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阴谋
风沙磨砺,边关夜间的风格外寒冽。
守夜的北漠军到了交接时间,已到了寅时他睡眼惺忪晃了晃头强忍着保持清醒,呼出的气都变成了雾气。冷嗖嗖的风让他又接着打了个寒颤。
狼狗不停地吠叫,草垛旁乌黑麻漆一片,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怪力乱神之事在军中从未流传过,刀尖上活命的人怎会惧怕这些。
他拿着长矛一挑:“谁!”
只见着衣衫上一片血污的杜槐不省人事倒在草垛上。
伤兵营里,众人挑了灯,李煦方才未睡,盯着沙盘看到了深夜,现在只披着一件袄子走来走去。
军医为杜槐简单处理了一下,止住了血,李煦凝眉问道:“怎么样了?伤到要处了吗?”
五十上下的军医擦着手:“郡王不用担忧,杜大人伤得不严重保住了命,想来明早便能醒来。”
徐小山伤势不重今夜本想赶回前线,因此事也耽搁在这他喃喃道:“杜大人这伤看起来不像是寻常刀戟,像是野兽,估计是狼。”
“狼?”李煦道。
“晋康和汴州虽然是边境,但是离有狼之地还是差着几百里地,杜大人怎么会招了狼?”方才发现杜槐倒在草垛边的北漠军焦急的回道。
李煦置若罔闻,事出突然他们只顾着救治杜槐,却没有看到他满是血的右手抓着一个东西,那流苏早就黑污一片,李煦靠近慢慢扒开杜槐的手。
这个令牌他熟得很,这是罗骋将军的令牌,那上面还刻着:神武营罗骋。
正当他思虑之时,杜槐□□一声,缓缓张开了眼。
他眼神清朗之后立马情绪激动起来:“郡王爷!郡王爷!有路了有路了!”随即狂咳不止。
李煦稳住他的身体道:“杜大人慢慢说。”端了一杯水放到他嘴边。
杜槐顾不上礼数连忙接过,三杯入肚后他喘过了气开始讲:现在局势紧张,杜槐不放心放出去探路的府兵,决定自己策马前去阿娜月河探个究竟,为着晋康困在城中的百姓也为了受冻挨饿的北漠军。
杜槐顾不上满脸血污的伤口,也顾不上身上的爪痕,他激动道:“阿娜月河果然冰封十里,冰床深厚结实,我本想连夜策马回来禀报郡王爷,我还遇见了罗骋将军的探子,他们也想从这条水路过来增援,那探子给了我罗骋将军的令牌信物,让我连夜赶回晋康让郡王爷过目,谁知……”
他浑浊的眼泪落了下来:“谁知那戎族鞑子在臣回程之路上设了埋伏放了狼,那探子也是个英雄好汉用身体护住了我自己死与那狼牙之下,臣死里逃生才跌跌撞撞赶回了晋康。”
杜槐边说边狂锤胸口:“都是臣鲁莽了!都是臣的失误,他才十五岁啊郡王爷!”
堂堂七尺男儿悲泣如哀鸿一般,军中也大多都是重情重义之辈,听闻此事尽管见多了打打杀杀但依旧因着这位仅仅十五岁的士兵而双眼泛红。
李煦攥紧了拳头,头上狂暴青筋。
徐小山庞然的身躯一掀帐子就冲出去,四五个士兵抱着他的腰都拦不住,李煦冲外吼道:“徐小山!你要去拼命吗?单枪匹马去撕了那狼崽?”
李煦的话让徐小山安静了下来,他出着粗气立在帐外,良久攥紧了拳头砸向地面,发出一声怒吼。
李煦交代了军医好好给杜槐养伤,离开了伤兵营。
徐小山紧跟其后,脸上有数条结了痂的伤疤,他方才怒气之时有几条又渗了血,他平息了下问道:“郡王想必心中有数想好计策了。”
李煦这阵子装的老成,骨子里的戾气此时却怎么也压不住,他回了帐子索性灌了壶烧刀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水:“那戎族既然出此恶招,那我们又如何不将计就计。”
罗骋远从淮安掉了兵马增援至俪阳,事出突然罗骋守淮安无力□□,徐苍凌马不停蹄从凤阳赶到后又领了三万人马到俪阳。
他们守在大越岭多日这简直就是愚公移山,大越岭往年积雪成冰的时候并不多,今年不知为何开了春却晋康依旧寒如冬日不论如何都撬不动这冰霜。
徐苍凌两日未合过眼,探子来报高阳郡王也在晋康,他一时失神将手臂划了道血淋淋的口子,随后止住了去给凤阳八百里加急的探马。
莫要告知凤阳高阳郡王也被困在晋康的消息。
属下不解,他望着这满目的风霜没有说出口。
长公主殿下定会夜夜无眠。
近两日戎族似是涨了气焰,不再对峙等他们弹尽粮绝坐收渔翁之利。
城下狼烟四起,人肉、火星子、烧尸烟的气味混杂在一起说不出的味道,俪阳城中北漠军喘着残气靠在黑焦的城墙上。
北漠军的军旗依旧飘荡在尘火飞扬的空中。
徐钟在帐中和副将指着沙盘一处,苍老的脸庞因着这几日连续作战看起来犹如耄耋老人,两眉之间死死嵌着一个“川”字。
副将也伤了左腿,他却强撑着起身道:“赫荼像得了失心疯这两日连续总攻两翼迂回,喘无可喘之处。”
“可是将军,他们也知道大雪封山,他们过不去这大越岭,与其鱼死网破不如对峙迁衡,他们也无粮草可续。”
徐钟良久后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笔账三岁孩童都会算我不信赫荼算不清楚。”
“报!”一道洪亮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俪阳。
那探马激动之心难掩,一口气说完:“禀报将军!徐苍凌将军来了!淮安增援到了!”
李煦磨了磨长矛的利刃,银光倒映在他的眼眸,篝火中有噼里啪啦的声音,身后的将士们除了守夜的倚在树旁。
其余的都闭眼浅眠,只有李煦和徐小山还未歇息。
乌鸦嘶哑的声音在密林里格外瘆人,山下就是结了冰的阿娜月河。
他们在此守株待兔已三日。
冷月光辉洒稀稀落落的洒在他们身上,李煦撑着疲倦的身躯一丝风声都没有放过。
徐小山也靠在大树上,他早些年在北漠时瞎了一只眼,现在仅有右眼还完好但是也有些结痂的伤口,他握着两个流星锤叼着根草心唱着一些不成调子的小曲儿。
李煦这些日子与他相处感觉二人性子很合,他笑道:“小山哥,我只知道你是徐将军的干儿子,却不知道这干儿子是怎么来的,你给我讲讲呗。”
尽管军中无大小但是徐小山依旧有些害羞地摸了摸后脑勺说:“郡王爷,属下哪儿担得起您叫属下一声哥啊,您要想听属下就详细的讲了。”
要说仅是个孤儿便能当卫国公的干儿子那便是无稽之谈了,徐钟处处留情子女众多但都留在了凤阳,他说徐小山是在林子里捡到的说了二十多年,但是临从北漠调到俪阳时徐钟告诉了他真相。
二十多年前徐钟的副将还不是如今这位,而是一个军户一路摸爬滚打靠着军功上来的汉子,后来在一次剿匪时为救徐钟而死,徐钟派人去他家送慰问之时正直他妻子难产,最后徐钟找了最好的大夫,也丢了命才诞下一个男婴,这个遗腹子便是徐小山。
徐钟便一路带在身边,徐小山长大些懂事后徐钟谎称是从林子里捡来的,这也是那副将的妻子的临终所托,为的就是不让徐小山记着那些前尘旧恨,快活长大就够了。
李煦听完后久久不能平静,徐小山憨憨一笑:“我娘也是多虑了,我的命是干爹救的,我一辈子都会感念干爹以后我还要为干爹养老呢。”
“别看干爹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其实他老了老了念着亲情了,可惜早些年他的那些亲子女没一个念着他的,除了阿坤哥……”
李煦刚要说些什么便听见了哨子烟的声音,夜间一道青烟缓缓飘在北方格外醒目,徐小山起身看着那道哨子烟。
后边数道刀戟声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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