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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斗百草


  端午节的时候,应承独孤默说的话,韦皋回京述职。更让商音惊喜的是,就连落雁也进京了。

  听闻是太子向皇帝举荐杨炎,称他文藻雄丽,豪爽尚气,且脾性刚正不阿,因此在蜀地当任判官常委曲才情,遭人嫉妒刁难。现如今中书舍人空缺,便诏他与常衮同掌诏敕的撰写。届时,杨炎有鸿鹄之才,倘若君为伯乐,那么此人必对朝政有贡献。

  这样一来,得皇帝赏识,杨炎也不负众望,即日上京考职。女儿杨落雁便一同往来,父女相依。

  与平康坊曲唯有一隔之墙的独孤宅,日光薄暖庭阶,绿藤攀架,千朵粉花腰细袅。昔日故友相逢,今岁端午安康,欢聚成宴。

  朱门外柳绵飘尽,天涯芳草,朱门内彩蝶寻香,摘艳蜂忙。夏至端午,大家经常折百草来斗,花圃香田里,鲜衣少年与妙龄娘子,追蜂逐蝶,娉婷奔走,结草衔环,真当是一年花事了。

  闲下来,落雁提议斗百草,文斗。

  规则是,花草名字或意思需要相对或相似,你问我答为一斗,不可胡编株植,比谁出的花草最刁难,比谁答的次数最多。

  诗情与画意后台执笔,当为判官。

  不分身份尊卑,大家皆围坐成圆。升平公主是个处处拔尖的,捧着花草抽出一枝,“我有龙舌兰!你们有什么?”

  “我有凤尾竹。”对上来的是商音,她与升平相视一笑,情分在增。

  流连于百花丛的独孤默,什么样花的他都识,捻花惹草地喊说:“诶,我有枝灯笼草!谁来对?”

  “我对火把花。”吉贝往手中抽出最红艳的一枝。

  灯笼与火把皆是照明之物,吉贝赢了一局。

  惹得商音也拿出一枝红花:“我有一日红,你们有什么?”

  “我有六月雪。”落雁敏捷,迅速拿出一朵雪白花蕊。

  吉贝再次拿枝红色的:“我有一丈红。”

  “我有十里香。”丈对里,红与香,升平算是答得巧妙了。

  吉贝采的红花极多,招数未完:“我还有炮仗花。”

  “那……那我还有火焰木呢!”商音没有红色枝叶,直接从李适手里抢来对答,笑声欢朗,“吉贝和红花杠上了是吧,尽管放花过来!”

  吉贝果然还没放过红花,情绪高潮,音调些许高起来:“我还有百日红!”

  “我对万年青!”商音不亦乐乎。

  文弱的韦皋像是第一次文斗百草,蛰伏了一会才摸清文斗规则,尝试着出牌:“我有枪刀菜!”

  大家皆掩面偷笑,他出的株植确有其物,只是由他一介武夫出口,真是短板又应景!

  商音直接取笑:“端午还刀啊枪的,叫人安不安生过节了?也就只有韦将军干得出来!”

  取笑过后还怼了回去:“喏,武对文,那我手上有笔管草!”

  对面的忘忧笑说:“商音都对上五局了,我再不吭声,只怕也被她给取笑了去了!”尔后不甘平凡,抽一枝,“我有老鼠耳,你们谁接得上来?”

  “我有山龙胆。”接上的人是李适。枝草一出,微末的鼠对磅礴的龙,颇有气势。

  商音最是一个活跃的,手中红豆圆润光泽,笑如银铃:“我这有相思子。”

  “我有忘忧草。”这题也就忘忧最灵敏,手中萱草花摇曳生姿。

  一场有文化的斗草,草名越斗越欢。

  独孤默出“合欢”,李旻对“将离”。

  落雁出“夏枯”,商音便对“忍冬”。

  忘忧说她有“虞美人”,商音就有“使君子”。

  郭暧出“拒霜花”,升平能答“雪里开”。

  李旻说她有“水仙花”,忘忧就拿出“木贼草”。

  李适拿出了“穿心莲”,商音就有“救心菜”。

  忘忧有“鬼羽箭”,李适就有“仙巴掌”。

  独孤默有“伸筋藤”,忘忧就有“通经草”。

  吉贝出“一点红”,胡乐师对“遍地金”。

  直到胡乐师拿出一朵“金不换”的菊花,没有人答得上来。

  先前大家谈笑风生,对答如流,只有韦皋捏的花草无所事事,苦于才疏学浅见识少,猛男语塞。这时候看局势都断在了“金不换”,一起语塞,他勉强挠头笑,才少了几分尴尬。

  判官五个响指过后,实在没有人对得上来,胡乐师得运,又赢了一笔。

  此题略过,郭暧拿出有果实的枝条率先出题:“我有路路通。”

  空气又一次安静,微微浮动着思索的气息,斗得还没连贯又得中断了,实在可惜。韦皋决定滥竽充数,抽出一枝花穗,饶有其事地说:“我有步步高!”

  本想着为博大家取笑而打破语塞他才胡说八道的花名,竟然无人异议,就连判官也给韦皋记上了一笔,本人都没想到会歪打正着。

  独孤默取花束里最瘦弱的一枝,说:“我有独根草。”

  “我有并蒂莲。”商音拿不出实花,取一枝开两苞的花也是可以的。言笑晏晏,美眸皓齿,有如山花笑烂漫。

  独孤默望去,心神荡漾,受到了启发又抢着发话:“我有决明子。”

  “我有首乌藤。”升平公主与郭暧不约而同对上来,目光相遇,知心知意。

  蒹葭抽出金灿灿的花枝,极衬她的黄衫,“我有连翘,谁来答?”

  “我有续断。”独孤默答的这味中药,对得工整巧妙,众人称赞。

  引得忘忧也以中药出题,“我有显子草。”

  大家略微迟疑,以为无人能对上时,李适搁下吃茶的碗,不慌不忙,“我有知母花。”

  “只母?……”董灵均与落雁那一头,窸窣言语在质疑,显然不知道太子对的是什么。

  商音熟识中草药,解惑说:“知母可入药,清热解火,常年开的花当然是知母花。”

  话从善医者口出,大家再无异议。唯有商音联想到他寻母之心才会脱口而出这味药植,便悄然望去,与他目光交流,心照不宣。

  等他们收回目光时,升平公主兴致勃勃出题:“我有车前草。”

  没有人及时答上,场面又陷入大型思考。

  五个弹指的期限内,独孤默抽一枝白色的蒜花及时回复:“我有彼岸花。”

  “从没听说过彼岸花呀!”升平忙小气地将车前草收了回去,不认这一茬。

  大家都不曾听闻彼岸花,不合群的韦皋也凑上趣,歇下手中一人分饰两角武斗的草,带头异议:“独孤兄胡诌的彼岸花吧!”

  独孤默慢条斯理,眉眼带笑:“你们问旻旻小公主呀,她曾讲佛家信奉一种花叫曼珠沙华,画像隐约像红花石蒜,地狱通往仙界彼岸所开的花叫彼岸花。天为阳,地为阴,那我手上的蒜花是河岸阴阳之间摘的,可不就是彼岸花吗!升平公主的车前草于车脚触手可及,我的彼岸花在对岸遥远朦胧,对仗不工整吗?”

  辩驳完毕,他又将目光投向五公主求助。

  大家直呼谬论,李旻有心无力,翻脸不认人:“表兄你胡诌就胡诌,可别扯上我呀,曼珠沙华是曼珠沙华,我可不曾听说彼岸花。”

  求助失败,众人哄笑,判官忙罚了他一笔。

  清风徐来,落花流水。忘忧对花自怜有了灵感:“我有做胭脂的红蓝。”

  “我有涂蔻丹的月季。”商音表示小菜一碟。

  蒹葭拿出一枝芦苇说:“我有蒹葭苍苍的蒹葭。”

  “我有采采芣苡的芣苡。”吉贝也引出诗经。

  忘忧朱唇向花束吹出白色的棉絮,伶仃随风飘摇,遥想当年隋朝大运河植的柳树被冠国姓,她随性而起:“我有亡国君的杨柳。”

  “那我有盛世主的李花!”升平公主满脸骄傲。

  吉贝对红花乐此不疲,引经据典,“我有望帝啼染成的杜鹃花。”

  “诶!这题我会!”半晌都在围观的韦皋有了可用武之地,“我有召公憩息过的甘棠树。”

  简直是越斗越显摆知识!商音抽出枝条高过头顶,仿佛宣示主权:“我有凤凰非梧桐不栖的梧桐。”

  “我有布衣常过榆槐道的榆槐!”蒹葭指向朱雀街,手中嘉木吐翠叶。天子对布衣,栖息对迁移。

  商音不尽兴,得要整出点难题才合兴致,抬头望天又望花,说法刁钻古怪:“独坐黄昏谁是伴?紫薇花对紫微郎。我有紫微星下伴紫微舍人的紫薇花!”

  三连紫薇,将花名运用于星宿与官职。这种巧妙,千年一遇!

  “……”众人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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