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魔功
忽然马步声传来,却是今日早上大王祠前那五名外地豪客缓策座骑到山坡前,停马拭汗。就听那老者敬伯言道:“这山岗上风光还是旧貌。”
那尖脸瘦颊德光又道:“敬伯不是说认路吗?怎的走到这山岗上来呀?”
敬伯似有无限感叹道:“唉!十几年了,一晃眼呀!好些都变样了。”
大牛、小豆不知所措,赶忙装乖把手放在身后。却听圆脸汉子叫喝:“小子又打架了!怎的几个欺侮一个呢?”
小豆瞟着郑吉,结结巴巴解释:“大爷!大爷!这人是匈奴单于,他会妖,会妖法,十分可恶,欺侮汉家儿郎。”
“他是单于?那你是大将军么?”长脸汉子笑问。
“大…大爷!”大牛腼腆口齿不清说:“他是骑马将军,我才是大将军呢。我们要杀灭单于,将来好娶公主成亲。”
圆脸汉子大笑,指冯嫽问道:“莫非她就是公主了,要嫁给大将军了。”
冯嫽脸红气嘟嘟道:“大爷!我不是公主,我才不嫁这癞痢头哩!”
小豆跺脚着急:“不!不!大爷!大爷!他是四公主,要嫁给我。我是骑马将军。”指细君说:“他才是三公主,要嫁给大将军!”
五名豪客面面相觑,忽的哄然大笑:
“原来公主在此,枉费我们跑了一早冤枉路。”
“敬伯老绕路!要罚酒!”
众小无赖呆若木鸡,不知如何是好?小豆更是想道:“今日手气特怪!总吃这班外来客打搅,怎的打发走了,好生痛打郑吉一顿。”
敬伯一边饮着葫芦,一边呵呵笑道:“小娃娃呀!可爱呀!打打闹闹!无忧无虑呀!”
那长脸汉子就笑道:“敬伯喜欢娃娃,怎不自家生几个呢?”
敬伯叹道:“唉!我年轻时只想着功名,以为一身功夫贩与帝王家,将来可以光宗耀祖。谁知家里都没照顾好,蹉跎到老,如今孤独一身,一切都成虚话。”
长脸汉子道:“敬伯独门功夫举世无双。只要肯收门徒传授,便是成千上百都抢到你门前,岂不如有了孩儿一般。”
敬伯道:“不过是奔走驱驰之术,哪里算得什么呢?”
长脸汉子道:“哪里就一定要杀人才算功夫本事呢?敬伯有闲时便授与晚生,也免得这上古绝技失传了。”
敬伯笑道:“小子不要打退堂鼓呀!我可不是好师父呀!”
长脸汉子笑道:“敬伯哪里话来?能窥敬伯神技,吃再多苦头又算什么?何况敬伯豪爽,最合晚生脾性。”
尖脸汉子德光就笑道:“翁孙兄弟呀!您一路夹缠敬伯要学什么功夫。我耳朵都听出茧来了。你可不可以少说两句呀!这一个上午大伙转来转去是又累又饿又渴。岂不该先寻个馆子大吃大饮一餐?”原来那长脸汉子表字翁孙,却不知姓什么。
敬伯又迟疑道:“翁孙呀!你资质是极好的。但我这门功夫嘛!却是有点邪门。令师当真一点儿也不在意?”
翁孙就道:“敬伯呀!我师父并非拘泥不化之人。此事当初已禀报师父。师父一无私心,只想这天下第一等功夫一旦失传,岂不可惜了千年来多少奇人异士心血。我师父早已恩允,敬伯不须忧虑。”
敬伯笑道:“但你不知我门中秘法,一般人还真说邪门。只怕你见到时便要反悔。”
翁孙道:“是正是邪,端看为善为恶。只要本着仁义之心,量也做不了邪事。”
敬伯又笑道:“不是你想那般。”
“喂!那几个小子呢?”忽然听那尖脸叫德光的汉子惊醒叫喊。原来他转头四顾,发现大牛、小豆那一帮娃儿都已经溜走了。
那圆脸的便笑道:“德光兄弟呀!这就是你功夫不肯讲究。你难道没瞧见那般小鬼都悄悄溜了么?”
德光觉得面子挂不住,就叫道:“我怎的没瞧见呢?常惠兄弟太小看我了。”横了眼那名鹅蛋脸汉子又叫道:“苏子卿呀!你我乃是本家,你总得帮我说公道话吧!我是不是都瞧见了呀!”
苏子卿单名一个武字。苏德光则单名一个文字。于是苏武笑道:“德光兄弟呀!你我一文一武。你武功便是差些,也是应了令尊给你取的名字呀!”
常惠也笑道:“甚是!甚是!德光兄想必胸怀安邦定国策,学富五辆车呀!”
苏文便笑说:“甚是!甚是!你两人真是我知己呀!我苏德光志在万人敌,武功原来也是不甚讲究的。”说完又横眼把众人瞧了一遍。那叫翁孙的长脸汉子姓赵,双名充国,表字翁孙。赵充国、苏武、常惠三人听苏文大言不惭,也只是心中闷笑。
苏文眼睛一转,看竹林边上还有三个小小身影,就叫道:“你们看呀!不是还有三个小蠢蛋没走么?”细看却是方才挨打那男孩与两名女娃儿,都蹲于地上。
苏文即招手叫喊:“喂!小蠢蛋呀!打不过人家也罢了,怎的溜也溜不过人家呢?”
那名穿新衣裳女娃儿就叫道:“大爷救命!谦儿昏死了。一动也不动了!”
苏文方才被赵充国、苏武、常惠暗中耻笑,他其实心知肚明。其实他五人一路由长安到此,就属他武功最差,只是他爱面子不肯承认罢了。这当口心里就想着:“这小儿能有什么病症。不就是吓着了、噎着了!待我显些手段,敲醒这蠢娃子,才好夸耀其他四人。”于是策马缓缓前去。只见那男孩蹲于地上,瞪着大眼睛,却一动也不动,彷佛石雕一般。
另一贫家女肤若羊脂,也忧急求救:“好心大爷!救救谦儿吧!”
苏文下马笑道:“这有何难?医家之道在乎望闻问切,望者观气色也;闻者闻气味也;问者问症头也;切者切三脉、切五脉,还有六脉八脉。看我苏大爷帮你切一切。”说罢右掌探出,搭于那男孩头顶上。忽然一阵刺骨冰寒钻入手心。苏文大叫一声,仰面翻倒,牙关打颤,浑身发抖。
瞬间人影暴起,敬伯飞身接下苏文,看苏文闭目昏厥,脸色苍白都是冷汗。赵冲国、苏武、常惠虽然不知事情底细,但看敬伯神色凝重,又知他江湖经验老道,因此推测必有变故,于是三方掣刀守卫。
敬伯便道:“你们守好了!提防魔头出现!”向四周扫视一圈,并未发现对头声影。于是低头探视苏文,看他鼻息平稳,知道只是猛烈寒气攻心,致经脉阻滞,暂时昏厥而已,其实并无大碍。
敬伯放下苏文,半截大环刀出鞘,眼光死命钉在郑吉小小身子上,握着刀把缓缓行至郑吉身前。细君、阿嫽吓傻了。细君就叩头道:“大爷饶了谦儿!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已经昏死了。”
阿嫽则发抖坐在地上语无伦次,惊慌乱道:“大爷!大爷!大爷!”
敬伯探出右掌,置于郑吉头顶天灵盖上三寸,只觉一股寒气涌上手掌。方才郑吉准备要打小豆,谁知五名豪客来到,他一分心立刻便岔了气。原来他自小受异人传授内功为戏,可是自家不知。方才被众娃儿欺侮殴打,一时新仇旧恨并发,奇寒内力自然而然发出。但他从来不知如何用用此内力打人,一旦遭受干扰分心,便岔气成了走火入魔,只觉周身冰寒气流先是散于四肢,又急流汇聚顶门天灵盖,脑袋立刻如冰冻一般,一点儿思想也没了。
敬伯知郑吉此刻千钧一发,不知能否救回,便是能够救回也可能终身痴呆残疾,而且要耗费他自家极大内力。又想着:“魔头功夫极是厉害,性子又残暴绝伦,此刻若耗费功力救这娃儿,对头却突然现身,岂不是束手待毙,多年苦心、师门遗命都付之东流。”但敬伯看郑吉性命危急,想着救人要紧,于是运起玄功,缓缓以内力化解郑吉顶门冰寒内力郁集。但他知郑吉所练内力极是阴毒,也不敢触碰郑吉,只隔着郑吉头顶上一寸缓缓运功灌入天灵盖。
细君、阿嫽看敬伯无害人之意,便一齐哀求道:“大爷救救谦儿!”
敬伯脸色渐渐青色一片,头顶冒出袅袅白烟一道。细君、阿嫽惊讶不敢吱声。过了片晌,郑吉渐觉顶门透入暖气,开始有了思想。茫茫然抬头,却见一青面老者须发如刺猬,眼若铜铃,彷佛凶神恶煞一般,心头虽还迷糊,却不免惊骇。
敬伯忽的咬破舌尖,霹雳也似吼叫一声,口中一道血箭喷向郑吉,把郑吉脸上喷得星星点点都是血珠子。
郑吉猛然惊醒,禁不住骇异,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才要拭去眼上血珠子,便听那青面老者问道:“小娃娃!是谁教这你这邪功?”郑吉仰看那青面老者凶神一般背光影子,还手握大环刀刀把,心中恐惧便忍不住向后倒爬两步。他哪里知道敬伯握刀只是想起对头手段高强,性子残暴,因此不自觉握刀把提防对头突然现身。
敬伯看郑吉惊慌害怕,心中暗道:“莫要吓着娃娃了。”于是还刀入鞘,又探前两步,柔声道:“小娃娃不要害怕!你告诉我,那魔头现在何处?”
郑吉根本不知敬伯说些什么,见敬伯步步逼来,又倒爬两步。他从出生就是个见不着爹爹的孤儿,最怕邻里叔伯上门来找老娘理论。这时只想着:“一定是方才我昏迷中打了大牛、小豆。现在老豆伯伯、大牛爸爸都找人来算账了。怎么办?怎么办?待会又要娘亲赔礼。却该怎生是好?”又惊又悲,只想逃走。又听细君、阿嫽懦懦发抖说:“大爷!这不干谦儿事!”
敬伯又催促叫喊:“小娃娃快说!快说那魔头何在?”探手就想安抚郑吉恐慌情绪。郑吉却又倒爬两步。
常惠看郑吉只想逃走,也叫喊:“小娃娃不要走!只管老实回答!”
忽听四周喧哗吶喊:
“大爷!那小杂种是个没爹野孩子!大爷!把他抓进牢里!”
“大爷!这小杂种坏到骨子里了。快打!快打!打死他!大爷!我帮你抓他进牢里!”
原来大牛、小豆那帮无赖看来了五名豪客,一时摸不轻底细,于是先后溜走。但小豆哪里甘心?就把众娃儿又纠集回来,观察动静,只等五名豪客一走,便要再出手围殴郑吉。谁知这时看敬伯竟然步步逼近郑吉,而郑吉惊慌倒爬后退。小豆大喜,只道天赐良机,天兵相助,于是赶忙叫喊泼油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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