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恍惚一刹细雪惊飞还记旧眼眉

“叮”的一声轻响，箱子打开了。

        陆清泠睁大了眼睛，一时震惊莫名——一把造型奇特的现代复合弓，弓身闪着奇异的黑色金属色，充满了后现代的科幻感，静静的陈列在箱子里，像是陈列在博物馆的展柜里。

        “嘶——”陆清泠轻声吸气。

        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抚上了那把弓，微微颤抖的手指，似乎泄露了主人的心思。

        “这弓，美吗？”

        似乎是为了转移情绪，慕清寒拿起了那把弓，抬眼问道。

        “美，太美了。就像不是人间的物品。”

        “是啊，本来就不是这世间的。她也不是。”

        眼中亮晶晶的慕清寒轻声说道，似乎怕惊吓到了这把弓。

        “似乎没有箭？”

        陆清泠这才注意到，箱子里另外空着几个凹槽，似乎原本是用来存放箭支的。

        “原本有三支箭，云姊用掉了两支。一支定江山，一支除邪患，还有一支——”慕清寒似乎陷入了沉思。

        陆清泠看着他的神色，猜测道——“在你那里？”

        “是，在我那里。”

        他把“那里”两个字咬了重音。

        似乎不愿意多想，慕清寒把弓重新放入箱子里，合上了箱盖。

        “走吧，华城会在山下接应我们。这会儿，该搜山了，我们得赶紧回到住处。”

        吹熄了蜡烛，慕清寒拉着陆清泠来到山洞门口，冲着山下轻轻学了一声鸟叫——清脆的画眉鸣叫声，山下回了一声杜鹃的啼叫。

        陆清泠看了慕清寒一眼，轻笑了一声。

        ——这人，身上有多少秘密呢，贵公子的身份，却学得一身的江湖本领，还真是……

        身边那人眉眼温润，回看了她一眼，冰玉般清冷的容颜，微微弯起嘴角，就像寒冰初绽，春雪消融，也笑了。

        两人顺利下了山。就像慕清寒说的，大多的大难不死，不过是早有准备。而且，这准备还不止一套方案。陆清泠觉得，这人的做事方式，莫名的有点像后世，比如军队作战，或是警察办案，一号方案如何如何;情况有变，就启用二号方案如何如何。总之，让她有点他乡遇故知的熟悉感。

        箱子被掩饰起来，连夜运回了京外的绿柳山庄——毕竟，那才是慕清寒经常住的地方。京城中的靖国公府，倒像是亲戚家，偶尔走动，疏离客气。

        骊山上玉华宫，和各家汤池别院，被搜查了一天。据说是有窃贼偷了皇帝心爱的珍玩。大家都说这窃贼真胆大，玉华宫中停云楼，那是禁地，又是皇上祭奠神仙友人的地方，禁卫森严，他也能闯得进去。不过——那停云楼里都是珍玩，就连地上的砖，都比皇宫里的金贵，也不知这胆大包天的贼，到底偷了什么——那可老值钱了。话语里透露出羡慕的语气。

        才两天，骊山下的小酒馆里，这就议论纷纷。也难怪，皇帝妃子驾临玉华宫，大批的随从侍卫，还有各家带的小厮管家，这些人住不到山上去，可不就包了山下的小店。这些人伺候贵人，消息灵通，又不受山上那么严格的管制，什么话传不出来。

        又过了几天，皇帝要回宫了。陆清泠看着这处别院，小小的院子，玲珑精致，器物华贵，还有那个金镶玉砌的汤池——很好，很符合靖国公世子的身份，和他赚钱的本领。想起了那天的鸟叫，陆清泠弯了弯嘴角——不过符不符合他的真实爱好，那就不一定了。

        总共住了七天，陆清泠身上的伤也好了。当时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回来才好好处理。两人都中了一箭，好在在紫夜星辰的辅助下，修炼内功，运转元气，三天复原，再三天，连痕迹也没有了。

        这其中，皇家侍卫搜过别院，也检查过身上有伤的人，带走了一个切菜伤到手指的倒霉厨子，再没找到可疑的人。

        倒是陆清泠，有天“意外”的碰见了潞王和他的母亲——贤妃。他们在骊山半山的一个小亭子看风景——也不知道初春的山上有什么风景好看，除非是看她和慕清寒。他们俩当时在相隔不远的下面一处空地上练习射箭。因为那把奇怪的弓，慕清寒想起还没教过她射箭呢，于是就抽空练起来。好几天都在这里，离他们的汤池别院不远。

        这潞王和他母亲别是掌握了她的行踪，特意到山上看风景，来“偶遇”她的吧。陆清泠被叫上来拜见贤妃的时候，心里不禁暗中嘀咕。

        按照这时的礼节拜见了贤妃。这位满脸慈爱的皇妃就像邻家阿姨一样，细细的打量起她的眉眼来。这些天陆清泠都是女装打扮，但也绝不像这时代的任意女子，既不会像小家碧玉小心翼翼，也不像有些贵族之女骄傲跋扈。她只是神色平静的抬起头来，也细细打量起眼前人来。

        旁边的潞王似乎是觉得不合礼节，假咳了一声，还没说话，就被她母亲赶到一边去了。于是这位亲切的贤妃，就拉起了她的手，问起了她的名字，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陆清泠一一答了，倒觉得有些像是前世的相亲，不禁有些好笑。

        陆清泠大大方方的观察她，她依稀觉着这位的眉眼有些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于是一时盯着她有些出神，这位贤妃也没恼。只是问道：“姑娘这样看着我，可是想起了什么人吗？”

        陆清泠忽然恍然大悟——这不是她拜师时那副画像上的那双眉眼吗？还有前两天，停云楼上那座玉雕，一样的眉眼，有八、九分相似了。

        “贤妃娘娘的眉眼有些像是我的一位师长，不过我只见过她的画像。”

        陆清泠有些试探地说道。

        “她还在人世吗？”端庄亲切的贤妃一时有些变了脸色。

        “不知道呢，听说失踪20年了。”陆清泠观察着她的脸色。只见那张白皙精致的脸，流露出些许悲切怀念的神色。

        “您认识她吗？听说她的名字不能被提起呢。”

        陆清泠进一步试探道，又不出声的用口型道出了一个名字——“聂云岚。”

        贤妃白皙的脸色一时变得更白了，眼中似乎有泪，握着手帕的手指攥紧了帕子，有些抖，那精致名贵的丝质帕子被攥出了皱纹。

        那天的偶遇就这样匆匆结束了。回来和慕清寒说起来，他倒没说别的什么，只淡淡叹了口气，说道：“她倒是还有些良心。”

        回京的路上一路平安。过了几天，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了。民间大开宵禁，欢庆佳节，宫中也挂起了各式各样的彩灯。

        陆清泠这几天美美逛了几天街，提前逛了夜市，看了花灯。那真是“东风夜放花千树，宝马雕车香满路。”她也顺理成章盗窃了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拿去给慕清寒看。

        不过慕清寒看着她抄在花笺上的诗，倒是又好笑又怀念，说到，云姊早在二十多年前就拿出这首诗来了，是一位佚名的诗词大家写的，现在每到元宵节，文人歌女都会拿出这首诗唱的。

        唉，穿越人士的装逼大法，陆清泠竟然没用上。

        说道提前逛灯市，那是因为元宵节晚上慕清寒又要被请进宫去了。皇帝下旨，宫中也元夕赏灯团聚，特意叫上慕清寒和陆清泠。据说，陆清泠是贤妃特意提起，说是骊山一见，很是喜爱，请她一起去宫中看灯。

        元夕这天，天色下午就昏暗下来，傍晚时簌簌下起一场雪来。只是却不是雪花，只是细细的小雪粒，借着北风，打在人脸上，身上，簌簌的响，颇有些寒意。

        陆清泠仰头看天，压抑的、低沉的浅灰色云层，覆盖在京城上空。她一时倒是庆幸提前看过了灯市，今晚这天色，可不见任何喜庆。虽然大街上一样人来人往，欢声笑闹。可坐在马车里，走进那座森严而冰冷厚重的四方宫墙，陆清泠却觉得仿佛走进了一座择人而噬的巨兽的口中。

        莫名的压抑和紧张。仿佛山雨欲来，大厦将倾。

        慕清寒伸过一只手，轻轻地握了握她垂在一边冰冷的手。

        “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嗯。”

        慕清寒转过头，认真的看着她，“还记得在茶园里我说过的话吗，即使我有事，也不会让你有事的——那是承诺。”

        陆清泠看着他分外认真的眼睛，那里面沉静如冰湖，却又燃烧着一个宇宙，此时正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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