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日初
席靳最近肉眼可见的心情不好,上课也不睡觉了,下课也不出去溜达,课也不逃了,整天就懒洋洋的歪在椅子上,杵着头垂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和往常一样的就是依旧不大理人,你要是在他耳边吵的他烦了,男生就会斜着头,轻飘飘看你一眼,
眼睛里传递的只有一个意思。
找死?
于是周边就彻底安静了。
偏宋怀越是个不怕死的,他蹲在席靳旁边,兀自唠叨猜测着男生反常的情绪,话多的不行,脸上自以为一副福尔摩斯探案的表情,实际上别人看来懵懵呆呆的,傻的和哈巴狗没区别。
“老大,你最近怎么了?”
“心情不好?”
徐莛箴坐在前面,翻了个白眼,废话!
宋怀越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右手杵着下巴冥思苦想,“最近也没特别事啊,许老师也没提问你了。”
徐莛箴:……这莫不是个傻子,老许提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哦,席靳脑回路那么长,现在才烦?
宋怀越继续:“倒是最近去食堂经常看见席颂和她舍友一起吃饭,貌似那个叫应什么芮的,还是个吃货。”
“我那天看了,也不知道她怎么那么能吃,刚吃了饭就拽着席颂她们去了小超市,回来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吃零食。”
话题越跑越偏,不愧是从来抓不到点子的聪明小越。
徐莛箴目光一亮,席颂?一起吃饭?和舍友?
也就是说席颂不和席靳一起吃饭了?吵架了?所以闹别扭?
他把座椅往后拉了拉,本就几乎要贴到后桌的距离,这下直接为负,他脑袋回过来,语重心长的音调:“席哥啊,小姑娘是需要哄的。”
“正所谓山不来就你,你可以去就山啊,”
“她不找你,你就去找她呗,要不然矛盾越积越大,感情就冷了。”
席靳目光一淡,眸色瞬间敛了起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下一刻倏然站起身,一个字都没说,打开后门,砰的一声,出去了。
徐莛箴不明所以:“老大生气了?为什么?”
宋怀越嘿嘿直笑。不屑的翻了个白眼:“看你不顺眼呗,什么哄不哄,驴头不对马嘴,老大怎么可能去哄人呢。”
“哈哈,果然我才是老大的贴心小棉袄!”
席靳慢悠悠走在操场,英俊的脸上此刻神色格外冷厉,一路走也没人敢上前不知死活的靠近,触他霉头。
毕竟,谭婷两人可谓是前车之鉴,毕竟那天席靳放狠话可是当着许多人的面,第二天两人退学的退学,转学的转学,任谁也知道其中必定少不了席靳的手笔,毕竟,哪有那么多巧合?
矛盾?
冷了?
男人唇角勾起诡异的弧度,无端让人身体发寒,脚步却依然那么漫不经心。
果然啊,小姑娘长大了就会生出外心,也想着把他弃之在外啊。
“呵。很行。”席靳不知道该是表扬她的勇气,还是赞叹她的无畏。
男人笑容邪佞,天生自带的生人勿近的气场愈发浓郁,因手上用了力道,冷白的的掌心握着的罐装可乐有点变形。
男人目光垂落,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一勾,气泡“滋拉”一声从冰可乐中涌出来,冬天季节很冷,夏日里柔和的微风像刀子一样刮进心里,男生喉结一下一下不住滚动,冰可乐划过温暖的口腔进入寒冷的肺腑,内外夹击。
男生目光冷淡,看着落在手背的像是永远擦不掉的棕色痕迹,甜腻的味道散发在空气中又变为颤意的冷。
他望了望远处断了线的风筝,即便在伤痛也不知道该落在何处怎么找寻,也许风筝线断,是太用力了也说不定。
一切总该有个尽头的。
男人目光涌上湿意,曾经慵倦的不可一世的少年垂下了他的头颅,背影竟沾染上了沧桑的孤寂。
他目光有点模糊,恍惚间又想起了那天在席颂身后听到的对话,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她在外人面前说,“他是她的哥哥。”伴随着一句,“没什么关系是长久不变的。”
是啊,他也见惯了亲生的兄妹在长大步入社会之后,因工作婚姻联系逐渐减淡,明明是最亲密的骨肉至亲,但关系也渐渐疏远,甚至,
一年见不了几面。
亲生的尚且如此,他们呢?
说白了,他们其实根本没有密不可分的联结。
有朝一日,那一天迟早会来临。
如果未来的规划没有交界线,他们迟早会
背道而驰。
席靳啊席靳,别人身上的常事,怎么放到你身上,你就看不开了呢。
你也终究只是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啊,只是担了个哥哥的名义,又能左右什么呢。
席靳眼尾染上殷红,闭着眼睛随地仰躺在二楼的观众席上,喉结一下一下接连不断的滚动,他努力的吞咽,掩盖住不住翻涌的情绪。
他在心里说,当初养席颂不过是一时兴起,如今,也不过是把迟早的事放到眼前了而已。
你是席靳啊。
从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随心所欲的人,你只是习惯了没有得不到的东西,
你不会难过的。
你一开始也没打算在这个小小的黎县待很久的,不是吗?
因为不打算待太久,因为生性随意,才手里不留钱,所以带着席颂之后过了一段穷日子,也愿意用那些打架赚来的钱,免得脏了她。
十七岁的少年握紧了手中的易拉罐,冷白的手背暴出青筋,他像是把所有情绪倾泻,又像是在压制、克制、收回他所有不该有的“感情”。
有些东西,越是紧握,却越又感觉有点沙从掌心露出的无力。
冬季越发的冷了,天气预报预计下周二就会下冬天的第一场雪。
旅途的人会在风雪侵袭之后归家,他却又要开始漂泊不定了,也许这就是他的宿命,
他认命。
不论到了何时何地,面对何种境遇,他也从来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就像坚不可折的松柏,任何时候他都有热烈的骨血和与生俱来的傲气。
与其整日提心吊胆等待那天来临,不如他尽早斩断,他有他的洒脱。
席靳就像一副淋漓尽致的泼墨画,不被束缚,没有落点,自成一体,却完美的不可思议,被追捧、推崇的成为一个时代的象征,是以,千金难求。
他真真切切洒脱的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精怪,有着世间最美丽的皮囊,让人叹一句,穷尽山水墨色,也不过如此。
他本可以强求,但他不会。
甚至他有佛教的迂腐,他认定世间一切皆有因果,是他的跑不了,不是他的,不妄求。
他在操场于红绸心生贪念,又由自己勘破“不可求”。
他果真如同世间的神明,遗落的“托迦”,看透了世间虚幻,洒脱的像是下一秒乘云而去。
唯一不同的是,
乾坤落索,皆由他定。
抓住、放下,从来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可席颂看不透,勘不破,她是切切实实流落在红尘的俗人,她妄念滋生的早就深沉如海,谁都渡不了。
两人之间截然不同的性格,这也注定了,席颂会疯狂的结局。
其实当时席颂早就察觉到了席靳在身边,她不过是用那句话试探他的反应,但很显然,没得到她想要的,至于后一句,不过是口头上自暴自弃露出的一丝丝难过罢了。
其实心里,不长久不变怎么可能。
既然席靳当时出现,阻拦了她求死的意志,就必定要和她纠缠一生,少一分一秒都不行!
女孩眸光暗的可怕,里面的执念深沉到只流露出一丝丝就让人感到遍体生寒。
如果她知道,席靳要离开,怕是要把所有压抑忍耐不存于阳光下的东西,都□□裸的摊在他面前,彻底爆发。
可,必然的离开是阻拦不了的。
在期末考试之后,还没放假的那几天,江行组织了一场班级的集体活动,班主任也同意了。
黎江西南有一座山,不高,海拔不到三百米,周围的地势很平缓,是以此峰巍峨独立,并且号称“能够见到天边第一缕日出”,吸引了不少爱好爬山的游客,因此上面也建了一家露天民宿,客流量不少。
名字倒也合乎其妙,十分的取巧,叫做“日初”。
这天正好是周一晚上,席颂身为班长,自然没有缺席的道理,小姑娘穿着一身黑色及膝的羽绒服,头上带了个白色的绒线帽,细嫩的手插进口袋,感受着贴在里侧毛衣上暖宝宝传来的丝丝热意,弯了弯唇。
乖巧又可爱。
四个小姑娘前后走在一块,很明显的小团体,其他人也三三两两的走着,形成分明的派系,江行为了保证人数和安全,走在最后面。
少年穿了款极地迷彩的白蓝色的羽绒服,肩上背了个旅行包,黑色的,很大,走的却并不吃力,男生目光带着点期待,清澈明朗,显然接下来有事让他心怀喜悦。
江行等了快两个月,才等来了这么一个合适的机会。他仔细想过,即便他现在不能和席颂谈恋爱,他也应该告知他的心意,这是他认为该给她的诚意。
少年心怀坦荡,眉目坚定,修剪十分圆润的指甲搭在黑色背带上,更显白皙,不自觉吸引人的目光,高高的个字,很瘦,光从背影,就看得出是人群中万里挑一。
他会以一颗纯粹的心来喜欢,不会再像之前失了分寸做出鲁莽的举动,莫名矮了席靳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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