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气昏
华盖之下,余白独立。纵然天边暮色愈浓,也掩不住林濮阳这抹高傲的孤月。仿若只要他站在哪,何处就是风景所归。
李姝仅匆匆扫了眼,便有左右的侍从去迎着他。府灯高照,几乎所有人都看着款款而来的白衣。
只有李晞一人,死死扣紧了手中瓷碟,引而不发地弱弱看向李姝。
先有萧公子苏越,后是林濮阳林相。尚且,这只是长公主未进府门的来人,不知日后又该是何种光景。
此时,李姝倒没有注意着宋长渊看到她的神情,只因她的一门心思都扑在林濮阳所传的懿旨上。
“微臣请长公主安。”
话落人至,一袭挺拔的傲骨就伫立在长公主府匾之下。李姝微微颔首示意,却被青阶留影弄得不明所以起来。
母后到底让林濮阳来给她传什么话?非得进她这个长公主的府邸一趟,才肯松口。那若是,她不想让林濮阳进这个门呢?
半晌之后,众人见李姝和林濮阳都没有发话,那自然也是把嘴好好地闭上了。死寂之中,林濮阳在抬眸看她。
一身粉紫色罗裙依旧是审问流民时那套,但他能很明显地看见,两只弯臂衣袖处,多了好些抚捋不平的皱褶。
这些折痕多半都是相互挤压出来的,而在回京的一路上,只有她身侧的小奴隶李晞,同她待在一个马车内。
林濮阳没再看李姝,只用余光掠了眼,在一旁端着桂花糕的李晞。他已经看不懂长公主想要做什么了,但这个暴戾且心思重的李晞,他是一定要除的。
“长公主,皇后娘娘有旨要宣。且微臣想,这懿旨要亲手交到长公主手上,臣才可放心,皇后娘娘亦能放心。”
拿母后压她?
李姝冷冷地嗤了声,连带着身侧的萧遥都看不顺眼起来。他们一个二个真是好得很,一个拿父皇的圣旨压她,一个又拿母后的懿旨耀武扬威。
“墨梅,有请苏将军和林相去正厅。至于萧小侯爷,你就领着驸马去药庐好好领赏。”
李姝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拂过衣袖走了。林濮阳既然如此想进她的府邸,那她就成全他。但若是明日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就怪不得她了。
李姝走后,府门前的几人面面相觑着。尤其是察觉李姝怒了,还不得不插科打诨的萧遥最惨。
他就望着眼前的人,没有一个是他能招惹的。他最终等来等去,只好壮着胆子向林濮阳赔笑。
“林相,长公主让我随驸马去药庐。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还请你和苏将军,多有见谅。”
话音刚落,一股子药香就渐行渐远了。苏越沉眸瞥着慢吞吞的蓝色背影,便没好气呛道:“林相可真有本事,能把长公主气到如此地步。”
气到什么地步?都随手指着一个奴隶为驸马了。苏越大阔步进府,也没想着林濮阳能回他。
实则林濮阳站在原地愣了愣,他起初也以为李姝是拿一个奴隶驸马来羞辱自己。
但一天不到,他感觉她看自己的眼神是真的不似从前。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奴隶,更加深了他的直觉。
夜色之下,九曲回廊的长公主府都挂满了盏盏宫灯,与白日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林濮阳是第一次入长公主府,因而他跟在苏越身后,再时不时被呛上两句。流水石泉前,他却被一道再熟悉不过的题字屏风拦下了脚步。
水声潺潺,衣影绰约。那屏风上的一对璧人虽未画出面容相貌,但也能从衣着上看出,就是长公主与他。
一侧的墨色更添风采,他压根不用细看这熟悉的寥寥数笔,便知是他最喜欢的一首诗。
“林相怎么不走了?”
苏越突然回头探望,而且他一顺着林濮阳的视线看过去,就得意地浅笑道:“原来林相是头一次来,那想必这屏风上的字画,你也是第一次看见。”
苏越虽说对长公主心悦林相一事,输得心甘情愿,但他也见不得林濮阳如此糟蹋长公主的情谊。
往日是长公主不喜他说,而现在的驸马都有了,他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这扇屏风是长公主从年后元宵就抬进府的,上面的字和画,也是她一笔一笔学着弄的。
所以我说林相,你在中秋宫宴上可真够狠的。当着七大世家的面驳了长公主,难道你不知,长公主早就被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吗?”
苏越沉声不大,再加上流水与风声相伴,刚到正厅内的李姝并没有听见他所说的。
但她还没让身侧的墨黛出声传唤,就听林濮阳缓缓说着,“你说这字画,是长公主亲自学的?”
字画,什么字画?李姝斜靠在软塌上寻觅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什么字画。
尚且全京城谁不知道,她这个长公主琴棋书画样样都不会,又怎么可能会附庸风雅的挂字画在府内正厅。
“长公主,是那屏风。”
墨黛见状,便抬头看了眼正厅之外的那扇十二折大屏风。府内原是不让提起那扇屏风,因为长公主刚把屏风弄好那日,是笑着出去,昏着回来的。
那时是墨梅跟在长公主身边,她见墨梅没主动说着,也就不好开口问。但从那日后,长公主就再也没有来过正厅,这屏风也就搁置下来。
说实话,李姝看到屏风时并没想起什么来,可那画上的自己和林濮阳,她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同时,她又听屏风后的苏越回话道:“林相若不相信这字画是长公主亲手所写所画,那你大可去查。
顺道,你也可以再想想,今年三月三你生辰那日,长公主是不是去相府找你?而你,却活生生把她气昏了。”
还有这个事吗?
李姝诧异地望着墨黛,她自己好像一点也不记得了。杏眼流转间,她见墨黛重重一点头,且双眼都是水雾雾的。
“三月三,今年生辰?”
林濮阳低声喃喃着,脑海里的画面也渐渐浮现而出。他确实是三月三的生辰,但他从来都不过。
因为他的双亲,一个在他七岁那年的生辰死了,一个在他十岁生辰那年,也死了。
“怎么,林相想起来了吗?需不需要苏某再帮你回忆一下,你当时说过的话。”
苏越见林濮阳的神情悲恸,终于把憋在心中的那口恶气撒了出来。
他从未见长公主如此费心的去学一件事,那字那画,她只要随意一提,便能找到无数丹青好手相迎。
但她还是为林濮阳去学了,甚至没日没夜地赶,才在林濮阳生辰前画完。也正是那些日夜,才会让林濮阳的三言两语,就把她气倒过去。
苏越越想越气,尤其他看跟前的林濮阳还是那副一话不发的沉默模样。
他骤然快步走到屏风前,伸手指着画上穿了正红官袍的男子道:“既然林相想不起来,那就由本将代劳,林相当时说……”
“阿越,你逾矩了,本宫已经不想再听到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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