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社恐第二十三章
陈旧的阁楼总是有一股驱散不掉的朽木气息,这股由历史沉淀的味道总是让人忍不住追忆往昔。
马奇还没有到追忆往昔的年纪,但他久久藏匿在心里的秘密渐渐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断的抽拉烟盒发出“咔嚓”的声响,在这种无意义的重复动作中他内心的焦躁得到了缓解。
窗外的桂花又开了,被风一吹落了薄薄一层。风吹散了陈旧的气息,裹挟着的花香让他想到那个热情似火的夜晚,每一个热情似火的夜晚。
他们将晦暗的提灯掩埋在层层叠叠的衣物下,在黑暗里用手、用唇或者用自己的身躯去探索用眼睛看不清的另一半。他们的笑声是隐秘的,爱却放荡不羁。他时常想起从窗外漏进来的月光,那些纯白的光沿着玲珑娇俏的曲线向上攀爬,他的手也紧随其后,然后他会听到她的娇笑,一响贪欢。
最终,疯狂的欢愉迎来了疯狂的结局。
他捂住自己的双眼发出□□,泪水迅速打湿了他的手掌。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了,他需要拼命克制自己才能保证自己的外壳完好无损,将那些潮水般涌现的情绪隐匿在血肉之下躯壳之内。
“爱莎,爱莎,爱莎……”
他不断重复着恋人的名字,每个字里都夹杂着呜咽。像是在呼唤恋人期盼她回来,又像是生者对已逝之人的不满和责怪。
在这充满回忆的黑暗角落他终于不用克制自己,任由悲伤和悔恨冲垮自己。他大哭,内心中等待满月许久的人终于化身为狼,在月光下嘶声嚎叫。
或许是因为这份痛苦太敞亮太大声,有人闻声踏上通向阁楼的阶梯,敲响了门。
马奇胡乱的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语气不善:“谁!”
他记得自己吩咐过仆人,不许来阁楼上打扰他。被打断的悲伤变成了怒气,他恶狠狠的在心中咒骂这个敲门人。
门外没有回应,但在马奇以为是对方已经离开的时候门又一次被敲响了。
马奇怒不可遏的站起身,眩晕感直冲脑门,但他的脚步更急更快,在他走到门口的这段时间内敲门声依旧没有停止,而是以一种富有规律的节奏敲击着。
“哒哒,哒哒哒,哒。”
马奇的脚步被钉在了门前,脑中冒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为了让爱情保持长久,他们做出了一些改变——他们有了深夜溜上阁楼的习惯。一般都是爱莎先到,在里面锁上门。而他稍后,用特定的敲门频率告知恋人自己的身份。
除了死去的爱莎还有谁会知道这个暗号呢?
马奇面色苍白,他没有打开而是反锁住了门,接着他抄起一旁的提灯递到身前,像是用火光驱赶野兽那样。
暖黄色的光让冰冷的气息稍稍退散,他看着那扇寻常又灵异的木门问:“是谁?是谁在外面?”
敲门声停歇了一会,但依旧没有人回答,很快又响起了那段节奏的敲门声。
马奇向后退了半步,后腰磕在桌角上,不知是疼痛还是恐惧让他呲牙咧嘴。
“怎么会有鬼呢?”他先是以一种自嘲的语气否定自己的猜测,而后他瞄到了堆积在阁楼角落的杂物,一把不知道名头的剑靠在破旧的沙发旁,一个鬼魅的念头由此而生。
他走过去抽出那把剑,身体里充斥着勇气和冲动,提灯被他摔到一旁,发出咔擦破碎的声响。他双手持着剑柄,上身前倾,额头凸出青筋,暴怒的用尽浑身的力气刺向那个不断被敲响的木门。
“去死吧,去死啊!不要再来打扰我!我的一生怎么能毁在你手上!”
剑刃没有辜负他的期待,白刃闪过寒芒破开门,也刺进了更深处。
马奇能感觉到他的剑刃刺中了门后的那东西,这本该理所应当,他却先感到惊讶和不知所措。敲门声已经停下,马奇松开插在门内的剑,久久不能回神。
“已经走了吗?还是我杀死了她?又或者这一切都是我的幻觉?”马奇捂着额头,在黑暗中分辨光影,确认此时此刻的自己是清醒的。
他用脚扫开提灯破碎的残渣,深吸一口气握住剑柄。他反复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不要因为这件事就丧失了理智,他还年轻还有光明的未来。
抽回剑的时候有一种明显的阻钝感,看不清颜色的黏浊液体顺着剑身向下流淌,马奇脸色难看,他想自己可能真的误杀了某个仆人。
没关系,只要好好处理一切都会恢复正轨。
他深吸一口气,从厌烦冷漠的脸上挤出慌乱和哀痛,他打开门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倒霉蛋。
引入眼帘的是一张风情万种的脸,她穿着浅绿色的裙子迫不及待地扑进马奇的怀里。马奇挤出的哀痛被惊恐彻底掩盖,如坠冰窟,四肢僵硬的犹如一个死人。他听见本该死去的恋人趴在他的肩头亲昵的抱怨:着“亲爱的,为什么现在才开门呢?”
“不过没关系,从今往后我们永远永远不必分离。”
如霜的月光下,印出一个肥硕圆润的影子,而在它上面还有更多长条细小的影子簌簌落下,汇聚成流将另外一个人影淹没……
看守所的条件比奈片想象中要好一点,不仅有床而且还有枕头和一条脏兮兮的毛毯,只是进来的时间点有些晚,没能蹭上看守所的牢饭。
青黑色的墙壁被砌得看不见砖缝,冷白的月光从高高的窗户挤进来印出一个婆娑的树影,不大的房间容纳了两张高低床,这个稍胖一点的人连转身都困难的房间居然要容纳四个人。
审讯员站在一旁催促着,他用锐利的目光审视奈片。他以为所有富人家的孩子见到这么寒酸的环境都会大吵大闹,但是奈片一直都很安静,安静的像是看不见别人。
只是这既来之则安之的姿态没能感化审讯员,反而被他误认为是无声的抗议。
审讯员:“你如果以为可以用权势或者钱财捞自己出去的话就大错特错了,你一天不说实话我一天不会放你出去!”
审讯员的敌意没来由的,只想摆烂的奈片也不知道自己在审讯员眼中是怎样的穷凶极恶。面对审讯员这种说不清的类型奈片一向选择逃避政策,他坐在床上垂着头,等了老半天都没有回话。
铁门被审讯员关上了,清脆响亮的落锁声透露出几分恼羞成怒。奈片松了口气,不用再对付审判员的他轻松自在极了,甚至非常好心情的揉了揉枕头,让其看起来更加柔软蓬松一些。
在他做这一切的时候,从上面探出一个脑袋,被编成三股辫的长发从一旁荡下来,那是类似一种薄荷奶油的颜色。
奈片这才意识到,这个四人间的房间在他来之前是有人住的。
他轻松自在的神色被扼死在脸上,四肢陡然生了锈,语言系统也没能恢复过来。
他沉默的与那个倒过来的脑袋对视很久,最后先一步溃败移开视线。
“你好呀!你犯了什么事?”瞪眼比赛的赢家高兴的伸出手来朝他挥舞,纤瘦的身躯从上铺的栏杆缝里滑下来,以一个摇摇欲坠的姿势卡在臀部位置。
奈片有点好奇这人要怎么回去,又或者是会直接摔下来?他该死的好奇心又开始蠢蠢欲动,这让他没有选择去出手帮助而是静待结果。
这人的柔韧性好得出奇,他像是马戏团表演空中飞人的杂技演员,双腿勾着栏杆荡在空中转了个圈,平安落地后还有闲情雅致朝奈片张开双臂鞠了一躬。
这是什么监狱人的绝活吗?奈片啪唧啪唧的拍起了掌。
“谢谢谢谢。”那人友善的朝奈片伸出一只手,“如你所见我是一名演员,一位大明星。你可能听说过我的名字——杰克!”
出于礼貌奈片握住他的手摇了摇:“那你是因为吸毒进来的还是□□进来的?”
杰克:“?都不是!我是因为……因为……好吧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进来,这该死的警务局抓人不需要理由。”
“咳咳!”负责巡逻恰巧路过的警员用力的咳嗽了两声,从门上的副窗处露出一双严厉的眼睛。
杰克讪笑蹲下身子躲开眼睛的视野范围:“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瞥了那双不认识的眼睛一眼,奈片也蹲下身去,他跟杰克凑在一窝窃窃私语:“你好,我叫奈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抓进来。”
“看吧,我就说他们抓人不分缘由!”杰克对奈片的遭遇感同身受。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或许是有一起谴责警务局的情分在,这次奈片没花多次时间就把杰克划分在了可以交谈的熟人范畴。
“他们非要说我说谎了,可是我明明没有。”奈片坐在床上抱着枕,揉着肚子饥肠辘辘。
杰克打了个响指,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原来你是诈骗犯啊!”
奈片露出死鱼眼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我不是,我没有,我根本没有撒谎。”
“哼哼~我懂我懂,高超的骗术往往都是先欺骗自己再欺骗他人。哎呀看你年纪轻轻没想到已经是道上的行家了嘛。”
奈片的嘴咸鱼般的开合,他想要解释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咸鱼躺平就好了嘛,为什么要去争论呢?
这个听不懂人话的世界快点毁灭吧。他一边躺倒一边日常不负责的瞎想。
“不过你的运气很好,能在今天进来也是一种缘分。”杰克鬼魅的凑到他的耳边低语,“小兄弟,要不要一起越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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