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被绑架（中）

一个挑着挑子的小老太晃晃悠悠地走着，身后跟着一个跛着腿，有些罗锅的男子，他们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能远远看见一个寨子。身后的男子突然摔了一跤，嘴里絮絮叨叨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哎呦，你这娃儿小心点呢。”小老太儿把挑子放在旁边，转身扶起地上的男子，给他拍打着身上的沙土，嘴里还咒骂着：“不成器的玩儿意儿，走个路都走不利索，我一大把岁数了，还能照顾你几年，你是要累死你老娘啊。你那短命爹，这会儿不知道投胎到哪里快活去了，留你这么个累赘。”手上拍打的劲儿也更狠了，“昂，啊啊，啊啊~”男的似乎不会说话，在老太的背后划拉着，老太突然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后骂骂咧咧地扶着男子倚着树干坐下来，掀开篮子上的绢布，拿了两个金黄的小饼，饼中间夹着肉馅，香气扑鼻，又掀开另一个篮子，用破瓷碗盛了一碗浓稠的汤，“先吃点东西吧，今儿也不知咋的了，这路上的人怎么这么少，这没卖出去可咋整。”像是说给身旁的男子听，可声音却比刚刚还要大。男子看着手里的饼，咬了一口，金黄酥脆，饼皮一圈一圈层次分明，里面的肉馅儿肥瘦相间，用酱汁已入味儿，香儿不腻。又喝了一口汤，酸辣刚好，汤里有豆腐蛋花柿子，十分解腻，边喝边想着难怪自家主子舍不得离开，只是刚刚自家主子好像被拐着弯儿的骂了。沈茉自己也喝了一口烫，说实话她也的确有些累了。边喝汤，眼睛却在滴溜溜地转着，刚刚一青在她后背划拉着有人过来了几个字，她就知道要下饵了。

        果然远处寨子走过来了两个带着斗笠，一身东丽士兵装扮的人。“好香啊，你闻到了吗？妈的，老子是不是饿的产生了幻觉了。”一个细高个的男子吐了一口痰咒骂着。

        “头儿不由分说砍了清风寨一众人，连厨子都没留下，这几天天天吃着白面饼就白粥，我都快想死肉的滋味了。你别说，我也闻到了。”另一个胖子嘟囔着，眼尖地发现了不远树下的两人。

        “过来了”。一青小声地提醒道，虽然还保持着吃东西的姿势，身体却比沈茉更靠前，不利的时候能护住她。

        “两位”话还未出口，紧接着刀拔出鞘的尖锐声音，两把明晃晃的大刀就出现在眼前，“两位大爷饶命啊饶命啊”，沈茉赶紧趴在地上拼命求饶，顺便还不忘拉一下身边的一青，“老妇就是个做小本生意的，我把我把钱都都给你们，求两位大爷饶一命啊~~~。”说着哆哆嗦嗦掏出了块发了黄的绢布，露出七八枚脏兮兮的铜板，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头重重磕在地上。

        “娘滴，打发要饭呢！”细高个骂了一句，狠狠地踹飞了地上铜钱，似是不解气，又一脚朝着沈茉趴在地上的头踢了过去，感受着头顶得劲风，沈茉正想着能不能躲开，一个身影挡了过来，结结实实受了那一脚，把沈茉护在身下。“这又是个什么丑八怪！”细高个发疯似拳打脚踢。

        “哎哎，你别打了，我这饼上都溅上灰了，这个饼真不错，这汤也不错啊。”胖子嘴里塞得鼓鼓囊囊，拿了一饼递给细高个。细高个儿似是不解气，气喘吁吁地又踹了一脚，一青顺势倒在一边。“嗯？别说还真不错，这可比白面饼好吃多了。”没一会儿，破篮子里的饼和汤就被一扫而光，胖子打了个饱嗝，拉住了要灭口的细高个儿，“你们竟然没跑？你这饼不错啊。”

        “要是跑了，我和我孙子这小命怕是早没了。这饼和汤都是老妇做的，为了卖给上山祈愿地行人啥的，赚点儿赚点小钱儿。”“还会做别的吗？”

        “会，会，我还会酸菜白肉、脆皮梅花肉、葱油饼、浓汤面”沈茉一一列举着。

        “厨子这不有了，一个老妇，再合适不过了，老大也不会担心节外生枝了吧。”胖子一脸精明地看着细高个儿，细高个儿点了点头，一把拎起地上的沈茉，“你跟我走！”

        “大爷，我那孙子是个傻的，又先天是个怪胎，不过干活麻利，绝不会给大爷你们添乱的。要是没了这个孙子，老妇也是活不下去呢。”沈茉抹着眼泪。

        “海六，带上吧，哑巴一个，也不碍事儿”。

        就这样沈茉和一青两人搀扶着混进了山寨。沈茉跟在后面偷偷记着周围的路线，清风寨两面悬崖陡峭，进出寨子只有一条路，就是他们走的这条，另一边是树丛荆棘。大门上方一块青灰石板，上刻着清风寨三个大字，饶是很有气派；一左一右是两个哨楼，上面都有人在放哨。这海六和胖子身份许是不低，一路下来都是畅通无阻，看来得和他们二人搞好关系才行。

        沈茉二人直接被带到了厨房，厨房里一片狼藉，地上还有暗红的斑驳血迹，看来这里有过一番打斗。“你们两个就在厨房里活动，就住在厨房后面那个屋。每天三顿饭，另外单独留出两份，自会有人来取。该看的看，不该问的就做个哑巴，不然下次地上的血迹就是你们的。”

        “知道，知道”沈茉一个劲儿点头应着。直到确定四下无人，沈茉才赶紧关上门，回到里屋，此时一青正在擦着脸上的血迹，简单地包扎处理了一下。沈茉有些愧疚，这家伙也算是被她强拖进来的。“演技不错！害怕拿捏得很好啊”。一青站直了身子，四处查探着屋子。

        “额，呵呵呵呵，还好还好。”沈茉尴尬地笑着，心里默默嘀咕，那才不是什么演技，那是真情流露啊，饶是提前做好了心里建设，还是在那真刀出现那一刻全完了，差点以为小命都要交代在那了。“天黑之后，我去探一下寨子结构，你待在这里。”一青又恢复了驼背跛脚的样子,嘱咐着。“从大门到厨房一共经过十八间吊脚屋，东边十间，西边八间，北边高地上有两个八角楼，那两个八角楼周围却没人出入。”沈茉掰着手指仔细回忆着，“西边的八间，左数第二间至第四间先后有人出入，左数第一间和最后一间是上了锁的，还有三间房门紧闭，但是窗户是开着的。东边左数地五间至第十间门是敞开的，还有…………”

        “你竟然记得这些！”一青有些意外，他也只注意到了布局，至于有没有人，上没上锁，他都没有观察到。

        “这有什么，我还记得厨房架子上有三棵大白菜，可以做个醋溜白菜，地上还有一个冬瓜，可以炖个冬瓜汤。”沈茉挽了挽袖子，顺手抄起一个簸箕，捡着地上的菜。一个时辰的忙活，总算是收拾利落，菜也有一些，还是新鲜的，挑一挑也能用。

        “他们没人做饭，厨房又是一团乱，清风寨的人是不是已经？”沈茉手起刀落，利落地剁下了鱼头，从鱼唇郑重剖开，在鱼头下面鱼肉较厚的部分斜划了几刀。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一青往灶坑里添了一把柴火。“那两个八角楼很有问题。”

        “柔姐姐会不会被关在那里？”沈茉将花椒，盐撒在鱼头上，腌制起来，这边一青已经把白酒倒入剁椒中，一把鼻涕眼泪地搅拌着。

        “八角楼附近看似没有人把守，因为一但有人出现在那，可能就会变成筛子了。”一青把搅拌好的剁椒放在一边，又蹲在灶坑旁添柴。

        “有机关？”沈茉将剩下的鱼肉去鳞去内脏，剁成小块，往锅里添油，放入葱、姜炝出香味，下鱼生炒了几下，加入适量开水，盖上锅盖。“多添些柴火，大火烧开了，再保持小火慢煮”。又把鱼头上面铺上剁椒放入锅中蒸。

        “不排除这个可能，这些守卫看似随意分布，但其实是有些布阵。”闪烁的火光映照，一青的脸上晦暗不明。

        天色暗了下来，外面的走动的人也多了起来，厨房里的香气吸引了不少人过来查看，短短一个时辰，沈茉二人就先后被询问了不下五次，不过一个老妪外加一个傻子外加沈茉的厨艺，也算是平安度过。

        挑挑拣拣，沈茉做了四菜一个汤，醋溜白菜，冬瓜炒肉，炝土豆丝，溜肉段和一桶鱼汤。沈茉单独盛出两份，又留了两小碗肉多的鱼汤。刚准备妥当，厨房的门就被打开了，是海六。海六看着桌上的饭菜不禁咽了咽口水，“饭好了没？！”海六收回目光，喊道

        “好了好了，这就准备送过去呢？这饭菜送到哪？”沈茉屁颠屁颠地迎了上去。

        “送到西边的人多的那几间屋子去。”说着话目光却没离开过那泛白浓稠的鱼汤，上面撒着些许葱花，看着格外开胃。捕捉到目光的沈茉，立马拿出小碗盛了一碗鱼汤，一脸谄媚地送到海六面前，“六爷儿，这汤绝对没有问题，要不您尝尝？”海六似是很满意这个借口，一口下去，鱼汤的鲜香加上入口即化的鱼肉让人忍不住再喝一口。海六咕咚咕咚一碗汤就下了肚，：“这汤没毒，只是…”“昂，您看看这醋溜白菜，这炝土豆丝，还有这溜肉段”沈茉拿着筷子往细高个的碗里放着菜，海六逐一尝过，态度也缓和不少，“嗯，都没毒，端过去吧。我让你单独准备的那两份呢？”

        “在这呢，这个送到哪去？”沈茉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个，我自己送，你俩赶紧去送饭吧，别忘了给我留一份。”海六夺过沈茉手里的餐盘，冷冷道。

        “好嘞好嘞”。沈茉答应着，和一青的眸光相汇，又快速低头。

        三间屋子里足足约有八十多号人，还有一些值守的等着换岗。太久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饭食上，有话多的则和沈茉聊上几句，顺便说了下回想吃什么菜，没有人注意到一青的离开。

        “老太太，明天让哥几个宰头羊，你给做上。”一个人喊着。

        “好嘞，我给大伙做个烤羊排，再做个孜然羊肉，再来一个羊汤，烙些白面饼，就这那羊汤喝啊，绝了”沈茉报这菜名，可把这些人的肚子里的馋虫唤了起来。

        果然，一青躲在暗处看着往八角楼走的海六，每上两道台阶，都会跺两下脚，然后跨到另一侧，而此刻，高楼上的哨岗正在注视着这边，就这样一直走到亮着灯的八角楼门口，向两个守卫亮了一下牌子，才开门进去。

        “阿娘？”洛雨柔轻轻唤着，漆黑的房间她看不见任何东西，手腕脚腕上锁着铁链，也不知道此时是什么时分，只是从给她们送饭的次数估计摸应该有两天了。她害怕，也不知道爹爹何时才能来救她，被抓时的血腥场面历历在目，水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刺激着她此时敏锐的听觉，尤为煎熬。

        “柔儿，阿娘在。”洛夫人听到声音伸手拍了拍洛雨柔的背，沉重的铁链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别怕，你爹会来救我们的。”

        头顶上方的木板被掀开，一抹烛光照了进来，有人顺着楼梯走了下来。两人惊坐起来，洛夫人将洛雨柔护在身后，警惕地看着来人。“吃饭！”海六把餐盘重重放在地上，不耐烦地催促着，这地下室阴森森潮乎乎的，偏偏那死胖子把这活推给他，他得赶紧回去，要不那些家伙啥也不能给他剩，留下蜡烛就离开了。借着微弱的的烛光，洛雨柔看清了餐盘里的饭菜。两碟小菜，两个馍馍，还有一道鱼头。这鱼头的吃法她只在一个人那见到过，鱼头这种东西即使是普通人家也不会单独拿来做成一道菜。一丝丝希望像烛光一样在她的心中扎根，她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让她坚定是真的，“这丫头是怎么把这菜送进来的？”洛雨柔似哭似笑地嘟囔着，洛夫人担忧地看着洛雨柔，察觉到洛夫人的担心，洛雨柔递给洛夫人一个馍馍，“娘，这是茉茉做的，这个味道我记得。我们得吃东西，这样才有体力。”洛夫人也有些惊喜，“那她送这道菜过来是知道我们在这儿吗？”

        “不知道，但是我们可以告诉她我们在这。”说着摘下头上摇摇欲坠的珠钗，拽下一颗珍珠，放在鱼眼睛的位置，又盖了些剁椒上。

        “这样她能发现吗？”

        “能！如果她记得的话，她那么聪明，肯定会知道的。”洛雨柔肯定地点了点头。

        一青看见海六出来，也准备回去。亮着灯的屋子里走出来一个人，身高近七尺，偏瘦，鲤鱼嘴三白眼，左眼带着一只黑色眼罩，精明刻薄的的长相，身着黑绣纹的暗红色长袍，腰束黑色玉带，眸光犀利地扫视着四周，最后定格在一青藏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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