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月桂
中秋的前一晚，苏影兴奋得半夜都没有睡着，晚上家丁小厮们已经将府内各处都装点了起来，四处的花瓶里都换上了新鲜的桂花，前院正堂里专门设了拜月的香案，浣花居院里的桃花树枝上也挂满了小金蟾或者小花兔的吊坠，前几日与柳芸熙和苏铉一起制的彩灯也都悬在了绛云阁门口。
第二日真是中秋当天，苏影因为昨夜没睡好的关系，又一次睡到了日上三竿的时间。苏影又一次咋咋呼呼地起床，风风火火换好了衣服吃了点东西，就急急忙忙地往梧桐苑去了。
梧桐苑内倒是比平常热闹，中秋时节，朝中各级官员皆放假一日，黄老先生也早早放了上课已经心不在焉的几个男孩子，现在除了二叔叔苏殾一家都回二婶曾氏娘家了之外，其他人都在梧桐苑内同老太太一起说话。
“影儿来了，快来坐。”三婶徐氏自从上次苏影去给苏铮探了一次病，就比之前更热情了，如今见到苏影来了，也是第一个打招呼的。
苏影记得苏铮原来不是徐氏亲生，而是其妹小徐氏的孩子。徐氏早年小产，应该伤了身子很难再怀上孩子。苏铮虽不是徐氏亲生，但是徐氏对苏铮的爱意和关心，就如对亲生孩子一样。
苏铮坐在徐氏旁边，见到苏影赶紧跑过来，牵住苏影的手便再也不愿放开了。
“铮哥儿喜欢影儿姐姐吗？”苏钦正在给老太太揉肩，见到小苏铮得到举动，脸上尽是笑意。
苏铮脸一红，用力点了点头，惹得堂内大人一阵哄笑。
“太奶奶，影儿今儿又起迟了”苏影不好意思极了，明明只有自己的身体才是十一岁，可是就像连心思也都回到了十一岁似的，过个中秋都兴奋个没完。
“哈哈哈，不打紧不打紧，你还小，如今天气越来越凉难免贪睡。更何况碧落一早就来告诉太奶奶啦，听说我们影儿太兴奋了，昨晚一晚上没睡？”
苏影一听，小脸憋得通红，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苏钦见状，赶紧解围道：“这中秋本就是家人欢聚的好日子，别说影儿了，我出门几年，今年是这几年头一回和家人一起过中秋，昨儿也是兴奋得很呢。”
“是啊，如今钦哥儿也回来了，今晚咱们可要好好乐个够。”王氏在一旁笑着赞同。
“母亲，朝内还有些残留的事务没办完，我恐怕要先回房处理一下。待下午忙完了，再来陪母亲说话。”家里人一起说说笑笑了一阵之后，苏斌起身同老太太告别。苏毅与苏殷见状，也纷纷站起来同老太太跪安，与苏斌一起暂时离了梧桐苑。
“铮哥儿早上起得很早吧？要不要回去休息休息？”苏影蹲下来，拉住苏铮的小手，温柔地问道。
苏铮赶紧摇摇头，连忙开口道：“不要不要，铮哥儿要跟姐姐玩儿。”
苏影笑着看着苏铮，突然想到了浣花居的彩灯，便笑着抬头问道：“太奶奶，三婶婶，我可以带铮哥儿回浣花居看前几日我和芸熙姐姐还有铉哥哥做的彩灯吗？”
“自然好，铮哥儿这个年纪，自是喜欢这些。”老太太点点头同意。
“影儿，大哥也想去看看你做的彩灯，不知道影儿欢不欢迎？”苏钦也笑着插嘴问道。
“好呀好呀，不过，影儿基本都是在一旁打下手，复杂的活计都是芸熙姐姐和铉哥哥做的大哥可不准笑话我。”苏影说得堂内女眷皆捂嘴笑了起来，苏钦也忍不住上前，摸了摸苏影的头。
苏影便与苏钦苏铮一起，同屋内长辈告了别，三人一起回到了浣花居。
“铮哥儿你看，这四个彩灯，你最喜欢哪一个？姐姐送给你。”苏影指着绛云阁门上悬着的四个彩灯，笑着问着苏铮。
苏铮一脸艳羡地看着四个花式模样各异的彩灯，歪头想了想，认真摇了摇头道：“姐姐这儿的彩灯，铮哥儿都喜欢。可是铮哥儿不要，铮哥儿觉得，彩灯就该挂在姐姐这儿。”
苏影一下子忍不住自己对苏铮的宠爱之情，伸手将小小的男孩揽进了自己怀里，柔声道：“铮哥儿真是懂事，但是在姐姐这儿，铮哥儿不需要这么懂事。铮哥儿你记住，你是我的弟弟，你要什么东西，姐姐都会尽力去为你寻来，更别说是几个彩灯了。你若是都喜欢尽可都拿去，姐姐再去请芸熙姐姐和铉哥哥多做几个就是。”
苏铮静静地在苏影怀里，面上有些不好意思，想了想，抬头说道：“那姐姐，铮哥儿想要那个弯弯的月亮灯。”
苏影抬头一看，眼里笑意更甚。那个月牙灯是后来自己在柳芸熙和苏铉的指导下，磕磕碰碰做出来的第一盏彩灯，为了显得可爱，苏影还特地在月牙儿上画了个侧面的笑脸。她松开苏铮站起来，让丹枝去将那个月亮灯取下来，亲自递给苏铮道：“这个月牙儿灯，是姐姐自己做的！但是可能没有芸熙姐姐和铉哥哥做的好，铮哥儿真的要这个吗？”
苏铮眼睛亮亮的，认真问道：“这个真的是姐姐做的？”
苏影点点头，只见苏铮咧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开心道：“那铮哥儿一定好好地收好！”
苏钦在一旁笑着看着小妹与小堂弟的互动，眼里也尽是欣慰的神情。从前苏影儿并不经常走动，除了苏钦自己和老太太，谁都没办法走近充满防备的苏影儿。如今小妹愿意与家中兄弟和长辈多亲近，的确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大少爷，刚才二爷与二夫人从南国公府回来了，夫人让奴婢一定将这个交到您手上。”浣花居三个人正说着话，芝兰院的香莲就突然到访了，行了礼后，递给苏钦一个包裹。
苏钦一愣，连忙接过包裹，笑着对香莲说：“烦请姑姑帮我转告二婶婶，多谢她的好意。”
香莲微微鞠了一躬，便退了下去。
“大哥大哥，这是什么？”苏影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连忙凑了过来。
苏钦微笑着将包裹拆开，里面是一盏极为精致的桂花灯，下半部分的纸灯是一个鼓囊囊的宽口瓶形状，上面则是插满了真正的桂花，用一条红色的缎带固定，整个彩灯芬香扑鼻。
苏钦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下半部分的纸瓶上写的一句话。
“空山寻桂树，折香思故人？”苏影凑过去看了看那两行细细的隽秀小字，轻轻地读了出来，突然明白了过来，“大哥，这是清歌姐姐送来的吗”
“是，这里有她的署名。”苏钦指着下面四个小小的字。
“绕梁居士？”苏影看着有些不解。
“清歌绕梁。说起来绕梁居士这个名号，还是我起的呢。”苏钦笑着解释着，手轻轻抚摸着灯上的墨字，眼神似是有些温柔。
“清歌姐姐手巧心思也巧，竟想到用真正的桂花来做彩灯。”苏影在一旁细细端详这个桂花灯，“中秋本就有酿桂花赏月的习惯，再加上大哥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去考试了，清歌姐姐也定是想以桂花灯的好意头，祝大哥登科折桂。”
苏铮在一旁也凑了个小脑袋过来，挨着苏影，吸吸鼻子，说道：“好香呀。”
“不过，大哥，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可是，我一直都不敢问出来。清歌姐姐算是跟二婶婶是一家人吧？二婶婶明明姓曾，我上次细细观察了，南国公大人也是姓曾的，柱国府倩雅妹妹的外祖母也是姓曾，那为什么清歌姐姐姓文？”
“因为清歌是南国公府抱养的孩子，太后亲自赐名文清歌。”
“抱养？”
“是，具体我也没有细问。只知道清歌的生父的确姓文，她父母在早年与北梁的战斗里双双牺牲，南国公曾大人将还在襁褓的清歌抱了回来，南国公府这一辈没有女儿，全家上下都将清歌当做真正的国公府大小姐，包括宫里的先皇与如今的太后。”
苏影有些沉默，她从不知道文清歌的身世竟是这样坎坷。文清歌不论在什么时候，都非常开朗大方，举手投足也尽是贵族之气，与宫中的大公主也玩的很好，在她的眉眼里，似乎从来没有那些坎坷的过去，只有清澈快意的当下。
“对了，去年我就在后院埋了一小壶桂花酒，等到晚上人多的时候有点不够，不如现在咱们三个人赏着这桂花灯，一同喝了吧？”苏影沉默了一会，突然拍手笑了起来，让丹枝将后院的桂花酒启出来，“大哥和铮哥儿要替我保密哦，尤其是铉哥哥知道了没他份儿，一定会闹的。”
“什么东西没我份儿？”苏影还在一本正经地叮嘱苏钦和苏铮，就听到苏铉的声音出现在绛云阁门口。
“影儿，看到了吗，背后不能说人。”苏钦看到苏影有点复杂的神色，一下子有些忍俊不禁。
“嘿嘿嘿，铉哥哥你听错了你听错了，只要我有好东西，都有你的份儿。”苏影跑过去，学着平时苏铉对自己赔笑的样子，一脸狗腿地环住了苏铉的手臂。
说话间，丹枝已经将盛着桂花酒的小陶瓮端了上来，顺便很有眼力见儿地拿来了四个透白的骨瓷酒杯。
“哇，这桂花儿酒好香呀，影儿，这是你酿的？”苏铉迫不及待地挖开了酒瓮上面的泥土封，一股甜醉的味道瞬间充满了半间屋子。
“大部分还是丹枝做的，桂花是我去年秋天收起来的。”苏影笑着回道。昨晚丹枝提醒苏影，说后院还埋了一瓮去岁埋的桂花酿的时候，苏影简直馋的不行，都不知道是用多大的毅力才忍耐到现在跟兄弟们分享的。
“援北斗兮酌桂浆。现下虽是白日，不能得见北斗与明月，可是在这佳节白日里，赏桂饮酒，倒也真是风雅之事。”苏铉有些陶醉在香甜的酒香里，突然发现了桌上摆着的桂花灯，愣了一下，才有些促狭地笑着道：“大堂哥，这该是我表姐给我母亲的那个包裹吧。”
苏钦的脸色难得有点微红，苏影见状赶紧斥道：“桂花酿都堵不上铉哥哥的嘴，你可少说两句吧。”
“哎，影儿你不知道，我这是羡慕大堂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姑娘给我送花灯。而且你看，这花灯心思这般巧妙，只有我表姐才会在大堂哥的事情上有这样的玲珑心思了。”苏铉说着，凑近闻了闻桂花的芳香，神情似乎颇为羡慕。
“急什么，你就不怕长到我大哥这个年纪的时候，被姑娘们的花灯给淹了？”苏影看着觉得苏铉似乎真有些心事，赶紧多安慰道：“而且铉哥哥其实很细心，又开朗又细致，等铉哥哥再大些，怕是眼睛要挑花了。”
“嘿嘿，还是影儿最了解我。就是，本少爷这么好的男儿，不急，不急。哈哈哈。”苏铉被夸得找不到北，最后忍不住仰天大笑了起来。
苏影好无奈，苏铉就是这样给点阳光就给你灿烂十倍的性子，虽说这样的人没烦恼，但是的确会让人很想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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