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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见故人


这边的两个人在用眼神交流,那边的临欢却炸毛了,“原来是阿娘在骗我!我要回去找她!”

想到每次阿娘去看她、安慰她、与她一起怒斥探花郎“眼盲耳聋”的样子,临欢只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遭到了重创。

游璟连忙拉住她,“莫恼,陛下这么做自有她的道理。”

身为一国之君,陛下考虑的从来不是一个人的得失,江立鹤有才学、有抱负,重情义、知礼仪,陛下向来爱才,怎会因为一道未下的赐婚敕旨而降罪与他呢?

况且陛下才会急切地从新科进士中为公主择一夫婿,只怕与当时突厥求娶公主之事有关。

不巧的是,江立鹤心有所属,陛下也不好强人所难。

只不过临欢是个气性高的,一气之下跑出了紫薇宫,又阴差阳错地找上了游璟。

“好啦,临欢,你就莫要气了。”庄青如拦住她,“你虽然丢了一个探花郎,不过老天爷不是补偿了你一个吗?也算是打平了。”

说罢,她笑着看向游璟,眼中带着揶揄。

临欢的气瞬间消了,但随后又叉着腰道:“这根本不是一回事!游璟是本公主凭本事抢到手的。”

只有她不要的,没有嫌弃她的!

游璟本来心里有些别扭——任谁知道喜欢的人差点儿嫁与旁人都不会高兴,最重要的是这个人还是属于见过长辈,“名正言顺”的。

但是在听见临欢说自己是她“抢”去的时候,他心里突然就平衡了,既然是曾经,那便算了,反正现在的临欢喜欢的是自己。

“不闹了,现在这样就很好,嗯?”游璟温和地看向临欢。

临欢的话让游璟的脸色由阴转晴,游璟也成功地安抚住了临欢的怒火。

庄青如想,这两人不愧是一对,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临欢娇蛮的性子遇到游璟就软了,而游璟则屡次倒在临欢的直白下。

见临欢终于消了气,江立鹤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他虽然很想立刻回去陪自己的妻女,但是公主没让他走,他哪里敢挪脚。

想了想,他尴尬地打起了官腔,“原来游郎君也是探花出身,失敬失敬!”

游璟“嗯”了一声,淡淡道:“咸安二十四年探花。”

咸安是先帝的名号,虽说女帝早已执政,但距离正式登基不过三年,游璟当年是在儒学最繁盛的时候高中的,可见其真本事。

虽说他平时看起来不问世事,游手好闲,但真要论起学问来,陆槐和现在的江立鹤都差了一截。

陆槐轻笑一声,似乎看见了游璟眉眼间的傲然。

才学比不过,江立鹤又找了一个新话题,“既然如此,不如请诸位去比阳小住几日?公主亲临比阳,是比阳的荣幸。”

“不必了。”临欢哼了一声,“本公主在这里之事,不许告诉其他人。”

江立鹤下意识想说什么,但对上陆槐赞同的眼神,他收回了嘴边的话,朗声道:“谨遵公主吩咐。”

同时,他在心中为比阳县的官吏们烧了一炷香,公主微服私访,要真是出了岔子可不能怪他。

这时,陆槐忽然道:“不过,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正是比阳县,倒是可以与江郎君一同前去。”

“如此甚好!”江立鹤大喜过望,一方面为他能与陆槐等人结交而高兴,一方面也想着若是能有庄大夫同行,他能安心不少,“诸位应当第一次来比阳县?不如由某做东,给诸位好生安顿?就当是多谢庄大夫的救命之恩了。”

他的态度真切又诚恳,陆槐等人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便笑道:“多谢江郎君,如此便劳江郎君费心了。”

尽管有陆管事在他们无需操心,但是有熟人帮忙自然最好不过。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陆槐看了一眼游璟,见他点了点头,这才对江立鹤道:“对了,还有一事,想请郎君帮忙。”

……

纷纷扬扬的大雪从天空中飘落,原本打算早点去比阳的众人不得不推迟了行程,直到天气再次转晴,他们才启程上路。

正如江立鹤说的那样,客栈距离比阳不过短短一日车程,这还是在照顾他刚出生的女儿和身体虚弱的妻子的情况下,故意放慢了车速。

再加上天寒地冻,他们的速度也快不了多少,等到了比阳县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托江立鹤提前打点的福,他们很快入住了一个收拾妥当的小院子。

略等了几日后,江立鹤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几位郎君说的那个人,我找到了,确实是比阳县人。”江立鹤言简意赅道:“他如今在一个村子里当私塾先生。”

陆槐眉头微蹙,“他曾高中进士,怎会在这里做个私塾先生?”

游璟的脸色也不好,他记得这位好友虽然性格温和,但也是有大志向之人,而且曾与他一同进入殿试——虽说高中之后并不一定会做大官,但是以他的学识,在县衙谋个主薄小吏应当不成问题,怎么也不会当个私塾先生?

“这某就不清楚了。”江立鹤坦然道:“他在当地颇负盛名。”

要知道大多数启蒙的私塾先生都是秀才出身,最多是个举人,像高中进士的学子,已经算是半只脚踏入仕途了。

他们或许不会成为朝堂栋梁,但是他们像是一根又一根不起眼却又坚韧的钉子,支撑着这个繁荣的帝国。

江立鹤也曾听过此人的名讳,不过他并没有与其接触,更不知道他曾也有过那万众瞩目、风光无限的岁月。

“你若是同意,某可以带你们去见他。”江立鹤道。

正因为这句话,三日后,游璟和陆槐一行人人,站在了一个小村子的祠堂外。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朗朗读书声从不大的祠堂里传出,十来个黑色的小脑袋故作深沉,随着口中的节奏摇头晃脑,似乎只有这样才会将书中的知识印刻在脑袋里。

这样朝气蓬勃的场景看的人心头一暖。

而游璟的目光则是落在了领头的、穿着粗布麻衣的先生身上,他眼神澄澈、神色温和,似乎岁月在他身上做出了改变,将成熟和稳重赋予了他。

他变了很多,而他却止步不前,活在那个友谊破碎的秋天。

似乎是感觉到外面人群中的视线太过炙热,里面的人放下书本,让学生们自行诵读,自己则收敛了一下长袍,径直来到了众人面前。

他先是看见了江立鹤,对于这个刚刚上任一年有余的县丞,他很是尊重,叉手行礼道:“陈子期见过江县丞。”

江立鹤连忙还礼,直接说明来意,“今日来找陈先生,是有人要见你。”

“哦?”陈子期的眼里闪过疑惑,他回来教书已经有五六年了,见的最多的是学生们的父母亲人,什么人会来找自己,还劳动比阳县丞亲自带过来。

江立鹤也不废话,直接挪开身子,露出了身后的陆槐等人。

陈子期看见到两个年轻的郎君和三个小娘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三个小娘子不消说,光是从她们的衣着打扮来看,便不会与他来往。

而那两个郎君,一个裹得严严实实,好似见不得一点寒风,另一个则长身玉立,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在那人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发出诧异的呼声,“你!你是……游玄?!”

游璟单字为玄,是他刚到洛阳的时候,祖父亲自给他取的,他看向陈子期,缓缓开口道:“好久不见,子期兄。”

陈子期脸上惊讶之色更甚,喃喃道:“你竟然会来找我?”

记忆中的好友的容貌已经渐渐淡去,原本以为此生都不会相见之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宛如旧日模样。

他的脑海中忽然想起第一次遇见游璟时的场景。

那时,他正在客栈的厢房里,与另一个好友蒋书亦探讨半年后的秋闱。

“书亦兄,听说今年考进士科的学子比去年多了一倍,我心里怕的很,总觉得没有底气,你说我要不要考明经科算了。”

“子期,你的学问不差,就是胆儿太小,怕甚?了不起明年再考!”

“唉,话是这么说,但帖经、诗赋也就算了,这策问我实在没把握。”

“沈兄他们说今年的策问考题约莫与农桑有关,今年的年成不好,兴许会考这个,你多看看!”

“也许与去年的地动有关?”

“还是农桑更贴合,毕竟地动多少年一次,农桑才是重中之重。”

“有道理……”

“我倒是觉得地动的可能性更大!”陌生的声音从窗外响起,“听说因为当地官员救治不当,病死的人比地动死的人还要多,陛下大怒,整个武州的官员都被革职查办了。”

乍然听到一番策论,陈子期和蒋书亦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却见一个少年郎站在廊庑下,他看起来还未弱冠,穿着一身宝蓝底鸦青色直?,腰间挂着香囊玉佩,眉眼间带着傲然之色。

见两人看向他,他叉手行礼道:“在下游玄,见过两位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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