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拐个皇帝回家去
但袁天罡跟看不见也听不见似的，非常义气的生怕别人还不明白似的又拍了拍李世民的肩膀。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指着江绫，语速快到好像怕挨打似的：“君主若将来有夺位之心，请记住这个自称姓杨，名字里含双木的女子，这是您的贵人，会给你们李家带来不可估量的好处。”
说完他还俏皮的冲江绫挤了挤眼睛：“大乱之前我都在清化坊，随时来找我就是。”
随后不待江绫与李世民反应，他就身手矫健的窜到人群里面消失不见了。
……
什么玩意儿？
江绫愤怒无比的望洋兴叹。
他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
跑之前造谣中伤一波李世民，顺道拉踩上江绫，不就是没付那三十铢吗，给你五十还不行吗，不至于吧。
但已经来不及了，有官兵注意到这边的百姓没有在动，然后逆着人流走了过来。
李世民看见了，赶紧抓了江绫就跑，从人潮间硬生生挤出一条道来，身边不断被推开的人都发出了很不耐烦的声音。
讲礼貌的前少先队员江绫一路被拉着跑，也还不忘了对周边人说抱歉。
她因为矮，只能看见这个那个的胸膛和腰腹，唯独李世民勉勉强强还能看见，有官兵驻足向百姓问了情况，然后飞奔的追了过来。
李世民赶紧加速，好在也就这一段路比较拥挤，不然江绫非得在这各种布料之间窒息过去不成。
没了人群的阻隔，李二郎这起飞的速度就没人拦得住了，臂力惊人的他，拖拽着江绫跟吊着个布偶娃娃似的。跟不上的地方，江绫甚至能直接原地起跳。
堪堪落地的江绫被这状态吓了个不轻，好家伙，这是对她努力吃出来的肉肉最大的侮辱。
更侮辱的还有……
李世民你不是第一回来洛阳城吗！你怎么认识路的啊！
四通八达的坊市很快就把江绫这个不明方位的“路痴”给绕晕了，而李世民却能带着江绫一路出了城。
诶？不对呀。
“等，等一等。”江绫气喘吁吁的在李世民身后喊。
自从高中毕业以来她真是好多年没跑过八百米了。
努力把那口气顺下去之后，江绫问道：“跑，跑什么，那群人抓到我们又不能把我们怎么样，话都是那个臭道士说的，抓他呀。”
李世民倒是不喘，最多有点出汗，嗓子痒痒的咳了一声，道：“要只是江湖道士胡说八道也没什么，主要方才那两人大逆不道的说什么远征高丽的问题，我这么恰巧的出现在现场，李家的立场就会说不清楚，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可怕的事，主要是……”
江绫边听边准备狗腿的点头赞扬，还等着听李世民有没有什么惊天伟略要发表，结果李二郎非常务实的来了一句：
“我阿耶一定会打断我的腿。”
江绫扶额，果然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父母一顿揍，大过一片天。
好吧，你帅你说什么都对。
“那，那躲起来不就好了，为何要出城呀。”
李世民不愧是李世民，又说道：“这坊中四通八达，我不熟悉路，很容易就会被人堵在巷子里，而且时间也不早了，若是官兵有心，借着闭市必然是一抓就抓个准，不如趁人没有防备赶紧出城。”
心细如发啊，给江绫说的一愣一愣的，她现在的脑子都没太转的过来呢，李世民却早想完十步了。
也亏得那年病重后就被江斌拖起来每日安排许多武术课程，身体养的还行，不然她脑子跟不上就算了，人也要没了。
又想起江斌，江绫是一阵又爱又恨，她让江斌多存点钱，江斌怎么都不听，但是一听说她想学一些武器马术用来防身，江斌倒是二话没说，也不知道该说他是有预见性还是没有预见性。
等等……
预见性？
刚刚那个袁天罡是不是跟她说了一句，大乱之前？
她自己心里知道会大乱，听见时顺着就过去了，这会儿才想起，除了她是来自千年之后，还有谁会以大乱为具体时间划界。
但袁天罡似乎知道。
为什么？
世上真的有能推算出一切的能人吗？
突然前面的李世民停了下来，低着头皱着眉想事情的江绫差点直愣愣的撞上去。
李二郎扭身来想说什么，江绫立马竖起了她狗腿的小耳朵凑上前去，却听李二卡了壳。
“怎么了，二郎。”江绫温柔询问。
只见李世民气定神闲的扫视了一遍周围的环境，仿佛胸有成竹，运筹帷幄的问了一句：“咱们现在在哪呢？”
……
江绫听了仿佛石化。
良久，道：“我怎么知道。”
李二惊：“啊？你不知道？你不是洛阳人吗。”
“我……我路痴。”
“路痴何意？”
“就是我生长在汝南郡，虽然这是我第不知道多少次来洛阳了，但是我还是哪哪都分不清。”
……
……
李世民无语。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去过一个地方却不认识路的人啊！
李世民面朝大河，无可奈何。
突然发现自己把自己逼疯了，李世民焦急的情绪多少有点上头，可对面是个才十岁的小姑娘，而且还是自己先理所当然以为人家知道才拽着人家乱跑的，只好又把脾气给咽下了。
但江绫是非常会察言观色的，尤其李·朝天椒·世民，那个脾气呀都写脸上了，怒气冲冲的样子，江绫都怕他憋坏了。
当即，江绫就举着自己那白面馒头一样的小手，隔空给自己脸上来了那么一下。
“哎呀，真笨，这都不知道。”江绫眨巴眨巴无辜的大眼睛，嘿嘿一笑讨好道，“替你打过了，别生气。”
李世民呆呆的，几度张口又悻悻的闭上了，直想：难道是我看起来像个蛮不讲理的，非要打人不可吗？
李郎长到十余岁，还没见过几个人，见到的第一个商人却是这样接贵攀高，尖酸刻薄又自轻自暴的人，觉得不可与有言耶，心里很是不喜欢。
所以江绫入职大公司的第一天就因接连犯了大老板的忌讳被划了红线，而她本人却丝毫没有察觉，甚至自我感觉良好，还巴巴的往跟前凑。
未来四十年李唐集团的实际控股掌舵人李世民不动声色的远离了两步。
他刚刚一时情急，只来得及思索如何甩开官兵，可出城之后去哪他倒是没有想，总不能露宿城郊，而看身边这个人的样子也不像是知道最近的城镇在哪个方位的样子。
不过，眼前这不就有一条河吗，有河就有城……
李世民站在谷水边上背着手，很高深莫测的样子思索了一会儿。
江绫歪着脖子探头探脑的望着他，眼波间神色灵动，宛如精灵：“所以你想好了么，我们现在出了城……又要去哪呢？”
李世民只摇了摇头，乘水而下固然是个好主意，奈何他并没有船，水上也无船经过。
江绫晃晃悠悠在李世民面前上蹿下跳却讨了个没趣，叹了口气，道：“不如你跟我回汝南郡城如何，这一来一回风头不就过去了？”
生怕李世民不同意似的，江绫还抛出重磅的诱惑：“我有一套黑白玉的棋盘……你爱下棋吗，我送你做新婚贺礼呀？”
杨木木当然知道李世民爱下棋，但江绫不能，所以江绫假模假式的多问了一句。
果然李世民挑了挑眉，有些感兴趣，便说：“可汝南郡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我们没马，难不成走着过去？”
“往南走一走，见到汝水乘着船就飘到下游了，很快的。”
李世民指了指安静非常的谷水，道：“谷水尚没有船只经过，去汝水又何来船呢？”
江绫张口答道：“去江家渡口啊，汝水到洛阳这一段江家不仅有渡口还有歇脚的驿点，用于运货和联络的，很方便的。”
这随意的语气，就连李世民也明显有被凡尔赛到：“这年头竟有商人把生意做到如此规模吗？”
江绫也非常乐于展示自家的庞大：“当然，江氏是宗族生意，从扬州把生意一路做到汝南和洛阳，宗族子弟团结，而江氏如今没有比我爹更年长的长辈，所以才看起来都是我家在安排所有这些事情。”
换言之其实江绫在说，江家钱多人多，如果要造反，是否倾全族之力支持你家都是我家说了算，入股不亏哦。
可惜李世民似乎没听懂这话外之音，倒对那墨玉棋盘更感兴趣，催促道：“那还等什么，走啊。”
江绫抬头望天，道：“我这主要不是没找到南嘛。”
春冬交际的太阳在赤道左右，洛阳望去就会偏南，可天空被云遮的严严实实，实在看不见太阳在哪。
哦，插句题外话，隋朝时候的天真蓝啊。
“这边。”
人工“指南针”李世民指着南，打断了江绫的“插话”。
“好的。”江绫应和的跟上。
两人沿南而走，中途还遇上一趟运货的驴车，稍稍搭乘歇了歇脚，后半程顺水而下是很快的，但再快，两人出发也已是接近西沉，等到了汝南，已经是半夜了。
船就停在江家铺面跟前，汝南郡只是座小郡城，没有那么多开市闭市的规矩。江家管着渡口，有货来的时候半夜还燃着灯都是常事。
江绫隔着渡口望过去，发现今天好像没有点灯，大概是已经歇了，就准备下了船直奔江家宅子去。
一直在江家铺面旁边开客舍的王大娘恰巧到河边倒水，远远看见渡口有人，就凑近两步去瞧，江绫也看见了她，打招呼道：“大娘，是我，我回来了。”
王大娘惊的险些把盆扔到地上，左右看过没有人，才又走近了几步压低声音推着江绫往船上赶：
“你回来干什么，赶紧走。”
江绫莫名其妙：“怎么了，为什么？”
下午发生的事似乎真的吓到了王大娘，她就如同一只惊弓之鸟，说一句往旁边看一下，半响才把一句话说完。
“酉时那会儿啊，来了一队人，二话不说就把你家铺子给砸了，你爹去拦，也被人家给抓去了，我听客人说，那些全是官府的人，说你爹拒绝给骁果军献船，砍头的告示都贴到城门口了，大娘不识字，只听人家说，这回是全家都要死的，你赶紧跑吧。”
江绫一时被这话轰得有点两眼发懵，尽管她已经很多次见识过了江斌的倔，但这次依然要被气出个好歹。
都说民不与官斗，平常江复礼在家里口嗨说皇帝几句征兵兴伐的不是就算了，你江斌一个做生意的跟他这种书生凑什么热闹。
要船就给啊，爱打仗就打，劳民伤财就伤，他们一家就是最普通的平头老百姓，左右不了政治，但轻易就会被政治左右，花钱保平安，留得命在才是。
江绫呼出胸口那口气，问：“是哪位在监管这个事啊，我去求他放人，给什么都行。”
王大娘拦住了她：“哎呦，傻孩子，人家把你家都抄没了，要什么没拿到啊，这就是个借口。”
李世民也说：“战时运粮用船，需要的体量确实会大一些，只怕是造船的进度没有跟上。”
江绫不理解：“那就能这样杀人抢船吗？”
李世民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什么都没说，但江绫已经在脑袋里把一切都替他说了。
大隋接连的征战，又何止是船只，人口，粮食，兵器都折损严重，百姓早已负担不起造船的任务，官员到期交不上船能怎么办呢，只能去征用百姓私人拥有的。
这叫什么，这就叫阶级，这就叫官和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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