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只有冷漠
安小海侧身，想要捕捉那一道身影，可就这么一晃神之间，那人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请问，你就是安小海吗？”，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时，女人已经来到了安小海的身后。
安小海深吸一口气，转过了身来。
韦莉莉，看上去就像二十八九岁的样子，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相当文雅，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黑色旗袍，头上戴着白花，手臂上戴着黑袖章。
一个高中生模样的男生站在韦莉莉身边扶着她，手臂上同样戴着黑袖章，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安韦一了。
虽然这对母子给安小海的印象非常好，可想想陈水芬饱经风霜的脸，渐渐开始花白的头发，安小海心中的火气就一阵阵的往上冒。
“我就是安小海！”，安小海点了点头就没有再说话了，既没问对方的身份，也没有要与对方寒暄的意思。
“我觉得你就是，果然啊，你跟哲然年轻的时候确实很……”
“好了，他在哪里？带我过去吧，我遵从他的遗愿过来了，看完了我得立即回去，家里还有事”，安小海不耐烦的打断了韦莉莉，这些虚伪的寒暄，能省还是省了吧。
“这……好吧，请跟我来。”
韦莉莉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一看安小海的反应，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于是便闭了嘴，跟那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转身为安小海领路。
安韦一似乎有点生气，但到最后他也没有出声，安小海身上的气息让他感觉有些害怕。
就这样，安小海在韦莉莉母子俩的引领下，缓缓向灵堂而去。
一路上，很多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主要还是因为安小海的打扮和神态，与现场气氛实在太过于格格不入。
灵堂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圈和挽联，来瞻仰遗容的人还当真不少。
“哲然就在那里，你自己过去看他吧，如果有什么话就直接跟他说。”
韦莉莉交代完这一句后，带着安韦一转身离开了，同时还请走了所有宾客，离开灵堂时，还轻轻带上了灵堂的门，把这一片空间完全留给了安小海父子两人。
安小海站在棺椁前，俯视着静静地躺在棺材里，宛若熟睡过去的安哲然，没有任何动作，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小海突然转身，就这么向着灵堂外走去。
“你……”，在灵堂门口坐着的韦莉莉，显然没想到安小海会这么快就出来，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来了，也见过他了，家里还有事，告辞！”，安小海说完，就这么背着包不紧不慢的走掉了。
“告辞……你连再见都不愿意说一声吗？”，韦莉莉看着安小海孤单离去的背影，心里如此想道。
安小海越走越快，很快便走出了殡仪馆，当阳光再次照射在身上时，安小海忍不住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刚才在灵堂中，安小海看着安哲然，虽然那张脸跟他确实有许多神似的地方，但安小海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面前的这个人与梦中的那个身影联系起来。
看着安哲然时，安小海心中甚至生起了一种荒谬感，他感觉不到这个人与自己存在任何联系。
“这种感觉太奇怪了！不是说父子连心吗？怎么会这样？”
安小海又尝试了好一会儿，同样无法在那具遗体上找到任何感情联系，于是，安小海索性扭头就走了。
至于说话，不存在的，安小海能忍住不骂人就已经不错了。
不过这一次在殡仪馆的整个过程，出乎了安小海的意料之外。
在来之前，安小海想过自己见到那两母子会是什么反应，会不会控制不住骂人，又或者自己会在这里会遭到什么样的冷遇甚至嘲讽。
可预想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面对韦莉莉时，安小海对她生不起任何仇恨；而韦莉莉对安小海的态度也非常好，甚至显得有些卑微；那个安韦一确实也很乖巧。
就连来瞻仰遗容的宾客也显得格外有素质，他们既没有对安小海指指点点，也没有询问任何关于他的事情，只是眼神中略带好奇。
这也许就是圈子的差别吧！
“在设计院工作，原来你设计的不是建筑，也不是什么民用产品，原来你设计的，是雷达！怪不得会有那种气质像073的人在这里出现。”
这个结论，还是安小海通过观察花圈上的题词和落款得出来的。
“难怪你要跟家里断绝关系，还断得这么干脆，如果不这样做，可能连政审都通不过吧，真的是难为你了！
好一个为了伟大的事业，抛家弃子啊！”
来了这一趟后，安小海对自己这个父亲的观感，再次跌到了一个新的谷底！
气呼呼的走了老半天，安小海突然发现有些不对。
特么的光顾着生气了，已经走出殡仪馆太远了。这殡仪馆本来就建在东岛市郊人迹罕至的地方，走出来这么远，想打车都困难。
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打车APP。
“算了，干脆再往前走走吧……”，殡仪馆门口倒是停着几辆的士，但安小海不打算再回去了，想想都觉得烦。
就在这时，一辆轿车缓缓从殡仪馆方向开了过来，并且慢慢的停在了安小海身边。
这是一台崭新的奥迪A6，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种奥迪A6是今年刚刚上市的。
“小海，上车吧，我送你一程。我看你一个人直接往回走了，这里离市区挺远的，所以……”
韦莉莉说到这里有些说不下去了。
安小海一下飞机就把手机收了起来，毕竟东岛是个陌生城市，财不外露这点道理安小海还是懂的。
现在的安小海，看起来像极了一个穷学生。
韦莉莉隐约知道安小海身上发生的事，她这是认为安小海为了省钱，才选择走路返回社区的。
“好的，谢谢。”
出乎韦莉莉的意料，安小海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点了点头，韦莉莉赶紧为安小海打开了车门。
安小海钻进后座，在韦莉莉身边坐了下来，只不过两人之间被他用背包分隔了开来。
安小海也是坐上了车后，才发现安韦一也坐在副驾驶座，这母子俩居然抛下一堆宾客来送自己，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汽车缓缓开动，向市区而去。
“你…喝口水吧！”，半晌之后，韦莉莉递了一瓶矿泉水给安小海。
“谢谢”，安小海接过矿泉水，却没有喝，只是顺手放在了一边。
韦莉莉一声轻叹，从这以后，他就再也没说什么了。
奥迪A6一路疾驰，最后在东岛市火车站附近停了下来，安小海刚想开门下车，却又被韦莉莉叫住了。
“小海，对不起，我心里光着急让你过来见哲然最后一面，却忘了山高水远的，你过来不容易。这些钱你拿着吧，就算是我给你的路费了。”
韦莉莉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了一沓钱递给安小海。
安小海看了看那钱，至少两万。
安小海想了想，伸手从里面抽了两张晃了晃，并且对着韦莉莉笑了笑：“买火车票这么多钱够了，谢谢，告辞！”
不等韦莉莉再说什么，安小海就开门下车，迅速离去，并且在附近的书报亭买了一瓶水，一边喝着一边走进了火车站。
“妈妈，这个安小海实在是太过分了！给他钱不要，给他水不喝，转头就自己买，什么意思啊！？”，安韦一毕竟年轻气盛，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韦一啊，你听过一句阿拉伯的谚语吗？”
“什么谚语？”
“如果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分享了面包和盐，那么这两个人就是朋友了。
既然他不愿意和我们做朋友，我们也不能强求。
算了，走吧，我们回去吧。”
当安小海露出微笑时，韦莉莉就彻底明白过来了，安小海与安哲然之间，那本就很脆弱的血缘纽带，已经完全断绝了。
有爱才有恨，如果安小海对安哲然没有恨，只有冷漠与无视，那就是一点爱都不存在了。
司机发动了汽车，奥迪A6缓缓驶离了火车站广场，又往殡仪馆的方向开了过去。
售票大厅的角落里，安小海目送奥迪A6离去，又观察了一番周围的环境。
临近暑假，售票大厅里学生模样的人不少，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安小海买了一张去往深海市的火车票，转身就跟着人流走出了售票大厅，走过了一条街后，看到了一个浑身破破烂烂的老婆婆，正带着自己的小孙子在那儿翻垃圾桶。
安小海用两根指头夹着从韦莉莉那里拿的那两百块钱，飞快的塞进了老婆婆的衣兜里，在老婆婆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安小海就已经消失在了火车站外的人潮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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