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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叶筝不该在一起


是啊,当时和叶筝在现场的就只有沈寂楠,知道真相的也只有她们两个人,事情究竟是怎样的,或许只有等沈寂楠清醒之后才会有答案。

        因为很久没有见过沈寂楠了,所以沈寂北便坐下来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当然这当中也涉及了不少关于叶筝和那个孩子的事情,说道孩子的时候,沈寂北的脸上也浮现出了一抹笑容,有些骄傲又有些幸福的介绍着自己的儿子,她的侄子。

        沈寂北拉起姐姐的手,一边用毛巾仔仔细细的给她擦身体,一边自顾自的说道:“姐,你觉得沈遇这个名字好听吗?其实我觉得还不错,但是白禹竟然说这个名字有点太女性化了,听上去很矫情。你怎么想?”

        “姐,以前你和周起霖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给他生个孩子?或者有没有想过你们的孩子要叫什么名字?”沈寂北说着说着忽然笑起来,“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直在心里暗中跟你和周起霖较劲。以前我总是在想,你长得这么漂亮,周起霖也算得上帅气,你俩以后的孩子该有多么好看。可是后来我又觉得我和叶筝也不错,不知道将来咱们几个谁的孩子会更漂亮,有时候真想让你赶快给我生个小外甥,我好跟你比一比。”

        他说着便不由得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那抹笑容就僵在了嘴角。

        尽管医生现在也说沈寂楠恢复的不错,可是她的身体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她人又什么时候才能醒来,这仍然是一个未知数。

        用当年她入院的时候接手她的主治医师的话来讲,只要她一天不醒,那么他们这些家属就要抱着“她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的最坏打算活下去。

        这么想着,沈寂北的心里愈发沉重起来,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声音也有些哽咽道:“姐,你快点醒来吧,好吗?我真的……很想你……”

        一直以来,沈寂北都自认自己是一个比较强硬的人,很少在外人面前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可面前这个人是他的亲姐姐,是和他血脉相承唯一的亲人了。

        就在沈寂北低着头悲痛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他急忙吸了吸鼻子,一抬头便看到了一个满头白发,看上去大约有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站在门口。

        尽管已经年过七旬,可面前的老人看起来依然精神矍铄,手里拿着几个大包小包,在看到他的时候,微微一愣,随即有些惊喜道:“寂北?你怎么在这儿?来看你姐姐吗?”

        看到老人的一瞬间,沈寂北也有些惊讶,随即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站起来恭敬有礼的颔首道:“周伯母,您来了。”

        没错,这个老太太就是周起霖的母亲,也就是当年差点成为沈寂楠婆婆的人。

        周母看到他,脸上满是笑容,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今天天气好,我想阿楠想的紧,就让司机送我来这里看看她。”

        沈寂北也感激的笑起来,上前从他手里接过那些大包小包,忍不住道:“您来就来了,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我姐又吃不了……”

        他说到这儿猛地一顿,周母的脸色也隐隐有些哀痛,别过脸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但两人还是很快就恢复了笑容,周母笑着拍了他一下道:“哎呀,你这小子,你姐吃不了,但是来看你姐的人会吃啊。你说她那些个同学朋友平时来看看她,坐下来连个吃的东西都没有,多寒碜呢。”

        沈寂北笑笑,急忙点头附和道:“是是是,还是您老想的比较周全。”

        周母呵呵一笑,脸上难得有了愉悦的神色。

        沈寂北其实一直都知道周起霖家里很喜欢沈寂楠,她是那种看上去冷淡的人,但其实别人对她一分好,她就会对别人十分好的人。特别是当年为了让周起霖高兴,沈寂楠还专门同他母亲学过他喜欢的菜,这让周家人立刻对这个洗手作羹汤的大小姐有了改观。

        再后来,周母几乎是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的,有什么好的东西总是第一个就留给她,当初她和周起霖决定结婚的时候,周家人就差举双脚赞成了。

        可谁都没想到,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沈寂楠出了那样严重的事故,最后还一躺就是这么多年,以至于连两人的婚礼和以后的日子都耽误了。

        看着病床上的沈寂楠,周母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沈寂北道:“寂北啊,你来的时候见到阿楠的医生了吗?医生怎么说?她什么时候才会醒来呢?”

        沈寂北有些不忍的看了周母一眼,摇了摇头道:“见是见过了,但医生总也就那几句话,做好她醒来的准备,也做好她醒不来的准备。”

        “哎……”周母悲痛的摇了摇头,坐下来握着沈寂楠的手,脸上满是心疼,“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会遇上那种事呢。”

        说到这儿,沈寂北也有些无言以对,只得默默的陪在周母面前,听着她说。

        周母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一会儿,话音忽然一顿,转过头看着沈寂北道:“对了,寂北,我有件事还要问你,你要老实回答我。”

        沈寂北点头,“您说。”

        周母的脸色隐隐有些冷厉,“我听说,你又和那个撞了阿楠的女人在一起了,这是真的吗?”

        “这……”沈寂北顿时有些语塞,抿了抿唇不知该如何回答。

        但是看到他犹犹豫豫的脸色,周母很快便从他的表情是得到了答案,随即豁然起身,失望而又恼怒道:“看样子是真的了?你又和那个杀人凶手在一起了?”

        沈寂北有些无奈,抿了抿唇只得道:“伯母,叶筝不是杀人凶手,有些事的真相还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结果,现在这样说未免有点……”

        “未免有点什么?难不成你还觉得我冤枉她了?”周母立刻瞪大了眼睛,指着病床上的沈寂楠,气愤道:“寂北啊,你好好看一看,这个是你姐姐,你的亲姐姐!你以前总是跟我们说,你姐姐对你多么多么的好,为你付出了多少,又为你牺牲了多少。可现在呢,你竟然和一个伤害了她的女人在一起,你对得起阿楠吗?你让她这么多年的昏迷情何以堪?”

        “伯母,我……”

        “没错,她的确是你姐姐,也的确是你们沈家的人,但是你不要忘了,她和我儿子周起霖是订过婚,也决定要结婚的女人。她曾经叫过我一声妈,这一辈子,我也就认准她这一个儿媳妇了。我现在不是在拿你姐姐的身份跟你对话,而是在向你讨我们周家儿媳妇的公道!”

        沈寂北也有些急了,“伯母,您能这样对待我姐,我是真的为她能有这样的婆家而感到高兴。但是请您相信我,我没有要背弃我姐的意思,她是我的亲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啊,我怎么会背叛她呢,我只不过是……”

        “那你倒是说说,你和那个叶筝是怎么回事!”周母一脸愤然,怒道:“为什么她出狱没多久,就又和你住在一起了,而且听说你俩还有了孩子?”

        看着周母义愤填膺的模样,沈寂北顿时也有些无奈,“伯母,您听我说,这是因为……”

        他正要说,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又有些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些事实在是太过复杂,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解释的清楚的。

        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周母只是摇头,失望的叹息了一声,“是我看错你了,当初在法庭上,你曾经向我保证过,一定会将伤害阿楠的人绳之以法,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年,那个女人一出狱,你就跟她又勾搭在一起了。我们阿楠命苦,遇见那样一个混账老爹也就算了,没想到你这个做弟弟的也这么没良心!以后你还是不要再来看她了!今后我会让起霖派人来给阿楠看护,你不要再来了!”

        沈寂北急了,急忙冲去拉住她,“伯母,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叶筝也并不是那么坏的女人,您给我一点时间,我们等一等我姐醒过来,等她醒了之后,就会真相大白了,到时候到底谁才是那个恶人,我们很快就能知道了。”

        “少把话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周母甩开他,一脸怒容道:“现在谁都知道你姐姐会不会醒来还是个未知数,你这么说,分明就是想拖延时间,等把你姐姐拖死了,你就能跟那个女人好好在一起了对吧!”

        周母冷笑一声,摇头道:“回去好好想想吧沈寂北,好好想想你姐姐从前是怎么对你的,你所做的一切,对得起她吗?”

        老太太说完便愤怒的一甩手,转身大步的离开了。

        沈寂北本来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母已经摔门走出了病房。

        偌大的病房里很快就只剩下他一个人,沈寂北仰头长叹一声,无力地跌坐在了椅子上,看着病床上的姐姐,思绪也不由得渐渐飘远。

        沈寂北记得小的时候父亲沈奇枫总是和母亲争执,他其实一直都想不明白一件事,那就是父母身份的差异那么大,为什么母亲却一直迁就着沈奇枫。

        作为赶上了恢复高考的人,沈母是名牌大学的校花,再加上父辈在江城又是有头有脸的人,沈母几乎可以说是大家闺秀一样的女人。在那个年代,追求沈母的人用车载斗量来形容也不为过,沈寂北小的时候,外婆曾经当讲故事一般告诉他,他的母亲年轻的时候很受男生的青睐和追捧。

        沈母的父亲,也就是沈寂北的外公曾是大学副校长,当时有不少男生为了追求沈母,总是找借口上门问校长问题,以至于沈母家里的门时常是大敞开的。

        不仅是同学之间,世交里面也有不少追求沈母的富家公子,最出名的便是江城地标性建筑设计者的儿子。那个人子承父业,后来也成为了江城首屈一指的建筑大师,为了追求沈母,甚至还曾为她设计过一套房子,但什么最终没有选择他,而是选择了家世平平,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落魄的沈奇枫。

        沈寂北和姐姐沈寂楠不否认父亲沈奇枫的外貌气质,哪怕是人到中年,沈奇枫依然可以用“帅气”来形容,在同龄的中老年人当中,沈奇枫可以说比那些人年轻了十岁不止。

        但沈寂北姐弟也不止一次的觉得,饶是父亲外貌出众,可是母亲嫁给他依然是有点委屈。

        沈寂北不知道沈奇枫追求母亲的时候是怎样的态度,但是自他懂事之后,沈奇枫就很少给母亲好脸色看,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那时候还没有“冷暴力”这个词,沈寂北只是觉得父亲不是很亲近母亲,当然也不是很亲近他们姐弟。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沈奇枫的确是个优秀的商人,他抓住了改革开放之后第一批下海经商的机会,再后来在岳父的帮助下又瞄上了房地产这个行业,以至于自己的家产越做越大,车开的越来越好,可是沈寂北姐弟见他的次数也越来越少。

        外公外婆健在的那几年,沈奇枫倒也还算收敛,大约是拿人手短,他在岳父岳母面前始终有些底气不足,尽管心里有些怨气,可是始终不敢发泄出来。

        直到沈寂北的外公外婆去世之后,沈奇枫才算是露出了本性,他开始与大量的女性纠缠不清,自己的秘书、新来的小职员、打高尔夫时候遇见的女教练,就连住院时候帮他换药的小护士都要勾搭一下。

        沈母生性和善,再加上教养极好,实在是做不出那种去公司破口大骂要公道的事,于是一口气就这样堵在了心口,直到后来郁郁寡欢的去世。

        沈寂北姐弟曾经真实的恨过父亲,就算是现在也依然这么想。

        有时候沈寂北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上他只拥有过三个家人,母亲,姐姐,还有叶筝——当然这是曾经了。

        沈寂北到现在都记得,这么多年来,母亲只反抗过一次。那天晚上沈奇枫在外面喝多了酒,被一个关系暧昧的女人送回来,沈母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第一次歇斯底里的把沈奇枫过往的丑事都抖了出来。

        沈奇枫一直觉得妻子不说就是没有看见,又或者是她看见了却不能怎么样,毕竟如今他是掌控全局的董事长,而她不过是一个形容枯槁在家里带孩子的老妈子。所以他肆无忌惮的在外面鬼混,甚至还自我催眠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妻子乏味无趣,才让他去外面找新鲜的。

        可是那个晚上,沈母的失控,将沈奇枫最后一块遮羞布都撕掉了。他终于知道,这么多年来,他的所作所为妻子实际上都是看在眼里的,而现在,他这个能指挥千军万马的大老板,竟然被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妈子指着鼻子破口大骂。

        他受不了这样的羞辱,于是第一次动手打了自己的老婆。

        而这一切,都被站在楼上的沈寂北姐弟看了个正着。

        大约是因为喝了酒,那天晚上的沈奇枫像是疯了一样,当他抄起花瓶奋力砸碎瓶底,将妻子按在茶几上,用碎玻璃威胁划烂她的脸时,楼上的沈寂北也终于不受控制的冲进厨房,随手抄了一把菜刀挡在母亲面前。

        那个时候他是10岁还是11岁?他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后来一片混乱,家里能砸的几乎都被砸了,两个保姆被吓得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等一切结束的时候,沈寂北只记得自己脸上全都是温热粘稠的液体,他傻了似的抬手摸了一下,发现自己满手都是血,可自己却并没有感到疼。

        等他再抬起头才发现,姐姐沈寂楠挡在他前面,而沈奇枫手里那个带着锐角的碎瓶底直接扎穿了沈寂楠的小臂。

        再后来,沈母哭喊着抱着浑身是血的女儿冲进医院,在等待沈寂楠手术的时候,沈寂北这才慢慢回想起来,当那个场面一片混乱的时候,沈奇枫曾扬起自己手上的武器想要刺向他,关键时候是沈寂楠跑过来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一点事都没有,可是沈寂楠的身上却留下了难看而狰狞的疤痕。

        想到这儿,沈寂北不由得眼睛一热,仰头长长的做了个深呼吸之后,这才动作轻柔的拉开沈寂楠的衣袖,果不其然,二十年前那个伤疤,现在还依然留在她的皮肤上,以至于多年之后的沈寂楠依然厌恶穿短袖。

        沈寂北时常觉得自己对不起姐姐,小的时候害沈寂北为他身受重伤。刚成年的时候,为了完成他想要成为律师的愿望,沈寂楠牺牲自己当了沈奇枫的接班人。而后来,他所谓的“女朋友”却又用那样的方法想要谋害她,以至于让她半死不活的在床上躺了整整六年。

        想到这儿,沈寂北不由得蹙了蹙眉,心里也渐渐产生了一种自我怀疑。

        是不是他和叶筝在一起,真的是不对的。

        或许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不该有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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