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如果那时孟媛李清安俩人见到这个青年的正脸，他们也不会被之后发生的事儿打个措手不及。

        此刻，头一次走进县城供销社的小两口正好奇的打量着。

        一进门最显眼的是“为人民服务”的标语，往里走，笨重又宽阔的玻璃柜台将顾客和营业员分开。

        靠墙摆放的一溜大展示柜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品:搪瓷杯盆暖壶瓶，鞋子帽子老棉布；本子橡皮小人书，火柴洋蜡洋胰子。

        玻璃柜里则摆着花花绿绿的糖果饼干罐头之类，散装的盐油酱醋、红白糖则在旁边摆着算盘和木杆秤的柜台里。

        里边还有个写着“車马轭具”的版画，看画面应该是农业生产相关的用具。

        这个时候的供销社，称一句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并不为过。

        屋里买东西的人不多不少，售货员不卑不亢的招呼着顾客。

        两人转悠了一圈，毫不迟疑的走向最吸引他们的肉案跟前。

        许是来得巧，案板上肉还不少，看摊的大姐叼着烟袋正吧嗒抽着。

        见二人过来，眼皮都没抬问道:“票呢？板油还是剁馅儿？”

        “麻烦大姐给称三斤板油七斤五花，这是票您看下。”李清安从怀里掏出几张票据看了下，很快抽了两张肉票出来。

        大姐终于抬眼瞅了下俩人，买五花肉的倒是少见，何况还是一次买这么多。

        不过眼前这俩人男的高大冷峻女的小巧秀气，穿着土气精神面貌却很好。

        “板油七毛七一斤，五花肉七毛九一斤，一共七块八毛四。”大姐没有比划拿眼一扫，上手一刀麻利切好，上称一量刚刚好豪厘不差。

        “大姐好手艺啊！”被这一手镇住的孟媛惊叹出声。

        “拿着吧！下次记得带个筐。”她不是头一次当面被夸，可这小媳妇儿杏仁眼里闪亮亮满满的崇拜仿佛她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大姐难得带了丝笑，拿油纸多包了几层系上纸捻绳忍不住提醒。

        “好的，谢谢您啦。”李清安接过肉牵着小媳妇儿的手赶紧离开肉案，再不走他怕小媳妇眼里没他。

        俩人身揣巨款也没挥霍，又买了些日常用品就打算往回走。

        “大宝，这里的东西都好便宜啊！”火柴两分钱一盒，他们买了一整包十盒也不过两毛钱。

        “是不贵，过段日子咱再来。”

        盐是粗盐，一斤也不过一毛五，不腌制咸菜的话够他们吃好久。

        香皂是沈市出产的“千里香”，三毛钱一大块，金黄的包装很是漂亮。

        还有装在天然贝壳里的“蛤蜊油”，乒乓球大的膏体才七分钱，实惠得很。

        红糖白糖各一斤加起来也不过是一块五。

        李清安粗略一统计，这么多东西沉甸甸的拎在手里，还不到十块钱确实很便宜。

        回去的路上二人又去了趟邮局——李清安每个月都能收到家里来信。

        虽然原身和兄姐关系不大好，家里父母一直很愧疚让什么都不会的小儿子下乡当知青。

        这些年按月会寄些钱票补贴他，原身小两口也是因此才有底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磨洋工。

        等两人回到家忙活完时，天已经黑透了。

        点起不常用的煤油灯，俩人就着微弱的光亮煎了两颗金黄的溏心蛋，又煮了两碗阳春面喂饱了肚子。

        刚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就被门外噼里啪啦的拍门声惊醒了。

        “快开门！姓李的你给俺出来！”

        “再不开门俺就踹门进去了！”披衣穿鞋的功夫，窗外就喧闹起来。

        随着窗外黑暗被驱散，外面的人已然闯进院里了。

        “谁敢再进一步，别怪我不客气！”李清安开了门手上的门闩并没有放下，院里拿着火把吵吵嚷嚷的人群骤然看见他沉下来的脸不由静了一瞬。

        领头的刘明亮被他看的退了半步，回过神来脸上有些挂不住又挺了挺胸走上前。

        “呸！装模作样吓唬谁呢？！赶紧把东西交出来！”刘明亮嘴上说的硬气，语气却着实有些虚。

        “林大队长，您这黑灯瞎火带这么一大帮人闯进我家院子有何贵干？砸窑的胡子都没这么明目张胆的。”李清安不疾不徐稳得很，说出来的话却不好听。

        眼见被点了名，站在后面的林爱国也只好干咳了一声往前走来。

        “李知青小小年纪可不能乱说，俺们大营村向来民风淳朴，哪里有砸窑的红胡——土匪。”

        “有也不怕，私闯民宅的胡子带到局子里也得判个三年五载的。”李清安努努嘴，眼光顺着人群一扫意思很明确。他老丈人一家并不在人群里，除了刘明亮其他人有些眼熟却叫不出名，应该是村里的村民。

        “表叔，咱别听他瞎扯！肯定就是他两口子偷的！”刘明亮瞅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客客气气的说话早就按捺不住了。

        “杀人见伤，捉贼见赃。今日你们叔侄俩这事要是说不清楚，我不介意去县里问问公社和公安局的同志，啥叫诽谤和以权谋私。”

        李清安轻飘飘扫了眼上蹿下跳的刘明亮，目光定在林爱国脸上。原来他二人是亲戚，难怪上次谷场一句主持公道的话都不说。

        “李同志言重了，明亮这孩子性子急没什么坏心思。这次过来……”林爱国瞪了一眼刘明亮，和颜悦色的解释。

        “比我还大一岁的孩子？那我是小宝宝了？”孟媛从李清安身后探出脑袋，一脸纯真无邪。

        噗嗤一声叔侄二人身后响起了高高低低的笑声。

        别看乌泱泱站了满院子的人，大多是路上遇见气势汹汹一看就是找茬的刘明亮跟着过来看热闹的。

        乐完了这些人心里多少都嘀咕：老孟家这丫头的嘴比起以往可厉害多了，山上的笋都让她掰完了。不过没了那横眉竖眼的刁蛮样，瞅着还挺顺眼的。

        “说了半天，还不知道林大队长这么兴师动众找我夫妻俩啥事啊？”

        李清安看着终于笑不出来的林爱国，拍了拍正冲着刘明亮做鬼脸的孟媛。毕竟对方是生产队长，太过得罪也不好。

        林爱国知道主动权已经不在自己手中，望着与往日懒散相比多了份沉稳的青年暗暗叹息看走了眼，这次估计是不能如愿了。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问问你下午咋没去下地。”心底盘算着，林爱国面上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笑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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