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六章 说不也没用
“我去叫湘儿来。”半夏终于开口,转身离开房间,腰挺得笔直,头抬得老高。
紫苏想喊她,想跟出去,可她躺着不动,仿佛凝固。沮丧的泪水在她的眼睛里打转。这是必然的结果。她想:我知道的。我可以看到它们。你们是不会了解我看见的,我不想卷进来。
“都是你的错,”她对着一动不动的令公鬼说道,“不,不是的。可我想,你早晚会因为这个吃亏。我们都像蛛网里的虫子般身陷其中了。如果我告诉半夏,将来还会有个女人出现,一个她甚至不认识的女人,她会怎么样反应?说起来,你又会有什么想法呢,我亲爱的放羊倌大人?你长得一点都不难看,可是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为难,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你会选择的人。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否希望你选择我。或者说,你会不会尝试把我们三个全部操纵于股掌之间?也许这不是你有意的,令公鬼,可是,这不公平。”
“不是令公鬼,”一个天籁般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是阴长生。转生的真应化天尊。”
紫苏呆住了。那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一身光滑的浅色皮肤,一头漆黑的长头发,一双如黑夜般深邃的眼睛。她的裙子白得连白雪都显得黯淡,她的腰带是牙白色的。她的所有珠宝都是银白色的。紫苏看着她,只觉得无名火起。
“你什么意思?你又是谁?”
女人走过来站在床边她的步伐如此优雅,使紫苏的心中生起妒忌,尽管以前她从来没有因为任何理由妒忌过任何女人。这女人抚摸着令公鬼的头发,仿佛当紫苏不存在。
“我想,他现在还不相信这事。他知道的,可他不相信。我引领他的脚步,推动他,拉着他,诱导他。他一直都是这么固执,可这一次,我会塑造他。杜用还以为自己掌控事情的发展,而实际上,是我在操纵。”说着,她的手指在令公鬼的额头上掠过,似乎画了一个标记。
紫苏不安地想,它看起来是一只血牙。令公鬼嘟囔着动了动,这是紫苏找到他之后的第一次动作。
“你是谁?”紫苏质问。女人看着她,只是看着,紫苏却觉得自己想紧紧抱着令公鬼缩回枕头里去。
“我名叫丹桂儿,女孩。”
紫苏突然口干舌燥,就算她的生命就依赖她的声音,她也说不出话来。这是黑水将军之一!不!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她能做的只有摇头。这个动作使丹桂儿露出了微笑。
“阴长生是我的,过去是,现在也是,女孩。给我好好照顾他,直到我来找他为止。”然后,她消失了。
紫苏屏住了呼吸。上一刻那女人还在屋里,下一刻她就不见了。紫苏发现自己紧紧抱着毫无意识的令公鬼。她只希望自己不要觉得自己是在期望得到他的保护。
南谷子背对着落日策马飞奔,阴沉的驴脸上挂着决绝的表情,一直没有回头。他已经看见了他需要看见的一切,那是透过可憎的雾气所能看到的一切。全军覆没了,师叔大成子死了,这只能有一个解释。妖魔邪祟出卖了他们,跟锡城的子恒一样的妖魔邪祟。这件事必须告知给师叔的儿子——天宝道人,他现在跟监视嘉荣的火传居士在一起。
可是,他要禀告的还有更糟糕的事情,而且只能对天愚本人说。他必须禀告自己在冷泉镇的天空中看到的事情。他用鞭子抽打着坐骑,一直没有回头。
令公鬼终于睁开双眼,眼前是透过大树杜鹃的枝叶斜斜照下来的斑驳阳光,尽管是在这个时节,它宽大精壮的叶子仍然保持翠绿。吹动树叶的小风带着一丝夜里将有降雪的暗示。
令公鬼仰面躺着,手里能摸到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左边身体很痛。他转过头,看见紫苏坐在地上,看着自己。他几乎认不出穿着中衣的她了。她犹疑地露出微笑。
“紫苏。是你。你从哪里来的?我们在哪里?”他的记忆闪过,零零碎碎。他记得以前的旧事,可过去几天的记忆如同镜子的碎片般在他脑海里旋转,在他能看清楚之前就已经一闪而过。
“从冷泉镇来,”她回答,“现在我们距离那个地方五天路程,你一直都在睡觉。”
冷泉镇。
更多记忆。
马鸣吹响了神霄玉府伏魔令。
“半夏!她是不是?他们有没有救她?”令公鬼屏住了呼吸。
“我不知道你说的他们是指谁,可是,她自由了。我们自己把她救出来了。”
“我们?我不明白。”
“她自由了。至少,她……有湘儿,仪景公主,还有我。”
“湘儿?仪景公主?怎么会?你们全都在冷泉镇?”令公鬼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紫苏轻轻松松就把他按下去了,手还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动,双眼凝视着他,他又问:“她在哪?”
“走了。”紫苏脸红了,“他们都走了。半夏、湘儿,还有马鸣、叶超和颖逸。叶超其实不愿意离开你。他们去了嘉荣。半夏和湘儿回去继续巫鬼道的训练,马鸣去看看鬼子母们能拿那把匕首如之奈何。他们带走了神霄玉府伏魔令。我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看到了那个弯月夔牛角,真的是一件东西,和我听说的一样。”
“走了,”令公鬼喃喃说道,“她甚至不等我醒来。”紫苏的脸颊更红了,她坐回原处,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令公鬼把手举到脸前想擦擦脸,却停住了,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现在,他的左手手掌也有一只天元应龙了,跟右手手掌的一模一样,每一根线条都那么清晰,那么真实。一次印天元应龙,设定他的路向。两次印天元应龙,证明他的身份。
“不!他们已经走了,”她说道,“说不也没用。”
令公鬼摇头。某种感觉告诉他,身侧的痛楚很重要。他不记得自己怎样受伤了,不过,它很重要。他揭开被子去看,可她一掌把他的手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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