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可是掉在哪里了？

　　我也有私心期盼着老夫人的寿辰，因为那日不仅住在上官府邸的人和各家商铺的掌柜都会来府上一同庆贺，就连绣坊布坊还有酒楼钱庄的一些平日表现好的绣女、小厮也被赏赐一同前来，而那当中就有小婉。

　　我这些年虽常来往于绣坊，与小婉也时常可以见到，但作为绣坊的绣女，平白无故的没有什么机会能来府上。这回可是她第一次来府上，我当然是格外开心的。到时候，我可以带她四处多看看。

　　转眼三日过去，和府里的其他小厮丫鬟一样，我和媛姐姐一大早就起了床忙碌起来。

　　今日上官家的所有商铺都停市一日，我不用去布坊，于是跟着媛姐姐一同去老夫人的暖香阁。我虽然来府上也快两年了，但这还是第一次去那里。我手捧着彩缎，媛姐姐提着天灯，快步朝暖香阁走去。遇上来往的丫鬟小厮也小心避让，生怕磕碰了脆弱的天灯，左拐右拐走了许久才到了暖香阁。

　　暖香阁是栋有着二层阁楼的灰顶白墙的屋子。院子很大，三面由长廊相连，院子当中还有个琉璃瓦的五角亭。亭子四周种满了花草，迎春花和山茶花已经盛开，黄纷纷的增添了许多初春的气息。暖香阁的花园四周各有一个石头雕的造型别致的香炉，形态各异，有的是狮子，有的是麒麟，还有的是蝙蝠。上好的沉香从它们的嘴里慢慢飘出，徐徐缓缓，与花园的美景相得益彰，一派仙境的样子。我心里感慨，这‘暖香阁’真是顾名思义，春暖花开，香气四溢。

　　媛姐姐带我走进了屋内，只见房间中央有两把颜色考究的红木椅，背后的白色墙壁前是一扇精致的镂空雕花屏障。厅堂左右两边各有一间房，被红木博古架遮掩着。媛姐姐以前同我说过，这正厅的白墙后有一楼梯通往二层阁楼，平日上官老夫人喜欢坐在阁楼上赏景。这阁楼不仅可以看到花园内的景致，还能望见隔壁荷花池的美景。

　　此时的暖香阁已经张灯结彩，我将手里的彩缎按媛姐姐的指示递给了几个丫鬟，之后就帮着一起挂红绸。过了午后，用晚膳的六桌桌椅板凳已经在花园内摆好。听说这回八十大寿，老夫人不喜吵闹，所以晚膳只与家人亲属共用。上官老爷只好先于中午，在城里上官家的酒楼宴请了诸多商业好友。

　　我见准备的差不多了，就告知了媛姐姐一声，先去府邸大门迎接小婉去了。

　　府邸门口热闹的很，站了许多脸生的人，大家相互行礼问好，这喜庆的样子和过年都没什么两样了。

　　“忆芗！”小婉先在人群中看见了我，我高兴得朝她挥手。她今日穿着一条淡青色的衣裙，领口间绣着复杂的兰花纹样，乖巧清新。腰间别着一个精致的香囊，上面的花鸟图案也栩栩如生，可见如今她的刺绣手艺已经出神入画。近两年，小婉的皮肤变得更加白皙，脸颊总泛着少女的微红，已经全然一副面若桃花、闭月羞花之貌了。不仅如此，她的身材也越发丰满，腰间别着的香囊，更加凸显了她的杨柳腰。小婉现在这样貌，不要说在绣坊了，怕是比起中城的各户名门千金，都毫不逊色。想到这，我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同样是到了豆蔻年华，我却身子板平坦，毫无婀娜可言。只有脸消瘦了些，渐渐显出了鹅蛋形，看上去没有以前那么稚嫩了。

　　“小婉，你今日好漂亮。”我不禁夸赞到。

　　小婉娇羞的笑了笑说：“你又打趣我。”

　　小婉嘴上怨我打趣她，但真同我进了院子里面，一路上经过的丫鬟小厮们哪个不是盯着她的看。别说是他们，就连路上遇见的王掌柜都刻意让我多介绍了几句。小婉平日多在绣坊，很少外出。他们怕是都很惊讶，这上官绣坊里竟住着一位如此娇美的绣女吧。

　　我拉着小婉去我住所看了看，又带着她去暖香阁见媛姐姐。媛姐姐这是第一次见小婉，也惊讶于她的娇美。“我老听忆芗说起你，今日才有机会一见。当真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听说你绣技也很厉害，我都听上官夫人夸赞过。”

　　“姐姐缪赞了，我听忆芗说过，姐姐才是心思细腻，精明能干，深受老夫人喜爱呢。”小婉朝媛姐姐行了个礼，谦让的说道。

　　“小婉妹妹也来啦？”秦文隆从暖香阁内走出来，边走还边指挥着旁边打扫的小厮。

　　“秦大哥好。”小婉说道。

　　媛姐姐瞟了他一眼小声跟我抱怨道：“刚才你一走，他就带着两个小厮过来非说要给我帮忙，撵都撵不走。”

　　我和小婉相视一笑，秦文隆喜欢媛姐姐这件事，不仅仅是上官府里，怕是绣坊布坊也都听说了。现如今，就媛姐姐自己还想解释，只怕旁人也听不进去啊。

　　终于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天色虽渐渐暗了下来，但府内上下都张灯结彩，一派灯火通明。除了少数人还在暖香阁内侍奉老夫人他们用膳，其余的人都集合在荷花池，忙着点荷花灯。

　　如今还是初春，池子里的荷花还未长出，所以上官老爷两个月前就吩咐了运京知名的匠人制作了数十盏颜色各异纸扎的荷花灯，千里迢迢的运来了中城。这荷花灯姹紫嫣红，仿佛比那真的荷花还要娇艳。池畔边和池中的九曲桥上已经站满了手持天灯的丫鬟小厮，我与小婉面对面站着，共同手捧着一个大大的天灯。听见小厮兴奋的喊道：“来了来了！”赶快俯身用准备好的蜡烛点燃天灯，和所有人一同喊道“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然后举起双手将天灯送入天空。

　　穿着一身暗红色绣花锦缎的老夫人被簇拥着引入荷花池的桥上。忽然听见齐声的祝福和这漫天高高低低飞舞的天灯，高兴得合不拢嘴，抬着头张望着。我也兴奋的抬着头，见这些抖动着黄色光的小盒子越升越高，点亮了天空，那么灿烂美好，充满了希望。低头的霎那，我看见站在老夫人身边的承彬少爷也朝我的方向望来。火光的映衬下，他明动的双眼温暖的像一汪春水，上扬的嘴角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衣冠楚楚，玉树临风，依旧如我初见他一般。

　　两年过去了，如今的他，少了份柔情，多了份稳重。我在布坊和府上的这些日子得知，早有许多富家小姐倾慕于他，借着各种机会在街上偶遇，只是少爷不管是对她们还是府里喜欢他的丫鬟们，都是彬彬有礼，有礼貌却又保持着距离。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虽在布坊常常于他见面，但依旧不敢表露出对他的喜爱之情。在这上官府上待得越久，我就越开始明白门第之差的距离，承彬少爷与我，大抵是不会有结果的，还不如将这些喜爱藏于心里。

　　“娘亲，看见这景致开心吧。”站在老夫人旁边的上官老爷微笑的问道。上官老爷虽然年近五十，但依旧气宇轩昂，气质非凡。

　　“开心，开心，我当然开心。谢谢你们这么有心，还背着我这个老太婆准备了这么漂亮的天灯，我许久没见过天灯了，这回是真的开心啊。”老夫人眼睛眯成一条线，抓着老爷的手，高兴得点着头。

　　上官老爷的另一边站着一个富态的穿着暗紫色华丽绸缎的夫人，面容姣好，风韵犹存。衣裙上绣着翱翔的凤鸟，头上插着几只金钗，手腕上还戴着一只翠玉镯子。我在府上见过几次，她就是上官玉梅夫人。夫人身边站着一个穿水红色纱裙的姑娘，面貌与她有许多相似，柳眉星眼，那便是承彬少爷的妹妹云兮小姐。

　　“奶奶，父亲送了您一片美景，我和娘亲、哥哥也准备了礼物呢。”云兮小姐说着转身从丫鬟手中接过了一个精美绘制的磁瓶，递到老夫人眼前。“这瓷瓶看似普通，但时则是哥哥烧制，我和娘亲共同绘制的。这上面的百鸟贺寿图是比照着爹爹年轻时为奶奶画的《百鸟朝晖》图画的。云兮知道奶奶一直将那副图视若珍宝，但我看到那图已经有些泛黄，边角也起了皱，就想着重新给奶奶画一幅。奶奶，您看看，是不是喜欢？”

　　老夫人捧着那个瓷瓶转动的看了看笑道：“好！画的好！这确实与那《百鸟朝晖》有许多相似之处。你们都用心了！”

　　“奶奶喜欢就好。”承彬少爷和云兮小姐齐声说道。

　　我正笑嘻嘻的看着老夫人那边，身旁的小婉扯了扯我的衣角，小声在我耳边说：“糟了，我的香包不见了。。。”

　　我低头看了看她的衣裙，确实不见了早上的那个花鸟绣纹的小香包。“你可是掉在哪里了？”

　　小婉有些着急的皱了皱眉头：“不知道是不是今日在府里走动的时候掉在哪里了，那香包我一定要寻到，那香包已经被通判家的大小姐预定了的。我原想着今日要来上官府邸，想打扮得漂亮一些，就偷偷戴了那个香包出来。若是寻不到了，我不知如何同徐姑姑交待。”

　　我朝老夫人那边瞧了一眼，他们好像赏完了天灯，往暖香阁方向走去了。便小声对小婉说：“那我们分头去找找，趁现在丫鬟小厮们还要收拾荷花池，府里走动的人少，快点寻着，以防被别人拣去就麻烦了。”说完，我朝左边的门廊同她使了使眼色，意思她朝右边去寻，就与她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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