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社恐第十四章
两种相似却截然不同的记忆让奈片感觉到混乱，原本褪色的记忆更是让他惶恐不安，他下意识想要依靠他人，可黑暗的通道里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黑暗的通道往往给予人强烈的不安，浓郁的血腥味亦是如此。
没有人找来，奈片独自休息了片刻便起身沿着通道一直向前。
通道其实并不狭窄，它能阔绰的容纳下衍生物这样的怪物自由行动。或许在那些暗不见天日的日子里，衍生物就是通过这样的通道来弥补它不能见到阳光的失落的。
城市下面有怪物，这居然不是一种幽默的都市传说，而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奈片的疑问越堆越多，他或许可以去找卢斯问问有关衍生物的事情，也可以找格拉夫了解有关记忆的事。
但他谁都不想问，谁都不想找。他甚至开始自问自己对这些人而言真的是重要的吗？
一连串的事情下来他感觉到疲惫，无论事身体还是精神上。他想要远离这些纷争，最好是有一间小小的屋子，一个柔软的枕头，能供他睡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奈片走到了通道的尽头，唯一的出口在头顶上。而当他掀开井盖从里面爬出来的时候，猝不及防的闪光灯灼到了他的眼。
“哈！大新闻！”
奈片闻声看过去。厚重的圆框眼镜遮住了少女大半张脸，她蹲在井盖口旁，怀里抱着一台笨重的老式相机，看见有人从井盖下面出来第一反应不是逃跑，不是惊叫，而是拍照然后炫耀自己拍到了好东西。
嗯，很有21世纪网民的风范。
少女兴致勃勃的查看拍摄的照片，看见的不是扭曲诡异的怪物，也不是穷凶极恶的罪犯，而是一个脏兮兮可怜巴巴望着她的少年。
这不像是个大新闻。兴致消散，不用奈片提醒少女就自动删除了照片。
爬出井口的奈片坐在地上，此刻天光拂晓，他茫然的仰头看天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
少女用随手捡起的树枝戳了戳奈片，问道：“你这家伙是谁啊，为什么会从下水道钻出来？”
奈片看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天。他酝酿了一下，说：“我有一个大新闻。”
“是什么是什么？”
“但是我饿了。”
圣都的商铺开门营业的时间都不早，他们找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在这个点开门的面馆。
说是面馆其实不过是支在路边的小棚子，老板刚将手推车上的炉子卸下来，热心的为他们架起了一张临时的小桌。
素面没有多余的内容，仅靠翠绿的葱花和泛起的油光就让人食欲大增，本身不是很饿的少女很快就被美食俘获了。
她三下五除二一碗面就见了底，她抱着面汤一饮而尽，不是很讲究的直接用手抹去嘴上的油光。
她想起正事，放下空碗看向奈片。
奈片吃的要慢上许多，小口小口的夹起面条送进嘴里，斯文的让少女着急。
“不是你说饿了吗？能不能吃快点！”
奈片看向少女，有些为难的放下筷子：“那我们可以先说。”
少女眯起眼睛，目光带着审视的含义：“先说好，我要的新闻不是贵族的那些家长里短，我要的是那种富有冲击性、爆炸力，能够动摇国家根本的大——新闻，你明白吗？”
少女边说边比划，张牙舞爪的连面店老板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但并没有将少女的话放在心上。
“有。”奈片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但消息的真假需要你自己判断。”
“啊你的消息都不保真的吗？”
“就算是真的你也需要证据不是吗？还是说你想要你的报道跟其他记者一样，捕风捉影、没有实际性考证仅凭一句话就凭空捏造后面的内容？”面对质疑奈片很镇定，他双手交叉抱拳放在桌上，像是个谈判的老手。
少女拍了下桌子：“我当然会去搜集更多的证据！”
“那就好，追求真实是一名记者应有的素养，你看起来是一名称职的记者。”
“那当然。”
奈片悄悄吐出一口气，他其实并不是很习惯用这样的方式跟人交谈。
“光遇节的巡游庆典皇帝陛下遭遇了刺杀。”奈片想了想，“犯人其实是裁决局的人。”
“没了？”
“没了。”
少女的反应平平，她双手环抱一脸的无语：“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这根本不是新闻而是造谣，这种事情如果真的发生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为了一碗面编出这么离谱的事情至于吗？”
奈片眨了下眼，从记忆里抽离出来：“没有发生吗？”他记得那几天报纸头条都是有关皇帝刺杀的事情。
“新闻是讲究的是真实，我需要的是发生过和正在发生的事情！”少女用手指点了两下桌子，希望落空后的失望总是格外的大。
“算了你还是早点回家去吧小少爷，离家出走可不是好玩的。”少女的目光瞥过奈片脏兮兮的衣服，虽然脏但她还是认出了其原本的价格，并以此断定奈片的身份非富即贵。
她付了面钱抱起自己的相机打算离开，却被奈片抓住了衣角。她有些不耐烦的回过头，恰巧与奈片深蓝色的眸子对视。
“我还知道一件事情。”奈片扯了扯少女的衣角，“博尔多格旗下的制药工厂发生了恶性伤人事件，你或许能调查出原因。”
“但是我不推荐你报道这件事，这件事情最后还是会因为各种原因被掩盖，然后无人关注。”
少女听见奈片这么说反而来了兴趣：“什么什么？是资本家对员工的压榨吗？然后贿赂官员，用利益压下负面舆论？”
看起来比起新闻本身，这位少女对曝光丑恶面和声张正义更感兴趣。
少女的眼睛里仿佛有小星星，奈片被这样的热情吓到，讪讪的收回手：“可以这么理解。”
少女却一把抓住了奈片的手：“地点呢？”
奈片将手往回抽却没能抽动，他的从容不迫没有持续多久就彻底被戳破了：“我，我画给你。”
奈片找老板借来了纸笔，很快小且薄的纸片被绘上了精确的区域地图，奈片将其中一个地方画上圈递给了少女。
少女啧啧称奇：“如果不是我全程围观我都不敢相信这是用这么短的时间画出来的，你难道是机器人吗？还是你的脑袋里有一台打印机？”
奈片摆了摆手：“不是什么有用的技能，多练习练习就好了。”
少女将纸片折叠放入口袋，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事发地点一探究竟。
“喂你叫什么名字？”
“奈片。”
“我是莉莉安·朗利普斯，今天跟你聊的还蛮投缘的，以后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
奈片眨了下眼，随后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
莉莉安哼着小曲蹦跳着离开，奈片再度拿起筷子，汤面已经放凉，保持在一个常人觉得凉他觉得刚刚好的温度。
莉莉安·朗利普斯，他的记忆里有这个人，但是他们并不相识，因为他看到的这个名字是在一份事故死亡名单上。
而现在，如果这里没有第二个莉莉安的话说明他所拥有的记忆并不真实。无论是皇帝被刺杀还是莉莉安的死亡都是没有发生过的事情，可那份记忆又是那么真实不能忽视。
奈片揉了揉太阳穴，虚假的记忆或许是食用肉芽的后遗症，但是为什么虚假记忆里的人名现实中却真实存在？
还是说我此刻所在的即是虚幻？
难道我还在肉球的肚子里吗？我后续反杀然后逃出来的记忆不过是用来迷惑我的幻境？
奈片越想越吃惊，越想越害怕。
面摊老板还哼着歌揉着面，丝毫没有看见坐在他不远处的客人所展开的魔法画卷。
要怎么离开幻境呢？杀掉这里的所有人？还是破坏这里的全部建筑？
“呀你在吃面啊？”
奈片愣愣的抬起头，格拉夫轻轻巧巧坐在了他的对面。
“老板，我也要一碗面，跟他一样的！”
失控的情绪和魔法在看到熟悉的人后稍稍稳定了下来，他急切的抓住格拉夫的一只袖子，害怕又期待的询问：“格拉夫，你是真实的吗？”
格拉夫欣赏了一下他无助的表情，撑着脑袋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你觉得呢？”
格拉夫握着奈片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什么感觉？”
“……温温的，软软的。”
“那这样呢？”格拉夫得寸进尺，张开嘴含住了奈片的拇指的一小截，湿润柔软的舌尖一触而过。
奈片触电般的抽回手，从耳尖到脖子都染上了羞涩的粉红色，外放的魔法瞬间无影无踪。这反应取悦了格拉夫，使得对方哈哈大笑。
格拉夫还是跟往常一样的精神病，这郁闷又熟悉的感觉让奈片放下心来。
“我按照你说的去了那个地方，没有逃跑。”
“嗯嗯，真棒。”
“然后我发现卢斯根本不需要我救，你骗我。”反倒是他拖累了卢斯还被衍生物嗷呜一口吃掉了。
格拉夫伸出食指摇了摇：“你错了奈片，卢斯是需要你拯救的，因为他到现在还没发现他的问题。”
奈片疑惑：“卢斯有什么问题？”
恰好这个时候格拉夫的面上来了，他就拿这个举例。
“比如我饿了，然后面前有碗面我会很高兴的吃掉，但是它终究是碗素面，再好吃也缺乏滋味。
“如果我有追求，我就会想往面里加块肉，接着我再有追求一点就会希望我吃的不是面而是烤肉。一点一点，在欲望的驱使下，如果我面前有一桌满汉全席我就不会想要吃面了，你明白吗？”
奈片沉默的看着格拉夫的那碗面摇了摇头。
“卢斯就是那桌满汉全席，有他在的情况下衍生物也会挑食。”格拉夫用手在桌上模仿着行走的姿态，“它们会像饥饿的猎犬一样寻着味道慢慢找到卢斯，然后疯狂的扑上去把他分食成碎片。”
这个形容对于看过衍生物的人来说太过残忍血腥，奈片不由的收缩手掌紧握成拳。
“可我帮不到他。”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格拉夫摊开手，“除了你就没有人能帮到他了。”
奈片沉思：“他姓戈恩希尔德，他背后有一个家族。”
格拉夫笑笑，他脸上的笑容看得奈片心里发慌。
“哦？是吗？”
奈片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因在他得到的那份记忆里，卢斯的下场并不好。戈恩希尔德，这个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并没有帮助卢斯。
“我得到了一份记忆。”奈片抿了抿发白的嘴唇，“这份记忆是真实的吗？”
“是真的——”格拉夫的回答带着笑意，“又或者不是呢？”
“……”
奈片承认，他有时候真的很想邦邦给格拉夫两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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