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滋味确实不错
你是不是真的很恨我?
沈寂北看着面前的女人,蓦然冷笑,“叶筝,你不觉得你这个问题问的很可笑吗?就以你曾经的所作所为来看,我难道不该恨你吗?”
这样的回答似乎是她意料之中一般,叶筝凄然一笑道:“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死了算了?还就我做什么?”
沈寂北微怔,随即避开她的视线,冷声道:“你以为我那么想救你?我只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而已。”
“原来是这样……”叶筝低喃,自嘲的笑了笑。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抱了侥幸心理,幻想他是否是因为别的原因才救她。
到最后还是她想太多了。
沈寂北目光复杂的望着她,嗤笑了一声道:“怎么,难道你以为我是还喜欢你,所以才救你的?”
“当然不是。”叶筝淡淡一笑,“放心吧,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她说完便掀开被子准备下床,沈寂北见状立刻伸手揽住她,拧眉道:“你干什么去?”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不顾沈寂北的阻拦,她推开他的手便要下地,只是脚尖刚点到地面,便被他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
叶筝一惊,伸手推在他胸口上,然而沈寂北只是凉凉的瞥了她一眼,冷声道:“你不是要回去吗,就你现在这德行,万一死在回家的路上,警察查到我头上,还以为是我杀了你。”
他说完,将她往上抱了抱,叶筝被他的动作吓得条件反射的抱紧了他的脖子,就这样任由他横抱着走出了病房。
尽管是晚上,可是医院的走廊上也免不了会有来往的病人家属或是医生护士,见他们这个样子,都不由得回头去多看两眼。
叶筝被来往的路人看得浑身不自在,低声道:“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沈寂北抱着她,恰好走到了楼梯口,脚步蓦地一顿,低下头面无表情道:“我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要不然我就把你送回家,要不然我就直接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二十多阶的楼梯,她被他高高的抱着,这样低头看下去都觉得心慌,她气他的无赖行径,却又无可奈何,只得不甘心的闭上了嘴。
外面已是华灯初上,叶筝被他抱着走出医院,星空都笼罩在他们身上,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看面前的男人,依旧和当年一样清俊帅气,经过时间的沉淀和洗涤,甚至变得更加成熟优秀,只是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车子还停在地下车库,沈寂北就这么一路抱着她到停车场,找到自己的车后,他把她塞进副驾,自己绕过车头上了车,很快便发动了引擎。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直都没有说什么话,叶筝头很疼,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看着外面飞速向后倒退的景物,更是晕眩的几乎要昏过去,只能闭着眼靠在车窗上才勉强好一些。
沈寂北看着她这个模样,也懒得同她去争执,一路安安静静的把她送回了家。
车子停在她家楼下的时候,叶筝也适时的睁开了眼睛,转头对他微微颔首,感激道:“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走了。”
然而她的手刚搭在门把上,沈寂北忽然又道:“边静的事还没有彻底解决,你没忘吧?”
叶筝的手一顿,转过头有些愕然道:“可是你让我跟你去沈家,我已经跟你去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可没说你跟我去了一趟沈家,这件事就算完了。”沈寂北瞥了她一眼,冷声道:“其他的要求我目前还没有想好,等想好了会跟你说的。”
“你!”他这样出尔反尔的态度着实让她恼火,叶筝气结的瞪着他,可他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更是让她憋着火。
“还有,把你手机号告诉我,以后有什么事我给你打电话。”
“我没有手机。”她扔下这句话,转头下了车,摔上车门便大步离开了。
沈寂北看着她大步跑进夜色中的背影,抿了抿唇,拿起手机拨通了助理罗承的电话,“明天去买一部新的手机送到我办公室,对了,记得把电话号码之类的都一起办好。”
挂了电话,沈寂北却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一直仰头看着某一楼的窗户,直到里面亮起了昏黄的灯,他才发动引擎驱车离开。
让叶筝感到庆幸的是边静今天晚上出去了不在家,她也就不用担心伤口被发现了。
一回到家,叶筝便觉得自己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连收拾洗漱的力气都没有,便仰面躺在了床上。
这样的老旧小区隔音总是不好的,楼上那家租客的孩子又开始练琴了,音乐声穿透钢筋水泥的墙壁破壁而来,除了电子琴叮叮咚咚的声音,还有小孩子稚嫩的声音在跟着唱。
叶筝躺在床上听了好一会儿,才辨认出那是一首很老旧的儿歌,叫做《鲁冰花》。
小孩子还在继续的唱着:
啊……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
妈妈的心呀鲁冰花
……
她听着听着,眼泪不知不觉得便从眼角滑了下来。
这是一首很老很老的歌了,她记得小的时候,叶婉心也用这首歌哄过她。
那时候她还小,很多事都不懂,不懂自己为什么没有爸爸,不懂得家里为什么总会有形形色色的叔叔出入,也不懂得为什么会有叔叔来了之后总要给她糖果,让她拿着糖果出去跟朋友玩。
她只知道弄堂里有很多的女人都不喜欢她们,她每一次给小朋友糖果,都会被她们的母亲掰开手抠出来扔掉。
有一次她哭着回去找母亲告状,却见一个叔叔一边穿衣服一边冲着她笑,而母亲就拥着被子坐在床脚。
等那个叔叔走了之后,母亲就抱着她,给她唱了这首歌。
再之后,每当她生病或者不舒服的时候,母亲都会把她抱在怀里,一边摇晃,一边含着泪哽咽的给她唱这首歌。
在监狱里的时候,每当夜深人家她睡不着想叶婉心和那个孩子的时候,她都会默默的在心里唱这首歌,还曾一度想着将来出狱之后,也要把这首歌唱给她的孩子听。
可现在再也没有机会了。
苏恬交给她的那块襁褓从包里掉了出来,叶筝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伸手将襁褓从包里抽了出来。
一想起那个已经夭折的孩子,眼泪就止不住的大颗落下来,叶筝抱着襁褓按在心口,脸埋在床上,忍不住呜咽出声。
屋里没有开灯,薄凉的月光从窗子照进来,铺洒在她身上,漆黑的房间里只能听到她隐忍却又绝望的恸哭,那么痛,那么悲,撕心裂肺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哭累了,就这样抱着襁褓,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外面已是天光大亮。
昨晚睡觉前没有好好收拾洗漱,就那样和衣而睡了,再加上哭了大半宿,她的双眼肿的几乎睁不开。
她醒来的时候,怀里还抱着那块襁褓,额头上的仍然在隐隐作痛,她甚至连眼睛都不能闭,一闭上双眼,眼前就全都是孩子若影若现的声音,就连耳边都出现了幻听,总有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叫着她妈妈。
苏恬说过,因为她老家的习俗,孩子是没有坟冢的。
如果没有去处,那么这个孩子就不能投胎转世。
叶筝虽然不信轮回,但是她还是想让这个孩子安然,起床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之后,她便去了陵园。
她没有很多的钱,买不起风水最好的墓地,只能在中等一点的地方买下了一方小小的墓。
由于孩子的尸骨已经不在了,她只能用他生前曾经用过的东西立了一个衣冠冢,当做慰藉。那个项链,她最终还是舍不得一起放进去,于是便留了下来。
落棺的时候,陵园的工人问她还有没有什么要放的东西,叶筝想了想,问他,“您有纸和笔吗?”
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工人还是去给她取了纸笔,叶筝接过来后便蹲在地上写了什么,随后将纸折好,叠了一个信封放了进去。
旁边有懂行情的工人看到她的所作所为后蹙了蹙眉,脸色沉沉道:“姑娘,你用自己的八字给这个孩子挡煞?”
叶筝抬头朝他笑了一下,“被您看出来了。”
那工人大约六十多岁,看样子是陵园的老工人了,对着她上下打量了一下,摇头提醒道:“姑娘,我劝你一句,早夭的孩子阴气比较重,你用自己的八字给它挡煞,没准将来反倒会给自己招来麻烦。”
“没事,我命贱,不怕。”她淡淡一笑,眼中满是无畏,“这是我欠他的,当初没能好好抚养他,如今他不在了,我想为他做点什么。如果我的八字能为他挡去什么东西,就希望他能顺利的投胎转世,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你……”
那工人还想说什么,旁边的人忽然出手拉了他一把,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他看了看叶筝态度坚决的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离开了。
终于只剩下她一个人,叶筝也顾不得地上的土沙,直接坐了下来。
周围都是高大考究的墓碑,她孩子这一方小小的墓碑隐在这里确实不大起眼,长方形的白玉墓碑上用红字嵌着几个大字“爱儿叶嘉树之墓,母:叶筝,立”,再后面跟的是孩子的生卒年月。
仔细算起来,那个孩子竟然还没有活过半年之久。
一想到这里,叶筝就觉得心里阵阵锐痛着。
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坐在那里陪着孩子,对着那块冰冷的墓碑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话。说到了她在监狱里的生活,说到了她当初设想的出狱后的生活,说到了她的现在。
直到有工人来催促她离开,叶筝这才依依不舍的站起身,离开前,她又依依不舍的用衣袖将墓碑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才转身离开。
*
因为头上的纱布还没有拆,从陵园回去的时候,叶筝特地算了一下时间,按照边静平时在Mix兼职的工作时间,现在应该不会在家,她可以赶紧回去今天早点上床睡觉,这样边静就不会发现她受伤的事了。
原本一起都已经计划好了,可是推开门的一瞬间,她便听到餐厅传出了男女的说笑声。
听到门响,里面的人立刻走了出来,看到她后,边静笑着眨了眨眼,玩笑道:“看不出来啊阿筝,你还有这么好一个前男友。”
叶筝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紧接着,宋炎宁便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她后温柔的一笑,“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炎……炎宁?”她有些愕然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你送点东西,你不在家,是静姐给我开的门。”他说着,回头对边静感激的笑了一下,而边静也挑了挑眉,仿佛在说“别客气”。
叶筝没想到宋炎宁竟然会来找她,一想到额头上的伤,立刻转过身,侧对着他道:“谢谢你炎宁,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你先回去吧,我们改天再见可以吗?”
然而宋炎宁却已经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脸色骤然一变,大步走上来将她的肩扭过来,在看到她头上的纱布后眼神顿时一冷,沉声质问道:“你头上这是怎么搞的?怎么会伤成这样?”
边静也跟着走上来,揭开纱布查看了一下她的伤口,拧眉道:“你受伤了?怎么伤的?”她说完,脑中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凛然道:“是不是沈寂北那个王八蛋又来找你麻烦了?”
被边静这么一说,宋炎宁也追问起来,“沈寂北?什么意思,他经常找你麻烦?”
叶筝闻言,立刻出言阻止,“没有的事,炎宁你别听静静瞎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那王八蛋给你灌酒的事你忘了?”一提起沈寂北,边静就恨不得把那个男人拆吞入腹,不管不顾的说道:“你就说吧,从你遇见他之后,你被他害过多少次?先是被罚去加班,之后又让你陪酒,现在可好,还对你动手,下一步他是不是准备要杀你偿命了?”
被边静这么囫囵一说,宋炎宁的脸色更加难看,眼神又惊又痛的问她,“他还让你陪酒?他难道不知道你有胃病?不能喝酒?”说完,咬着牙低咒了一声,“妈的,这个王八蛋!我这次跟他没完!”
宋炎宁虽然看上去是个沉稳淡然的人,但冲动起来也是一个不计后果的人,如果让他知道沈寂北的所作所为,难保他不会去找那个男人的麻烦。
如今的她已经不想再经受一点点波折了,只希望日子能这样平静地过就好了,真的不想再让他们两个人有任何纠缠。
叶筝拉住他,几乎是在恳求道:“炎宁,算了,他恨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过去就过去了,我不想再跟他纠缠什么了。”
宋炎宁抬头看了一眼她急的几乎要哭出来的脸,一颗心顿时软了下去,忍了又忍,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才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想给你惹麻烦。今天时间也不早了,叶子你好好休息。”说完又抬头看向边静,认真嘱咐道:“静姐,麻烦你多多照顾她,缺什么就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她们家,边静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到叶筝疲惫的脸,最终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闭上了嘴。
*
宋炎宁离开叶筝家之后,便直接开车去了沈寂北的律所。
虽然他表面上答应了叶筝不会去找沈寂北的麻烦,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咽下这口气。
叶筝是他曾经用生命起誓要爱护一生的人,绝对不允许别人这样糟践她。
一进律所,前台立刻站起来询问:“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沈寂北呢?”
“沈主任正在开会,您找他的话可以先坐在这里等一下……”
然而宋炎宁根本不理会她们,前台的话还没说完,他便直接冷着脸冲了进去。
沈寂北的律所他是来过的,因此对里面也算是熟悉,很快便轻车就熟的找到了会议室,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沈寂北说话的声音。
一想到叶筝头上还透着血的纱布,始作俑者现在却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开会,宋炎宁便觉得怒不可遏,大步走上去一脚踹开了会议室的门。因为力道太大,玻璃门撞到墙上后都裂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痕。
会议室里的人都被突然闯进来的宋炎宁吓了一跳,见他目光阴厉的盯着沈寂北,一屋子的人都面面相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前台跟在他后面跑了进来,对着沈寂北鞠躬道歉,“对不起沈主任,我实在是拦不住……”
“没你的事了,你们先都出去吧。”
沈寂北对着会议室里的其他律师挥了挥手,人们纷纷收拾好自己的文件快步走出了会议室,最后一个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替他们把门关上。
沈寂北起身走向咖啡机,一边接咖啡,一边嗤笑道:“这不是宋公子吗,真是稀客啊,什么风把你从德国吹到我这儿了?”
宋炎宁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不以为意的态度,大步走上去拽起他的衣领,顺势将他抵在了身后的墙上。沈寂北手上的咖啡杯“砰”的一声掉在地上,咖啡泼满了他整个鞋面。
方才还带着笑意的脸上顿时阴沉下来,沈寂北低头看了看自己衣领上的手,又抬起头看向面前睚呲欲裂的宋炎宁,面无表情道:“你什么意思?”
“你还有脸问我什么意思?”宋炎宁冷哼,眼中满是对他的憎恶和鄙夷,“在外面表现的人模人样,大义凛然,实际上是个连女人都欺负的人渣!这就是沈大律师的所作所为,真是让人作呕!”
“你要是为叶筝来的,那大可不必,我和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沈寂北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厉声道:“放手!”
然而宋炎宁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嘴角噙着冷笑,“不好意思,叶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是再纠缠她一次,我跟你没完!”
“我倒是挺好奇你是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话的。”沈寂北挑了挑眉,啧啧道:“是以她曾经的一夜情对象?还是她的姘夫?或者是……她的恩客?”
“你!”
宋炎宁怒急,提起拳头便要挥到他脸上,只是沈寂北早已看穿了他的想法,他挥拳的一瞬间,他也抬手包住了宋炎宁的拳头,笑容愈发讽刺,“情绪这么激动,难道是被我说中了?不过说实话,我还挺佩服那个女人的,只是跟她睡了一次,就能让你对她这么死心塌地。但话又说回来,她确实是有拉拢男人的资本,这一点我不否认。”
他说着,嘴角的笑容越扩越大,慢慢凑近宋炎宁的耳边,缓缓道:“对了,她出狱之后,你们应该还没做过吧?啧啧,真是可惜了,看样子我还拔了个头筹。但实话实说,她的滋味确实不错,跟处女似的,别提有多紧了……”
“你他妈的!”
宋炎宁的侧脸紧绷着,因为太过愤怒,额头上的青筋都凸显出来,沈寂北甚至能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紧接着,耳边闪过拳头挥过的风声,他不闪也不躲,闭着眼睛等着宋炎宁的拳头落下来。
然而等了许久,想象中的痛楚都没有降临到他身上,反倒是耳边响起了宋炎宁诧异且愕然的喊声:“叶子!”
沈寂北一愣,猛地瞠开双眼,却见叶筝不知什么时候闯了进来,此时正展开手臂闭着眼睛挡在他面前,而宋炎宁紧握的拳头就在距离她的脸不足一厘米的地方。
“你……”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挡在面前的女人,那一瞬间,心里竟蓦然有些暖意。
下一秒,叶筝睁开眼睛,却紧紧地抱住了宋炎宁的拳头,哽咽的恳求道:“炎宁,我们回去吧,我不想让你出事。”
笑容骤然僵在了嘴角,那一瞬间,沈寂北的心直直的沉入了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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