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打一出府,若卿见到的,是蜂拥而涌的人群。她将帽围扶正,卷入人流之中。
不过她走的方向,却与人群背道而驰。
听说,阿曼国的公主从北城门入城,而负责此事的正是那京兆府少尹纪伯恩。
因着京城内的百姓都涌往城中的主路,通往城门的小路,反而人烟寥寥。走起路来也比平时顺畅些。
不到半个时辰,若卿便觉得腿部酸软,脚底火热生疼。
顾不得歇息,她抬头瞧瞧太阳的方向,大致判断了时辰,便继续朝前赶去。
走到北城门时,若卿额上已冒起细密的汗珠。不过她到底还是来晚了一步,纪伯恩已去了城中。
城中,那意味着她要原路返回,若卿丧气了一瞬,转头,忍着脚上的火辣疼痛,继续走。
凭着一个信念,终于在日影西斜时,返回了城中。此时阿曼国公主的仪仗队刚刚涌过主路。人群也即将四散。
若卿登时便乱了心神。
这人群若是散了,那纪伯恩也定会离去。
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若卿引颈翘望之际,浑然忘记脚下的路。不知踩了什么东西,若卿始料未及的朝前栽了过去。
帽围散落,若卿整张脸暴露无遗。
栽倒后,又一个重量狠狠的砸在若卿的身上,手也不知被谁的木屐踩到,疼的她惨叫出声。
就在背上的重量被扶起,若卿妄图起身之际,她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稍一用力,脚便疼的直冒冷汗。
她抬眼瞧着地面上的各色面孔,大家伙都低头瞧着她,甚至用手指指着她。但没有人肯扶她一把。
不过须臾,周围便七言八语,议论纷纷。
“这姑娘长的真是美。怎么一个人跑到大街上来了?”
“瞧着倒像个官宦家的小姐。”
“这不是杜若卿嘛?”有个年轻女子道。
被认出身份,若卿心头一缩,可头依旧抬着。
刚刚说话的,是一个衣着讲究的妙龄女子。眼下正用手指着她,拔高音调道:“知道她姐姐是谁吗?就是前几天进了大理寺的杜若兰。一个为求床第极乐,害死夫君的□□!”
话音坠落,人群登时就哄闹起来,嘲笑声四起。若卿顾不得疼,暗暗的攥起手心。
那女子见人群跟着起哄,越发得意,“她父亲便是前阵子在大理寺撞破头的杜祥,要我说,这杜家还真是大理寺的常客呢!你说,下一个,会不会就是杜若卿啊!”
人群顿时响起一阵哄笑,若卿真想起身抽她几个巴掌,可是她的脚却动弹不得。
这大概是这十七年里,受到的最大屈辱。她忍着心口的紧缩的痛苦,一滴眼泪也没掉。
这时,京兆府的侍卫冲到人群,“怎么回事?”
若卿死灰复燃,收了眼泪,冲着侍卫问起:“纪大人呢?他在哪?”
侍卫没回答,只将她扶起,见她手上溢血,衣裙上也沾了血渍,便对着另一个侍卫道:“快去禀告大人。”
在侍卫的恫吓下,人群很快四散开来。
直到纪伯恩赶来,若卿攥着拳头的手也未曾松上一松。
纪伯恩见她那副惨样,赶忙命人将她扶进一旁的酒楼。又请了郎中。
到了酒楼的包厢,大夫为她诊治包扎后,道:“除了脚伤,其它都是皮外伤。需好生调养,万不能随意走动。”
大夫前脚刚走,纪伯恩连忙问:“你跑这来,就为了找我的?”
若卿点头,“那天在周府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对我姐姐还留着情意。如今,杜家败落,以往的故交都避之不及,我又久居深闺,不懂官场之事。便过来寻你,还望能破解一二。”
纪伯恩垂目轻叹,终是开口道:“吴德素有心疾,若兰擅于调香,若想让一个患有心疾的人猝死,那香便得了用处。而吴家就是用这些香做了证据。”
纪伯恩说的隐晦,可话外之意不言而喻,她姐姐谋杀亲夫是事实。
“我姐姐为何要杀吴德?”若卿问。
纪伯恩摇头,“我曾私下问起,可她不肯说。”
若卿一急,忘了手上的伤,握拳在桌上砸了一下,血迹渗出,疼的嘶了一声,又道:“一定是吴德做了什么,否则,她怎会动了杀念!”转念一想,问这些到底是无用,“就没别的办法了?我得救她。”
纪伯恩眉间一跳,自怨自艾道:“吴家告到大理寺,从提供的证据来看,就算大理寺判杜若兰死罪,拿到刑部审核,刑部亦不会驳回。”
“那”若卿抖着唇,带着愤恨,“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有!也或许没有。”
若卿神色一凝,满脸希冀:“什么意思?”
“杀人总有动机,以若兰的性子,万不是凭一时冲动就会举起屠刀的,背后的动机,整个事情来龙去脉,她若不肯说,凭谁也无从下手。”
话说到这,若卿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那日周少安趴在她身上说的那番话:只要对他好,他便带她见她姐姐。而姐姐一定会将真相告诉她。
“纪大人,你一定有机会见到我姐姐,能否帮我带封信给她。”
纪伯恩点头,随即唤人拿来纸笔,待若卿写好,放于袖中。
这时,酒楼外传来一道男声:“纪伯恩,纪少尹在哪个包厢?”
这声音若卿熟悉至极,只是那人来的实在意外,若卿第一反应便是“躲”。
“纪大人,可否扶我去屏风里躲一躲。”
想起她与周少安那档子事,似乎他也觉得,躲一躲最好。
若是被他那好友知道,杜若卿在他的掩护下,与那庆国公长子见了面。大概会气的与他绝交。
纪伯恩爽利的应了声“好”,便扶着若卿走到屏风内。
刚坐回了椅子,便见着何俊急不可耐的推开了门,眼神在屋内打了个转儿,那副大失所望的表情,纪伯恩见了都有些动容。
何俊语带欠意,道:“何某一时心急,若有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不知何大人所为何事?”
正说着话,何俊便落了坐,开门见山的道:“刚刚听说,在下未婚妻子杜若卿,在人群中跌倒受伤,幸亏得京兆府所救,故而前来询问。”
纪伯恩礼貌一笑,“许是伤的不重,竟无人来报,到未曾听说。不过,我会帮大人询问一二。”
这推脱之话,何俊自是听得出来。可是心里再失望,也没放弃再问,道:“那纪大人可知,她被卖去何处?”
说来也是奇怪,打从柳州回来,他几乎耗尽所有人脉,可就是打听不到杜若卿的消息,就连负责贩卖杜若卿的牙婆子,也只是含糊的描述了,那男子的长相。到现在,那牙婆子还在他手里。有效信息硬是一点没有。
纪伯恩施以关切的眼神,“何大人找了这么多天,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何俊苦笑着,“现在至少可以确定,她人在京城。我听说,城内有个青龙帮,只要肯花银钱,寻人问事都是轻而易举。”
青龙帮,别人不知怎么回事,他纪伯恩却一清二楚,眼下更是忍着想笑的冲动,“难不成大人想找青龙帮帮忙?”
何俊摇头,又点头,“纪大人可知,怎么才能联系上青龙帮帮主?”
“只要去一梦楼,问洪掌柜便知。”
话到此处,无需再言,两人客气几句便起了身,就在纪伯恩以为何俊要走之际,却见着何俊微微怂着鼻尖,眼波四处一扫,最后落在他腰间的香囊上。
“纪大人的香囊好生精致,能否让何某看一看?”
纪伯恩解开香囊,双手奉上。
何俊微微闻了一下,对香囊的绣工看都没看。便还了回去。
出了包厢的门,何俊站在门口,眸光渐渐变暗。
纪伯恩的香囊,和他刚刚突然闻到的香味大相径庭。
站在屏风外的若卿,透过窗子,看着那道熟悉的背影出了酒楼的大门,心里松了口气之余,倒也是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滋味。
他居然还在四处寻她,可她已不是以前的若卿,就算他不介意被周少安磋磨的身子,也改变不了她被打入奴籍。
若卿心里清楚,曾经的一切她必须忘掉,才能活的下去。那曾经的人,最好是永无牵扯,才能各自安好。
好也罢,坏也罢,她杜若卿撑得住,亦或撑不住,都是她的命。
纪伯恩站在若卿身后,他知道,有些事不是他能问的,不如让她站在窗前发一会呆。
抬眼一瞧,已日近黄昏,刚刚派人通报了某人,估摸着也快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门被人推开,纪伯恩回头瞧见的,是周少安那张带着匪气的脸庞,以及那有事没事就复于胸前的手。
虽然模样有些欠揍,可纪伯恩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走上前,在他肩膀上轻拍两下。便径直走出了门。
此时的若卿也回过了神,见到周少安,脸上惊愕一闪即过,本以为他会气势汹汹的审问今日之事。可没想到的是,他竟抓起自己受伤的手瞧了一会,又问:“还伤哪了?”
若卿不太适应,脑子里还在想着,今日该如何对付眼前这个狗官。迟疑了好一会,吐出一个字:“脚。”
说完,男人将她抱起,放到桌旁的木椅上,蹲下身想要扒了她的鞋子,若卿下意识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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