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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秦昭宁刚毕业那会儿,长空正是起步阶段,这个行业前景大好,不少人都想进来拼一把,可最后能出头的少之又少。

        她也不例外,一个没什么经验的小姑娘,带着几个同样年轻的愣头青,一头扎了进来。可真正管理公司的时候,秦昭宁才发现一切都比她想象得要麻烦。

        要拉投资、拉项目,秦家不涉及这个行业,秦秋北也不看好她,自然不可能给她什么帮助。刚开始那几个月,公司的支出和员工的工资,几乎都是从她的积蓄里扣的。

        周围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觉得,秦大小姐大概只是一时兴起,过不了多久就会认识到社会的险恶,大受打击后乖乖回来躺平。

        可谁也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公司,居然在南城稳定了下来。

        真正的打击是在第二年夏天,这时候长空刚刚开始露尖,拿了几个在业界都小有名气的单子,同时也惹来了一些人的关注。

        五月开始,谈合作被鸽、快谈好的项目被抢、对方公司负责人故意为难这种事频频发生,秦昭宁很快意识到,有人在刻意针对。

        至于是针对长空还是针对她,这些都不置可否。

        有个项目谈了许久,一直定不下来,对方的负责人太极打得好,吃了几次饭弯弯绕绕说了许多,就是不松口。

        这天下午,秦昭宁刚进公司,几个员工都围在一个工位前,群情愤慨地说着什么,间或夹杂着几句国粹。

        秦昭宁好奇地拎着奶茶走过去听了会儿,没听明白,倒是有人看到了他,立马咳嗽几声提醒∶"秦总。"

        其他人听他这么一喊,也都闭了嘴,往旁边让开一条道,秦昭宁这时候才看到这个工位上的小姑娘,正红着眼擦眼泪。

        她肩膀一抽一抽的,说话都哽咽,委委屈屈地喊她∶"秦,秦总。"秦昭宁眉心微蹙∶"发生什么了"

        小姑娘没说话,秦昭宁抬头看向旁边的人,他们也都欲言又止。

        一个人大概是忍了又忍,最后没忍住,满腔愤懑地告状∶"还不是南润那个负责人,他妈的跟个傻逼一样,小周今天上午去谈合作的时候,他东扯西扯就是不往合作上面聊,—直灌酒,还动手动脚调戏小周,非让她跳个舞,我跳他——"

        ""跳他妈的舞。"秦昭宁脸色一冷,将奶茶往桌子上用力一放。她忽然的脾气让其他人一愣,小周吓得打了个嗝,呆呆地看着她。

        秦昭宁神色稍暖,将奶茶往前推了推,温声安慰道∶"喝点甜的,别难过了。你跟小刘他们负责另一个项目,这个交给我。"

        她转过头交代,平静的声音冷得让人不由后背一凉∶"联系一下那边的负责人,过两天我请他吃个饭。"

        他们谈合作一向约在饭店包厢,可这次秦昭宁让人定了个酒吧的包间。南润的负责人是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在商场混了十来年,职位一直不上不下。

        时间定的下午两点,秦昭宁过去后,又过了半小时,包间的门才从外被推开。"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车。"来人一身松松垮垮的休闲装,语气里毫无歉意。

        包间里灯光有些暗,见到秦昭宁后,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秦总啊,怎么亲自来了"

        他意味深长地哼笑一声∶"贵公司没人了居然让老板来谈合作"

        秦昭宁坐在沙发上,头也没偏一下。长长的的茶几上摆满了酒,秦昭宁随手拿起一瓶,将瓶盖抵着茶几边,用力往下一压。

        砰的一声钝响,瓶盖弹飞出去,好巧不巧地弹到了刚走近的人身上。

        他疼得短促惊呼,不等他说什么,秦昭宁转头散漫地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不好意思,没注意。"

        那人一噎,闷气地回应∶"没事。"

        他在秦昭宁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大大咧咧地往后一靠,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了一圈,没有说话。原本想像往常一样,等对方先开口再把话题绕开,可秦昭宁竟然也不吱声,只一瓶一瓶地开瓶盖。

        桌上就有开瓶器,可她偏不用,单手拿着酒瓶往茶几边一磕,动作飞快又娴熟,只是场景有些暴力,弹飞的瓶盖总是砸到他身上。

        他终于没忍住先吭声∶"秦总,您不是来谈合作的吗"

        "不急。"秦昭宁开完最后一瓶,把酒放回茶几上。大致清点了一下,从茶几下方的抽屉里拿出扑克。

        扑克是崭新的,带着一股味,秦昭宁不紧不慢地拆开包装,纸牌在手指间灵活地翻飞。洗好牌,她将那一叠放到茶几上,抬头看过去∶"今天不谈合作,咱们喝个酒聊聊天。"

        那人一愣∶"聊什么"

        "我听说南润这次有个空降的经理,打断了孙副经理的晋升。"孙录脸色难看∶"秦总这是什么意思"

        秦昭宁垂着眸,慢条斯理地拿了个杯子倒满酒,放到他面前。玻璃杯和茶几碰撞发出一声脆响,她掀起睫毛眼神真诚∶"我的意思是,南润是不是有点不识人才了。孙经理业务能力这么出众,又在南润干了这么多年了,按理来说早该升上去了。"

        她不动声色地改了称呼,孙录自然意识到了,"孙经理"这个称呼让他心里暗爽,可明面上还是讳莫如深∶"顺其自然就行。"

        秦昭宁笑了笑,举了举手中的酒瓶示意∶"不谈工作,我敬孙经理一杯。"

        到底是老油条,孙录防备心也很重,意思意思喝了一口。秦昭宁不着急,和他东聊西聊,半途提出打牌助兴,又随手拉了几个人过来一起玩。

        有输有赢,输了的喝酒,几轮下来,大家都喝了不少,孙录有些上头,说话不太过脑子了。愤愤不平地吐槽,也没发现其他几个人一直没说话。

        吐槽完,他一抬头,忽的对上了一双冷然的眸子,他猛然一惊,,酒醒了,惴惴不安地尬笑着找补∶"你看我,醉了就容易说瞎话。"

        秦昭宁轻笑一声,将手中的东西递放到茶几上∶"孙经理说的挺对的。"

        孙录视线飞快地往下一扫,看见录音笔之后,面色一沉∶"秦总这是什么意思"秦昭宁往后靠了靠,学着他的语气打太极∶"什么什么意思""你耍我"

        孙录目光冷凝,瞥了一眼录音笔,他知道秦昭宁敢这么大大咧咧地摆出来,肯定还有后手。也没急着去抢,他心中稍作盘算,沉声问道∶"秦总想要什么这个合作项目"见秦昭宁但笑不语,他心里一凉,终于知道这个人远不像看起来的温和。

        深吸一口气,孙录缓和了神色,以商量的语气说∶"秦总无非是想谈成合作,咱们也见过几次了,算是半个熟人,要是换成别人可能更难谈,不如这样,我们各退一步。"

        秦昭宁安静听着,等他说完,才缓慢地点了点头∶"你还真挺上道。"

        孙录暗松一口气,可下一刻,秦昭宁又摇头叹息,颇为遗憾地说∶"可惜了,我现在已经不想要这个合作了。"

        孙录一证。

        秦昭宁掀起眼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现在呢,想看跳舞。""这个好说,这酒吧有跳舞的,我去给秦总叫过来。"孙录说着就要起身。秦昭宁一句话打断他的动作∶"我想看你跳。"见他僵住,秦昭宁不紧不慢地补充∶"钢管舞。"

        孙录脸色格外的难看,努力扯了扯唇角,却只露出一个尴尬的表情∶"秦总别开玩笑了,我哪有那些专业的厉害。"

        秦昭宁拎了拎酒瓶,似不经意地说∶"原来你也知道啊。"

        孙录张口想要说话,一瞬间忽然反应过来∶"秦总是给你手下员工出气来了"

        "不是啊。"秦昭宁将录音笔拿起来,在指间无聊地转着,"我就是单纯的觉得我平时太好说话了,以至于很多人都柿子专拣软的捏。"

        她勾着唇笑,一字一顿地慢慢说∶"回去记得告诉你们老板,我这人睚眦必报,他和他背后的人,都跑不了。"

        孙录打了个寒颤,他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自己十多岁的小姑娘给吓出冷汗来。

        可秦昭宁很快往后一靠,又恢复到原来的懒散模样,转头对一边的人道∶"找酒吧老板要个钢管舞道具来。"

        "好的老板。"

        那几个"随手拉来"的牌友,此刻憋着笑,孙录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几个和秦昭宁压根就是一伙的。

        这事过去之后,紧接着就是周末,秦昭宁也没怎么歇,恨不得一天时间掰开来用。

        周一早上,连着几天没好好睡觉她打着哈欠进了长空。不用面对南润那个负责人之后,小周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她和人说着话,见到秦昭宁进来,弯眼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秦总早。""早啊,什么事这么高兴"

        小周得瑟地晃着脑袋,看向她的眼神充满崇拜∶"我听他们在群里说了,秦总你那天大杀四方特别气,把那个猥琐男整得服服帖帖的。"

        连日的疲惫被她的快乐感染,秦昭宁挑眉问∶"想不想更快乐一点"小周眼前一亮∶"想!"

        秦昭宁将手机拿出来,点开相册里的一段视频,放到小周面前。酒吧包间里,霓虹灯光闪烁,一个有些发福的男人笨拙地扶着钢管。

        小周看完,脸上的表情由惊讶转到好笑,最后又回到对秦昭宁的崇拜,满眼感动∶"谢谢秦总。

        秦昭宁拍拍她的脑袋∶"以后遇到脑残对你动手动脚,直接打回去,打不过就叫人,不用怕搞黄合作,我们不差这一个。"

        小周鼻子一酸,猛地点头,却还是担心地问∶"那咱们和南润的合作是不是黄了""黄了啊。"秦昭宁一脸的无所谓,"但是不是我们黄了,是他们。"

        小周没听明白,直到下午,南润打来电话,十分诚恳地道了歉,说这些天太怠慢,换了个负责人来谈。

        下属来报告给秦昭宁的时候,她正给办公室里的花浇水,闻言动作没停∶"找个措辞拒了。""秦总,真不要这个项目了啊"来人有些纠结地问。秦昭宁放下水壶∶"不要了,有更好的。""什么更好的哪家公司啊"

        秦昭宁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脾气其实一直不小,只是近些年会忍了一些,但有人真犯到她头上,她自然也会回击。

        熬过七月,那些明里暗里的针对逐渐撤了许多,一切又步入正轨。完成了一个项目,大家士气高涨,提出要团建,秦昭宁自然大方地满足。

        团建地点定在近郊的一个农家乐,七月底南城热了起来,这个农家乐建在山里,依山傍水格外凉快。

        一行人早上从公司出发,开车两小时就到了目的地。正是暑假,这里人也不少。

        秦昭宁不想和一堆人抢院子里的摇椅秋千,带了瓶水去山里散步。葱绿的树木直冲云霄,树荫遮挡住炽热的太阳,营造出一片的阴凉。

        秦昭宁记着路线,往山上走。

        这座山不低,爬的人也很多。只是越到高处,人影就越少。大部分人来农家乐都是为了放松的犯不着爬到那么高的山顶累着自己。

        秦昭宁不一样,比起工作的忙碌,她更喜欢爬山,毕竟爬山的时候除了记路什么都不用想,这样对她来说也称得上是一种放松。

        可她忽略了一件事,她没把路记住。

        再一次见到她做的标记时,秦昭宁终于确定,自己似乎迷了路。

        手机显示着备忘录的界面,秦昭宁在第三条路后面画了个叉,正打算开始第四次试探时,她敏锐地听到了脚步声。

        她侧头看过去,一个戴着口罩的男生从其中一条路走出来。

        他目测有一米八几,黑色的短袖领口有些宽松,锁骨半隐半现。同色的长裤,肩宽腿长,身型挺拔匀称。

        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半张脸,可露出来的眉眼却凌厉而精致,鼻梁高挺,依稀能看出是个帅哥。

        转悠了这么久终于看见一个人,秦昭宁眼前一亮,努力遏制着内心的激动走过去∶"你也是来爬山的吗"

        男生愣了一下,才点点头,说话带着些鼻音∶"是。"

        秦昭宁顺势给自己递了个台阶∶"好巧啊,我也是,我们一起上去吧。"男生轻轻瞟她一眼,也没拒绝,仍旧简短地回答∶"好。"

        秦昭宁自以为找到了一个识路的人,两个人一起走向右手边那条路。

        两个人走不说话气氛容易尴尬,秦昭宁贴心地起话题,问道∶"你戴口罩不热吗""感冒了。"难怪声音听起来有些闷。

        秦昭宁抬头看一眼艳阳高照的天,不由地内心感慨这种气温居然也能感冒。

        她不太会跟陌生人聊天,特别是这个陌生人也话少的情况。找不出话题,秦昭宁索性安静了下来。

        她给身旁这个男生下了一个小娇花的定义,走两步就要偷偷往他那儿瞥一眼,生怕小娇花晕倒过去。

        大概啊因为惦记着事,秦昭宁竟然也没意识到,哪怕两个人没有说话,也没有觉得尴尬。

        她担心的这件事并没有发生,小娇花走了半小时也依旧没有晕倒,只是她忽然发现一个可怕的事,他们似乎又转回了原点。

        秦昭宁仔仔细细盯着自己做的标记看了几眼,终于确认了。她讶然地看向旁边的人,惊诧地问∶"你不是认识路吗"

        感冒让人反应变得有些迟钝,男生缓慢地抬睫看过来∶"我不是跟着你在走吗"秦昭宁∶"

        一阵短暂的沉默,男生抬手摸了摸额头,似乎终于意识到了,点头示意她跟上来∶"我带路。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在原地站了两秒,抬脚往另一条路走去,秦昭宁见状赶紧跟上。

        太阳缓慢移动,临近中午,热光笔直地穿过树叶缝隙照下来。树荫也开始渐渐挡不住热量,秦昭宁手中拿着的矿泉水瓶,都变成了温水。

        已经爬到了三分之二高处,只是一直绕圈子耽误了时间,有人带路之后,他们没多久就到了山顶。

        顶上有风吹过,吹散热气,竟比树木丛生的山腰要凉快。

        来之前秦昭宁做过简单的攻略,知道山顶上有个爱心湖,她对这种吸引人的噱头不怎么感兴趣,但是既然来都来了,不顺便看看似乎有些亏。

        秦昭宁绕着山顶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不解地问∶"不是说山顶有个爱心湖吗湖呢""你是说那个"

        顺着男生指的方向,秦昭宁看到了一个大约一平方米大的小水坑。

        ""

        她又仔细看了看,轮廓还真是一个爱心。秦昭宁不由地牙疼∶"怎么还骗人啊"得亏她不是特意为了这个湖来爬山的,要不然能气死。

        小娇花站在山顶边缘驻足远眺,秦昭宁怕他一不小心摔下去,也跟着过去。这地方风是真的大,吹散了一身的热气,秦昭宁沿着他的视线看去。远方是连绵无尽的云霭,青山松翠,炽光耀眼。

        秦昭宁偏头问∶"你在看什么"

        少年的目光很远,像穿过了流云婉转,看向了天的那一边。

        听到秦昭宁的声音,他收回视线。一阵风吹过,他有些闷闷地咳嗽了两声,缓了一下才回答∶"自由。"

        秦昭宁眨眨眼,心里感概,这小孩怎么有些中二。她抬着眼尾又瞥了他一眼,看起来是不大。

        虽然不太会聊天,但秦昭宁是个贴心的大姐姐,她哄小孩一般顺着他的话问∶"你从哪看出自由的呀云和风吗"

        少年奇怪地看向她,摇了摇头∶"不是,是人。"秦昭宁顿时觉得自己有些肤浅了。

        这时候,少年忽然往前走了一步,他本就站得靠近边缘,这么一走看起来更危险了。秦昭宁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腕∶"别想不开。"

        用力地将人拽回来后,秦昭宁把他拉离悬崖边,语速飞快∶"你想要自由也不是这样啊,你活着才能感受到更多的自由,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少年低头,看向紧攥着自己手腕的手。她的指骨很细,白皙细长的手指此刻紧紧扣着他的手腕都快勒出红印了,也不肯松开。

        秦昭宁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像个知心大姐姐一样开导∶"小朋友,高考只是人生中的一道关卡,不能代表全部的,你不要因为这个想不开。过去和现在都不能代表未来,你的未来才刚刚开始,它远比你想象的要好。"

        他看着年纪不大,又是暑假,正好是出录取通知的时候,秦昭宁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高考失利了。

        还想安慰什么,少年忽然开口∶"我开学大二了。"到嘴边的话一卡,秦昭宁疑惑地"啊"了声。

        "我没想自杀,我东西被风吹到那边的树上了,我想拿回来。"他认真解释。

        秦昭宁转头一看,不远处的小树上,一张纸巾正被风吹得缠绕在枝权间。

        忽然开始有些沉默,好半晌,秦昭宁松开她的手腕,几步走过去把纸拿下来,递回给他。他伸手接过,那只手腕上有几道明显的手指印,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她刚刚抓出来的。秦昭宁觉得这地方多待一秒都是煎熬,忽然,少年说了句"谢谢"。

        哪怕是感冒带着鼻音,他的嗓音仍旧好听,偏于少年与青年之间,低低沉沉中又带着几分青涩。几秒后,他又接着道∶"不过还是谢谢你,你说得很对。"秦昭宁稍愣∶"哪句话"

        远方的云层重重叠叠,遮住大半太阳,可金辉还是从云层后穿透出来,落入漫漫大地。

        少年复述她的话∶"过去和现在都不能代表未来,你的未来才刚刚开始,它远比你想象的要好。"

        秦昭宁睫毛扇动,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不,不用谢。"

        她大概不知道,所谓的纸巾是借口,那一刻他是真想从这里跳下去。可就在抬脚的一瞬间,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然后稀里糊涂地说了许多。那些道理放在平时他压根不会听进去,但那一瞬间他似乎改了主意。

        如果当着她的面跳下去,应该会给这个女生带来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山顶的凉快让人不想挪动,秦昭宁坐在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头上,少年站在她旁边,两人一起安静地眺着远方。

        日渐西移,流云斑驳,过了饭点那么久还没进食,秦昭宁后知后觉地开始感觉到饿。她又有些担心自己一个人下去会再次迷路,只能暗戳戳地等他。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内心的呼唤,少年转过头∶"走吧,下山。"

        秦昭宁拿着水站起来,见他又咳嗽,皱了皱眉,把水递过去∶"你喝不喝水"

        递过去之后,秦昭宁才反应过来这水她喝过,还是对着瓶口喝的。她手速飞快地收回来∶"算了要不你再咳两下,把不舒服的感觉咳出来就好了。"

        "

        下山的路远比上山时好走,毕竟不是每个人都不认识路。上去的时候光顾着找路了,下山时才有空欣赏沿途的风景。

        除了郁郁葱葱的高大树木之外,矮小的草丛中也生长着粉嫩的野花。小小的一朵,毫不起眼长势却格外喜人。

        到了山底,秦昭宁终于看见了熟悉的农家乐牌子。她停下来,看了眼少年∶"你要去哪回去吗"

        "嗯。"

        "这附近有公交车站吗你等等我,我开车送你过去。"

        大概是"同甘共苦"了一上午加半下午,秦昭宁自然而然地提出帮忙。

        这时候秦昭宁已经觉得有哪里奇怪了,自己平时也不是个多好心的人,更不会主动去说这话,可她没意识到到底是什么原因。

        就像刚刚相处那么久,秦昭宁也没发现,一跟陌生人待着就犯尴尬的自己,竟然一点也没觉得尴尬。

        两个人就算不说话,没有话题聊天,几乎全程都保持着沉默,却也没有哪里不适。

        她很轻地蹙了下眉,把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内容甩出去。

        可身前的少年没领情,他依旧神色淡淡,连额前的冷黑色碎发都透出几分疏然∶"不用了,我朋友在附近,他开车过来的。"

        正说着,远方开过来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缓缓地在路边停下。驾驶座下来一个戴眼镜的清秀男生,扫了一圈后看见他,小跑着过来。

        "走吧走吧,他俩订了位置,现在赶过去刚好上菜。"少年"嗯"了声,甚至连声再见也没说,就跟着转身离开了。

        秦昭宁忽然觉得郁闷,自己上赶着要送人家,他不领情就算了,好歹有着几小时的革命友谊,连声再见都不稀得说。

        他们还没走远,秦昭宁耳尖地听到戴眼镜的男生八卦地问∶"刚刚那个女生是谁啊""不认识。"

        ”“:“秦昭宁∶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确实不算认识,毕竟待几个小时,两个人连名字也没问。

        她转身往农家乐里走。

        身后传来大大咧咧的声音∶"灼哥我是不是说中了""我靠别啊,我错了我不瞎说了,大作业借我看看啊。"

        秦昭宁没有回头,所以她也没有发现,身后的那个少年,刚刚回头看了一眼。

        而那时候,陆明睿刚好说道∶"你这藏着掖着也太不够意思了,看到我来连再见都不跟人说一声,别给人弄生气了。"

        宋灼回头看了一眼,敛了敛眸∶"因为不会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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