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二月初八，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挹仙镇城外十里的望仙崖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前来参加大选的人，他们个个伸长了脖子、翘首期盼。这些人大多是来自其他修仙小门派，还有少数是从未修炼过的凡人。

        几朵祥云飘来，暖风徐徐。

        “大家久等了。广陵殿大选马上开始。”

        空中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能让所有人都听到。

        原本还叽喳交谈的各色人群立刻噤声，抬头向上空看去。

        御剑而来的是两名昆仑天华派弟子，一男一女。男子头戴浩然方巾，身着素衣白衫；女子则以翠玉碧钗绾发，也是一身翩翩白裙。

        男子从长袖中取出一只玉箫，轻轻一划，悬崖下景色骤变——原本贫瘠的沙土瞬间化作一片汪洋大海。

        崖上众人皆连连惊叹，这便是高深莫测的仙家术法么。

        “诸位想要参加大选的，请游过这条河，我派在对岸恭候大驾。”男子朗声道。

        “友情提示，年龄超过二十二岁的，或者没有灵根的朋友就不必往下跳了。”女子微笑着说道，挥了挥衣袖，便与男子一起御剑飞走了。

        “嘿，这天华派还搞歧视呢。”有人不满道。

        “惨了，我不会游泳。”有人叫苦道。

        “不会游泳你还来修仙，先把身体练好再说。”

        众人虽议论纷纷，但已经有不少人争先恐后地跳入河中。

        一时间“扑通扑通”的入水声此起彼伏，如同下饺子一般，热闹非凡。

        “我昨日才过了二十二岁生日，这，这还能游吗？”一个看起来文弱书生样的男子怯怯道。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旁边的大汉语态豪迈地说着，一把拎起那书生，在对方还来不及呼叫出声之际，便给扔下了河里。

        只见那书生勉力在河里挣扎了一会儿，竟渐渐游了起来，正暗自高兴，却马上感到身上像绑了千斤巨石般一阵发沉，不由自主地没入了河水之中。

        书生“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水之后，感觉自己就快要被溺死了，面前突然出现一道耀眼的白光。再次醒来，他已经在望仙崖上躺着了。周围也尽是不满足条件还要往下跳的人，众人都像出水的鱼一般瘫软在地上，吐着口中的河水。

        也有少部分人已经游到了河中央，其中便有萧天佑。

        他一袭贴身劲衣，应该是专为此次大选准备的，游的速度很快，贲张勃发的肌肉线条在水浪中若隐若现。

        “居然是自由泳。”她目不转睛地欣赏着，“还挺标准的。”

        这泳姿，潇洒、帅气，像深海中无情的猎手。

        “师姐你在看什么，小心又掉下去。”一旁的初云揶揄道。

        五派弟子是不用和这些人一起参加这一段的测验的，他们只需要御剑飞行到广陵殿即可。

        “你小子还敢再提，上次要不是你俩捣乱，我会掉下去？”纪襄妩怒道。

        初云吐吐舌头，向前飞去。

        又过了一刻钟，萧天佑等人终于游上了岸，他们也是第一批上岸的人。前面等着他的是一片荒芜的浩瀚黄沙。

        但他一上岸就捂住自己肩膀，眉头皱起，似乎忍受着莫大痛苦，脚步也逐渐放缓。

        纪襄妩想起来，这人昨晚才受了伤，这下在水里泡了这么久，怕是伤口又恶化了。

        要不要下去帮帮他？正在犹豫之间，只见前方队伍里，一道湖蓝色的倩影自空中翩跹而下。

        “映雪师姐，你去哪里？”一旁的善水峰弟子惊呼道。

        “那是，善水峰的江映雪？好美啊，这是仙女吧……”面前的初云只顾着欣赏美人自面前飞过的惊鸿一瞥，竟一时忘却了继续往前飞行。

        下一秒，也是没有注意看前方情况，还在纠结要不要下去救助的纪襄妩一头撞上了初云。

        两人双双从高空坠落，但好在初云“苍云第一御剑小能手”也不完全是自吹自擂，瞬间调整剑柄走势，稳在了半空中。

        但一边的纪襄妩却没这么幸运了，又再一次上演空中坠剑。

        “马路中间发什么花痴啊！！！”

        如同流星坠落天际的惨呼。

        “抱歉抱歉，师姐，我在前面等你哦。”初云也没想到自己会再一次害得自家师姐摔下去，但也只能赶紧开溜。因为五派弟子若是中途掉下去，便只能跟下面那些参赛选手一起通过试炼，才能到达昆仑山了。

        蓝衣女子正在替萧天佑疗伤，两人似乎早就认识，后者脸上难得地不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

        “啊！”

        随着一声悲愤的惨呼，纪襄妩又再次以一个不甚优美的大字型摔进了沙坑。好在这是幻海迷沙的术法，沙土柔软厚实，她身上没有受伤。

        “呸、呸、呸。”她从黄沙中抬起脸，清理着脸上和口鼻中的沙子。

        “我来帮你吧。”蓝衣少女微笑着，自不远处走来，她逆着光，纪襄妩一时看不清少女的样貌。

        少女取出一方散发着幽香的丝帕递给纪襄妩，然后素手轻扬，面前便出现了一朵洁白的小云朵，像自动感应的水龙头一样，纪襄妩将手帕放在云朵下，它便落下了滴滴水珠，她借着水流，这才将脸上的泥沙清理干净。

        “谢谢你，这手帕我改日洗干净了还你。我是苍云峰的纪襄妩，不知道友姓名是？”

        “我是善水峰的江映雪，你叫我映雪就好了。”

        纪襄妩这才看清少女的样貌——眉如远山含翠，双眸如一汪秋水，悬胆鼻、樱桃小嘴、瓜子脸，乌发挽成飞仙髻，一身湖蓝色纱衣，纤细的腰肢上系着一条碧云绦，整个人仿佛一株临水独照的水仙，散发着幽幽清香。

        果然是仙女一般的人物，难怪初云这小子犯花痴。

        “你也是下来帮助大家的吗？”江映雪微笑着问道。

        纪襄妩这才看到不远处站着的萧天佑，他肩上的伤口应该刚刚被江映雪重新治疗且包扎过，左臂的衣服褪下，露出紧实的肌肉，冷淡的眼光与她形成接触。

        纪襄妩做贼似的一激灵，赶紧收回目光，话说自己最近怎么老是被这人吸引，果然花痴是会传染的吗？

        为了掩饰尴尬，她低头轻轻咳嗽了一声，“啊，是的，我被映雪师妹乐于助人的善举感染了，也奋不顾身地下来了。”

        “是挺奋不顾身的样子。”萧天佑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两人身边，淡淡地说道，一时竟听不出是嘲讽还是陈述事实。

        “还有更多伤者在那边，我们快过去吧，”江映雪指着不远处一群休息的参赛者说道。

        事到如今，话已经放出，纪襄妩也只好硬着头皮，随着江映雪一起走了过去。

        “小兄弟，我说你身子这么瘦弱就别学人家拼命了，人贵在自知，生命要珍惜。”

        “还有你，狗刨游到脚抽筋，还要继续往前，没有沉下去淹死也是命大。”

        “大哥，你人工呼吸的姿势不对啊，是对他的嘴巴吹气啊。”

        “啥叫人工呼吸？要不姑娘你来示范一下？”

        “你想得倒挺美。”

        纪襄妩从百宝袋中掏出药箱，开始忙活。

        虽刚开始说着要救助其他人，但江映雪只是过去站着看了一会儿，便跟一旁的萧天佑聊起了天。

        “你肩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之前赶路时被山贼所伤。”

        江映雪刚刚以善水峰的润雨术为其疗伤时，便发觉了创口的不仅是利器所伤，更有火烧的迹象，应该是火系术法造成的。

        她心中知晓对方有意隐瞒，便也不再追问，低眉浅笑道，“这山贼也太不长眼了，见到你还有胆子打劫？”

        萧天佑没有说话，眼神却落到了远处一边手忙脚乱为众人疗伤，一边絮絮叨叨的青衣少女身上。

        明亮的阳光下，她看起来像一只忙碌的小蜜蜂，埋头穿梭在人群之中，还一直嗡嗡嗡。

        这个形象的比喻在他脑海中自然地蹦了出来，让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了许久没有过的一丝松动，像两瓣嫩芽悄悄钻了出来，让扎根的土壤产生了痒痒的感觉。

        江映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眼神一怔，但转瞬便如春水般化开，笑道，“纪师姐还真是努力。”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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