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偷天换日
因为李家小楼底的屋子都要用来摆放棺木，李家的灵堂就搭在了院子里。
几根竹竿撑起一张大大的白布，上面只加盖几层厚厚的油纸，以防雨水淋湿滴水，小楼的门栏、门窗上搭些长长短短的白布就算是灵堂了。灵堂当中放一张旧木桌，一排的灵位齐整地摆上，每块灵牌上都以“李氏”开头，桌前一个火盆，却是连个有血亲的守灵人都没有，让人目不忍睹。
余捕头又叹了一口气，恭敬地给灵位上柱香，取一叠钱纸烧上。才转身叮嘱着后面跟着的丘捕快，“今夜你就在这里值守罢，还有一场哭奠，多帮着司端公料理就是。”
丘捕快恭敬地回答，“是，卑职遵令！”经过几天相处，余捕头对这个小捕快颇为赏识，想着将来能将他调到自己身边来。正准备离开，就抬头看见苌老大带着女儿，还有几个镇里的乡亲正跨门而进。
苌老大微弓了背解释说，“余捕头，明日李家就要发引，这些乡亲是八字相合，明日不能去的，今日来上最后一炷香，送李老哥最后一程。还有小女，她明日也不能去，李家素日待她不薄，我让她来磕头。”
“乡亲们有心了，李捕头在九泉之下也能有所慰籍，不旺辛苦一世。余某代李捕头谢大家。”余捕头诚心朝众人作揖一谢，让众人都红了眼。
乡亲一一地上完香，无不伤心落泪，无一不为李家哀伤。苌楚更是淌着泪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长揖不起。
“苌老哥，明早寅时还得搬运行李，发引你也得去。一会就跟他们一起回去罢，仔细伤口不好。”余捕头看着略显疲态的苌老大，有些不忍。
“我没关系，好歹我的老命还在。李家。。。。连小娃子都没剩一个了。”苌老大眨眨眼睛，盯着桌上的灵位。
余捕头抿抿嘴，眼睛有点肿胀，低声劝慰，“苌老哥，就是因为我们还剩条老命，才要珍重呀！李家后事还需得你多操劳。”他看了看身边站立的年轻捕快，又道，“苌老哥，这里有丘娃子，他帮你守到寅时，你就放心去歇息吧！”
苌老大固执地摇摇头，双目含泪地看着桌上的灵位，神情哀伤不已，“我与李捕头相交几十年，最后这一路了，我想多陪陪他。子时后司端公要给他们含饭，我留着帮帮忙。”
说着话，他就要蹲下身去挑火盆里的灰，却不想牵动了背上的伤口，“嘶~~！”
“阿爹，阿爹，您的伤。。。爹，您回去歇息，让女儿替您守着罢。”小女孩泪水涟涟地央求着。
“小楚，你快回去。你要听爹的话，你的体格不能在这里守着。况且明日我们还要远行，你身体太弱，先回去！”小女孩上前来拉住苌老大的衣袖，不肯放手，直晃得他皱眉。
“你怎的这般不懂事？”苌老大有些恼火，转向吴大婶，恳求道，“吴孃孃，你看这妹崽太不懂事。麻烦你帮我把她带回去，照顾下她，这里她待不得太久。”
吴大婶点点头，边哄边拉着小女娃往外走，“苌妹崽，你就让你老汉再陪陪李捕头他们吧。你想一下嘛，他们以后没有机会再见了。”
小女娃含着泪，满是担忧和委屈，“可是爹的伤。。。”“走走走，孃孃陪你先回切睡，你阿爹一会就回来。”吴嬢嬢半拖半拉把小女娃给拽出了门。
待人都走尽，余捕头劝了一回无用，只好嘱咐丘捕快几句急急出门自去巡防。黄县令交代，今夜需得严加防范，特从县里调派了人手，五道巡防，通夜无休。
直忙到子时，再来李家一看，那苌老大仍然还在固执地守着灵，满身疲倦，脸色非常难看。“苌老哥，你快切吧，子时已过，李老哥看到你这个样子，也不会赞同的。”
苌老大撑着桌子站起来，有些摇晃，“没事，我能坚持。”
丘捕快见状赶紧上前扶住，“苌叔父，我扶您回去吧。您已经站不住了。”
苌老大固执地摆着手，挣脱丘捕快的手，正欲快走几步，哪知能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余丘两人大惊，“看来。。。呵呵，真是老咯！”苌老大自嘲道，扶住两人的手慢慢站起。
“二娃，看样子明天早上得麻烦你帮我们把行李运到码头，叔我还得送送你李叔。”
丘捕快连连点头，“叔，你放心，行李我给你都运过去。你多休息会，等卯时再起送李叔。”
“是呀，丘捕快办事很妥帖，苌老哥你就别去搬东西了。我这边也让人帮着运过去便是。丘捕快，赶紧送你叔回去歇着，这里我看着，送完就回来。”
“是！谢谢捕头！”丘捕快扶着已不能站立的苌老大慢慢地走回苌家。
虽已是夜半三更，万籁俱静之时，黄家院子却灯火通明。胤禵歪在厅堂里上座，端了一杯茶慢吞吞地喝着，不时看向厅门，一旁的武令看得出自家主子有点焦急了。
“报！”一个黑影飘然而进，“贝勒爷，武清来报。”
“说”
来人稍缓了下气息，“苌家父女子时一刻都已先后回房安歇了，直到属下离开时，也不曾出来。”
“当真？”胤禵有些不信。
“属下一直在苌家小院墙边，亲眼所见。苌楚由吴家大婶昨夜亥时一刻送回苌家，亥时三刻吴婶子离开苌楚房间。苌老大子时两刻由丘捕快送回苌家，子时三刻丘捕快离开苌老大卧房。此后两人都没有出来。”武清很肯定。
“他们那六口大箱子在哪里？”胤禵又问。
“在苌家铺子里，如果苌家父女要去箱子周围，必须要经过小院。但属下一直在小院那里，不曾见到他们。”
“李家这边可有异动？”
“司端公在棺木那边做法事，丘捕头也在，属下不曾发现异动。”
胤禵笑了，“那这偷天换日的戏今晚怕是看不成了。”他从樟木椅上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去吧，盯住苌家父女，看住他们是最紧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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