谢谢你啦夏槿生，你讲题还挺清楚的。”
“见外了啊前桌，”夏槿生挑了挑眉，“我以为不只是讲题清楚的。”
“？”
“没事，回教室吧。”夏槿生笑了笑，起身准备关灯。
“等一下！”
“嗯？”
秦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夏槿生就已经把灯关了，教室里陷入一片漆黑。走廊上安的是感应灯，此刻外面也没有人路过，只有远处教室的点点灯光在黑暗里亮得晃眼。
“你关那么快干什么！”黑暗里，秦蓁的声音有点气急败坏。
“你……怕黑？”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夏槿生往最可能的方向猜了猜。
“白痴，我看不清！”秦蓁有轻微的夜盲症，不是很严重，但在黑暗的环境下还是挺影响行动的。
黑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秦蓁站在原地没动，只以为是夏槿生走回去开灯了。
“前桌。”
“嗯？”秦蓁发现夏槿生的声音好像就在面前，她勉强看到他的轮廓停在很近的地方。
“袖子给你拉，走吧。”
可能是因为看不清，听觉就更加敏锐，明明人是站在自己面前的，秦蓁却觉得少年温润的声音就在耳边。
话音刚落，秦蓁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塞进了自己手里——是夏槿生校服外套的袖子，随后便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牵引着自己从座位里绕出来，直到到了后门前。
开门后，走廊的灯亮了起来，秦蓁闭了闭眼适应光线，再睁开后，第一眼看到的是夏槿生，还有他手里脱下来的外套。
“你还有夜盲啊，缺乏维a”夏槿生穿好外套，好奇道。
“昂，”不知道为什么，秦蓁突然觉得有点尴尬，“消化不太好，吸收得少。”
“你还有脸说，”夏槿生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也不知道是谁一天到晚不好好吃饭，净喝冰饮了。”
“……”为什么突然被教训？
“走吧，回去了。”夏槿生看了眼有点懵的秦蓁，偏过头笑出了声。
“我们一块儿走会不会不太好？”秦蓁低着头支支吾吾道。
“嗯？”
“就……”
“前桌，你这会儿才觉得不太好，会不会有点晚啊。”夏槿生看着女孩别别扭扭的样子，忍不住靠近了一点。
“啊？”
“你猜班里有几个人知道我们俩单独在自修教室……嗯，学习？”
“我……！”秦蓁一着急，猛地抬头，却发现夏槿生的脸近在咫尺，连忙退后两步，“你靠我这么近干什么！”
“喂，我刚教完题还没五分钟呢吧，你还真是把忘恩负义贯彻到底啊前桌。”见秦蓁后退，夏槿生又往前一步，但也没有再靠得太近。
猫嘛，得顺着毛哄。
说实话，一旦和人熟络起来，秦蓁也绝不是多扭捏的人，见夏槿生这么不客气，秦蓁决定破罐子破摔，一把将怀里抱着的书塞到两手空空的夏槿生怀里。
“？”
“既然这么无所谓，那亲爱的后桌，你直接帮我带回去放桌上吧，我就先回宿舍啦！”
走廊上很安静，女孩刻意压低的声音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耳畔。夏槿生歪头看着秦蓁，其实成为前后桌以来，见到秦蓁俏皮生动的样子屈指可数，多数是在林晨和莫思钰面前，少数是被自己惹恼的。
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夏槿生想，自己总归是很想多见到秦蓁这个样子的。
就像在玫瑰花海里看见了一支洋桔梗，没有玫瑰美得那样硬朗外放，但就是很想多找到几支。
等夏槿生反应过来，秦蓁已经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宿舍楼走去了。
“小没良心的。”夏槿生轻声道。
“蓁蓁~~~”秦蓁刚到宿舍坐下没多久，同样因为运动会管得宽偷偷跑回来的林晨和莫思钰就破门而入，不怀好意地站到她面前。
“……你们干嘛？”秦蓁当然知道她们俩要干嘛，只是故作严肃地看着两人。
莫思钰：“你怎么这个表情？”
林晨：“夏槿生怎么你了？”
莫思钰：“你们不是二人世界了吗？”
林晨：“难道你拒绝他了？”
“停停停停停！”秦蓁越听越离谱，“你们在说啥啊，不就是教数学题吗，那不是你们俩要我问吗！”
“真的就只是讲题啊，夏槿生可真没用。”莫思钰无趣地撇撇嘴。
“我看他还帮你把作业都拿回去了呢，就，堂而皇之，在众目睽睽之下，路过自己的座位，走到了你的座位上，把你的作业放好，顺便理了理你桌上发下来的乱七八糟的作业本。”林晨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夏槿生回教室后的所作所为，末了还咂了咂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秦蓁倒是没想到夏槿生还会帮自己收拾桌面，“你们想多了，真的，大家都是好兄弟。”
“嘁，别逗了蓁蓁，”莫思钰不以为然，“夏槿生什么人啊，我今天还听见王盛说了，夏槿生初中那会儿打架跟不要命一样，现在是收敛了，可你见他对谁好声好气了？”
“啊？他不是对人都挺礼貌的，也没见大声说过话啊？”听莫思钰这么说，秦蓁倒认真回忆了一下，“他开学听见我俩讲他八卦都没生气诶。”
“八卦？什么八卦？”林晨没坐在她们附近，听到八卦眼睛都亮了。
“就他和唐璇那点事。”莫思钰耸了耸肩，“我的好蓁蓁啊，他没生气，那只能说明那时候他就盯上你了，说你呆你就真呆！”
“……数学试卷，明天抄不抄了！”秦蓁说不过莫思钰，只好拿数学试卷威胁。
莫思钰：“……”
林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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