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歌会
时野一只手半掩在脸上，背靠着木门，整个人隐在光线昏暗的客厅里。
也不知道怎么就……跑了。
在枝屿……在迟倦面前。
好丢人。
而且，从小学到大学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他就从没答不上来过……！
衣兜里的手机冷不丁又响起来。
时野低头看一眼来电显示，这才想起余音袅袅的yy歌会。他忙去书房里开电脑。yy登录页面弹出来时，他才来得及把羽绒脱了，挂在房门后，再把门关上。
他登上yy，刚点进社团的频道，眨眼间就被管理抱上了麦。
频道里在线的两万多人似乎是愣了那么一两秒，随即，整个频道都炸了起来！
公屏被一行行的“啊啊啊啊啊啊”和“草”轰轰烈烈地刷了屏。
主持人开口：“草草？我们的草在吗？”
麦序上单名一个“草”字的红马左侧，小绿点扑朔着亮亮灭灭十几下，差点被卡出频道的时野终于出了今晚的第一声：“喂，可以听到吗？”
语调冷冷淡淡，音色却瑰丽。
公屏上又是一阵狂风扫落叶，热情地刷过一阵“1”，以及一串串看不见尽头的“啊啊”和“呜呜”。
在线人数跟乘了火箭似的直线上升，转眼要到三万。
主持人带着笑音：“草草晚上好啊。”
时野简短地打过招呼后，轻声开口：“抱歉，来晚了。我先唱歌吧，唱完再聊……家里老人已经睡了，所以我音量可能要放小一点。”
主持愣了下，连声应好。
等时野找伴奏的功夫，她玩笑地和公屏的粉丝打趣：“大家今晚倒是少了一个有奖竞猜歌名的环节啊。”
公屏上飘过一阵“哈哈哈哈哈”，其间夹杂着许多听出时野嗓音有点沙哑，嗷嗷着心疼和关心他的话。
也有不少人争分夺秒地猜起歌名来。
这事儿之所以成为一个乐趣，是因为——草在歌会上会唱什么歌，这完全是个划了特定范围的问题。
时野入古风圈多年。
不论他的众多粉丝还是圈内好友，都知道他有个男神，圈名叫枝屿。
这人是网络古风圈的远古传说，元老级别的歌手，也是许多人入圈的初衷和多年的男神。
音质清冽、温柔。温润如玉似公子。
时野自己有不少作品，这些年也翻唱过许多其他歌手的歌。
但每逢各大音乐社团、配音社团的歌会，只要邀请他去，他总会唱枝屿的歌。
或是枝屿的原创歌曲，或者是他翻过的歌。
时野没亲口说过这一点，只是时间久了，粉丝自然而然就发现了这点“巧合”。
短暂的调试过后，前奏响起。
主持不再出声，公屏里又是一番沸腾。
[临水照花！！时泪啊，草好像说过这是他听枝屿唱的第一首古风歌]
[草注意休息啊，嗓子有点点点哑]
[草草人美歌甜我都说累了，但……你们不觉得还有点欲语还休的妖吗！！]
[他到底怎么做到说话冷冷清清，一唱歌就这么妖艳的]
[草草真的好甜哦qaq虽然说话做事总是一副性冷淡一本正经的样子，但累了一天这么晚回到家！哑着嗓子！还要给我们唱歌！妈妈好感动！！]
[又来了哈哈哈哈哈，突然妈粉，小心被草封号]
临水照花这首歌很短，时野唱完最后一个音，看了眼公屏。
满屏的“甜”和“妈妈”，看得他有点别扭。一张好看的脸面瘫似地没有表情，白皙的颊侧却莫名浮起一点淡红。
……以后还是少看公屏的好。
他扯了下宽松的白卫衣领口，修长十指在键盘上敲击，找伴奏。
粉丝们开开心心地听完，正嗷嗷待哺地等下一首歌。
众人都以为刚刚等了一晚上、终于看到草那个小红马挂在麦序上时，就已经是今晚公屏最闹腾、频道最卡顿的时候。
谁都没想，下一首歌《所念皆星河》的伴奏一放出来，公屏里彻底炸开了锅。
[所念皆星河，星河不可及，像不像痴汉草的心声哈哈哈]
[？？不是，枝神唱过这首？草草不是每次都会唱枝神唱过的歌吗]
[这是两年前的新歌，枝屿早退圈了，当然没唱过]
[枝屿没退圈啊，他说过会回来的！！！]
[微博最后一条还停留在六年前，嗯，没退圈，你们开心就好]
[没人记得年初那条诡异的热搜吗，说枝屿就是迟影帝那条……那天迟倦就唱了这首歌啊]
[我靠我记得！！爆了之后又莫名被撤的那条热搜！！]
不知是谁忽然提到了迟倦。
公屏里渐渐开始群魔乱舞，说什么的都有。
枝屿和迟倦的名字被反复提及，频道里一下涌进一大群与古风圈毫不相干的人。
[怎么频道人数蹭蹭蹭地涨啊]
[隔壁女主播那儿来的，听说你们这在放迟影帝的瓜？？]
[吃瓜群众让一让嘞，本课代表来总结一下]
[草这六年在歌会上只唱枝屿的歌，而这首《所念皆星河》呢，枝屿没唱过，但迟影帝今年年初刚唱，而且是随口哼了两句结果不小心被录进采访花絮才曝光的]
[这个草是谁？？]
[枝屿的八年老粉，古风圈人士，粉丝数七十三万的一个词作，跟枝屿好像是朋友吧。反正……圈内人普遍觉着，谁都可能认错人，但草不可能认错]
[热知识提示：迟影帝出道至今六年就没在公开场合唱过歌，而枝屿也差不多消失六年了……你们品品？]
房门忽然被轻轻扣响两声。
时野知道时老可能是被自己吵醒了，起身去开门。
而公屏上，消息仍旧一条条刷得飞快。
[靠……这事上热搜的时候我压根不信的，但“六年”这个时间真的好tmd巧]
[所以，枝神真是迟倦？？]
[别别别别碰瓷，小众圈子惹不起惹不起]
[可别品了，蹭枝神的热度不够还要跨圈去蹭迟倦的？哪天人影帝亲自下凡辟谣了，你草这多年舔狗人设也就崩了哈]
[就放了首前奏，草一句话都没说，这都能吵起来？？]
……
房门打开，时老穿着一身睡衣，睡眼惺忪地仰头看了看时野：“给你留了碗猪骨萝卜汤，我去热一下？”
时野摇头：“我待会自己弄……吵醒您了？”
“不至于，老人嘛，睡得本来就浅，”时老笑了下，指一指时野还亮着的电脑屏幕，“你接着唱，我去把汤热上。”
时野再回到电脑前时，看了眼公屏。
大概是刚刚管理下场了，禁言、踢人、限制发言间隔时间，现在公屏上的文字很少，大多是刷小红花的。
他重新打开伴奏，第二首歌唱完时，时老爷子已经把热好的猪骨汤端进书房来。
时老微微弯腰，眯着眼瞅了两下电脑屏幕上那只有点秃顶的黄色浣熊，忽然说：“诶，我记得之前看这页面滚得没这么慢啊，这就是那帮学生说的……卡成ppt？”
[外公好我是您孙媳]
[外公好懂的样子哈哈哈哈哈]
[外公好！！（前面的你怎么勾引我媳妇儿呢]
[外公好（你们这是吃了多少花生米醉成这样]
时野按着f12的指尖一顿。
他飞快地侧眸瞄了时老一眼，见老人家没什么反应，才对着麦小声说：“……别闹。”
[……艹这低音，儿子长大了]
[倒也不必这么盲目溺爱，这句别闹你们难道没听出那么点……别样的娇羞吗？？]
时老乐了，拍开时野半遮着电脑屏幕的手，在一旁乐呵呵地爽朗地笑：“你害羞什么？我可没那么老古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害羞什么！！]
[果然害羞了23333333]
公屏上已经热情地要闹翻天了。
时野被时老打量得脸热。他抿了下唇角，装得若无其事地关掉刚刚那首伴奏，不再看公屏上那一串串无情而晃眼的“哈哈哈哈哈”。
第二天清早，六点过半。
时野从暖烘烘的棉被里探出一只手，按掉了叮叮咚咚的手机闹铃。
他迷蒙着眼坐起来，轻手轻脚地洗漱过后，就进厨房准备做早餐。
前一晚硬生生被余音袅袅那帮人留到快两点。
时老睡了，他这边不方便唱歌，只偶尔说几句话，但还是捧着本读了一半的《喜宝》，一边看，一边被迫参与了他们昨晚闹闹哄哄的……午夜场。
余音袅袅的午夜场由来已久，从时野八年前刚入社时就有了。
不管是什么正儿八经的歌会，或是平时歌手们在频道里爬麦练歌，但凡过了晚上十二点，那就，不得了了。
青媚狐、要抱抱、我是你的谁之类的歌，张口就来，几乎成了余音袅袅歌手的必备技能。
时野本来只是个词作曲作。录了几首翻唱后，也被社团里的前辈们拖去排麦了。那时候他和枝屿已经合作过好几首歌，从最初的和声，到后来的词曲包办一条龙。
两人不算多熟，但枝屿人前人后夸过他好几回，似乎是蛮喜欢这个社团的小新人。
那天，麦序刚排到他，正正好过了午夜十二点。
频道里霎时间一阵狼嚎。
枝屿就是在那样一片喧闹声里，用他干净温润、如玉石与玉佩碰撞而出的嗓音，开口对时野说：“小草？第一次来频道里爬麦吗，那……”
他尾音拖得低沉，又带一点哑，磁性地透过耳机音圈荡在时野耳畔，听得那时候不过十四岁的小直男心跳都乱一拍。
“唱个青媚狐吧。”枝屿似乎是很低地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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