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若无其事
说着说着，她抬手掩住自己的脸，话里面带了几分哽咽的难受。
付茜瑶却眉眼都不抬：“我是不懂，所以你能直接进入主题吗？因为你铺垫这么多，我不懂还是不懂！”
方薇薇松了手，看着她，笑道：“以前我觉得你性子挺好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急躁。”
她冷冷一笑：“以前我觉得你是个疯子，现在我还觉得你是个蛇精病。”
方薇薇对付茜瑶的讽刺倒也不介意，只是动了动，交叠的双腿换了换，“那天晚上他去了你那儿。”
付茜瑶眼皮微微动了动，看着她凉凉一笑：“然后呢？”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那天晚上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你不用觉得那么难过，那天是我给他下了些药，他忍着去找你的。”
其实她多少猜到了一点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付茜瑶微微低了低头，看着她依旧凉薄：“方薇薇，你是不是觉得，你这样地坦诚，我就会觉得你起码还没有疯得完整？”
难道她看起来就那么傻吗？傻到活该成为他们之间的玩物吗？
她动了动，掀开被子走下了床，在方薇薇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到窗口，她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窗外的一切，风吹过来，她此刻清醒得很。
“还记得半个多月前阿浩不见的那天，我去找你说过的话吗？”
方薇薇身体一转，回头看着付茜瑶的背影，不禁微微眯起了眼：“我记得。”
她动了动，回头看着她，笑得有些苍凉：“我看你是没记住吧。我说过了，你要王一烨，就拿去吧，我不要了，只要你不要伤害阿浩，你想怎么样都行。”
方薇薇看着她微微皱起了眉：“很抱歉那天对你说那样的话，但是我对阿浩绝对没有我说的意思，我只是被逼急了。”
她笑了笑：“呵呵，是吗？逼急了，随便吧，其实你今天来找我真的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你和王一烨之间的事情我不想掺和，也不想被掺和，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很清楚自己未来的方向，也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的未来里面，很早之前，就没有王一烨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
大概是从阿浩开始喊她妈妈的时候，她就突然觉得，其实有什么害怕的呢。
她什么都没有，可是她还有阿浩。
和王一烨再见是个意外，结婚也是个意外，不过是她自己还没有看出来，那些都是意外罢了。
现在她知道了，那么一切都应该回到最初，回到她很早就认清楚的结局里面去。她顿了顿，往前走了几步，她本来就比方薇薇高了五厘米，尽管对方穿了高跟鞋，可是现在方薇薇坐着，她就那样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悠悠地再次开口：“所以，你真的没有必要再来找我了，至于你和王一烨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怎么知道，因为真的很闹心。”
就算是不想再奢想这样的一份感情，但是她也没有那么伟大，想要看到王一烨在她的面前活得比她幸福。
说她不甘也好说她固执也好，她就是不想看到王一烨和方薇薇一起过得比她好。
如果没有避免结局，就只能充耳不闻。
方薇薇向来都不喜欢这种被人压迫的即视感，付茜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让她有种不爽，她忍不住站了起来。
因为穿了高跟鞋，方薇薇比付茜瑶高了好几厘米，这种仰视的感觉让她有种优越感，开口的话也不禁带了几分傲然：“我怀孕了，王一烨的。”
付茜瑶看着她，神色微微一顿，但是很快就恢复如常，她看了一眼方薇薇，“所以呢？你怀孕了，王一烨的，你找我有用吗？”
方薇薇似乎不满意她的反应，不禁挑了挑眉：你不相信？”
说着，她已经低头在包包里面翻找了，拿着一张验孕单：“已经一个多月了，那一天烨哥他——”
付茜瑶抬手扯过她的单据，冷冷地看着她：“够了，我知道了，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走吧。我说了，无论你和王一烨之间发生了什么，都是你们之间的事情，请你不要再来找我让我堵心，不然我怕我会忍不住食言。”
她一字一句，带着无边的冷意，就好像蛇口吐着的蛇信子一样，触到方薇薇的尾脊骨，那渗人的颤栗让她抖了抖。
“抱歉，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现在也是一个母亲了，我不会对阿浩怎么样，之前我说的都是气话，你放心好了，即使我跟烨哥结婚了，我也会将阿浩视如己出的。”
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地收紧，白皙的手背上青筋四起，紧紧绷着的太阳穴处，青紫色的血管有些吓人，她看着方薇薇，目光如刀：“滚！”
“我——”
她动了动，视线往方薇薇的身上一瞟，方薇薇突然想起那一天她打在脸上的那一巴掌，被吓得往后一退，狠狠地撞在身后的病床上。
付茜瑶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缓慢却紧绷：“滚！”
方薇薇看了看她，咬了咬唇，最后还是在慢慢地顺着那床边往外跑。“咯咯咯”的高跟鞋的声音急促地响起来，病房的门被方薇薇带上了一半，撞在门框上声音烈烈作响。
付茜瑶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嗡嗡嗡”地响，好几天没有修理的指甲划破手心的皮肉，鲜血的气味在空气中晕染开来。
她只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就直直地跌坐在地板上，冰凉的瓷砖，那寒意一点点地从紧贴在地上的肌肤传来。
她只觉得四肢发麻，血液就好像倒着往回流一样，她什么都看不到也分不清，满脑子只有方薇薇的那一句话：“我怀孕了，是王一烨的。”
你能够明白那一种感觉吗？
在无边的黑暗里面，你看到了一束光，然后你忍不住去奔跑去追逐，可是你跑的时候那束光也在跑，你们的距离永远都是那样的一个距离。可是你总以为那束光移动的那一端会有尽头的，只要自己一直跑一直跑，跑到那束光退无可退了，你就可以站在那束光下面，笼罩在一片光明之下。
可是那一路上，布满了各种各样的荆棘，一道又一道的伤口，你开始害怕自己永远都没有办法站在那束光的下面了，因为你永远都猜不到自己明天要面对的难关是什么，也不会知道自己能不能度过明天的难关。
于是你就开始放弃，开始往回走，可是你又发现那道光向着你的方向走，你又开始渴望靠近那道光了，于是你又开始追逐，可是那道光又开始往前面走了。于是你尝试停在原地，看看那道光会不会向自己靠近，但是你发现它不会动。
你和那道光永远都隔着那样的距离，你一直以为自己有机会追逐上，可是一次又一次的跌倒告诉你，你只是在自欺欺人。
可是你放弃的时候，那道光会往后倒。
从最开始的看到那道光时的满心希望，到最后一点点被磨灭成失望，然后又一次地看到希望，最后被熬成了绝望。
这个过程用了七年，那不是致命一击的疼痛，而是一下一下，然后汇聚起来，就好像你拿着刀去锯一条绳子一样，一下两下断不了，你只能很多很多下。
最后隔断的时候，那种最后一丝一毫的牵扯被隔断的时候，才恍然明白，原来有一种痛，叫做抽丝剥茧。
王一烨就是那样的一道光，照亮了她前面二十年灰色无比的人生，那是她一直以来追逐的方向，她可以忍受他不爱自己。却从来都没有想过，有这样的一天，他会成为别人的丈夫，成为别人孩子的父亲，而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半分的关系。
就好像突然之间，太阳撤离了地球，再也没有光亮一样。
温馨和赵星伟两个人站在病房门口，生怕方薇薇会对付茜瑶做出些什么事情，看到方薇薇有些慌乱地从病房里面跑了出来，两个人心中一诧，不禁对视了一眼，一致地推开房门跑进去病房。温馨看不到付茜瑶在床上，下意识地就开始喊人：“茜瑶姐？”
谁也没有想到付茜瑶会蹲在那床的一侧，直到他们看到坐在地上的付茜瑶，才连忙走过去：“茜瑶姐！”
付茜瑶低着头夹在曲起来的双腿上面，以至于他们看不到她的表情。
这个时候Ａ市虽然不冷，可是地上终归是凉的，温馨连忙上前将她拉起来：“茜瑶姐，起来好不好。”
付茜瑶动了动，她抬头看了看那温馨，自己站了起来，躺在床上，“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刚才抬起来的脸并没有想象中的狼狈，可是那一双眼眸就好像没有了任何的光亮一样。
面容沉静，却了无生气得让温馨心微微一抖，她看着付茜瑶，只觉得难受，禁不住哑着声音上前喊道：“茜瑶姐——”
付茜瑶将被子拉了上去，将整个头盖住，谁也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她也看不到任何人的表情，温馨的声音在耳侧传来，她只是动了动身体，将自己侧了侧，声音阴暗不明地传开来：“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疲倦，甚至是带着些许的哀求。
赵星伟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拉过温馨：“我们先走吧。”
温馨回头看了看赵星伟，又低头看了看付茜瑶，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茜瑶姐，我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情记得打我电话。”
她点了点头，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嗯。”
关门声落下的时候，整个病房就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被子帮她隔开了一个空间，躲在里面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每一下的呼吸。
她将裹住自己脑袋的被子掀了开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很烫，她以为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哭出来，可是事实证明，她一滴眼泪都掉不出来。
外面的走廊很安静，许久都听不到一下脚步声，一侧敞开的窗口阳光正好，她微微侧了侧头，能够清晰地感觉到阳光落在自己眼皮上的温度。
大好的阳光啊，她忍不住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床边。
早上十点多的太阳并不算是很猛烈，打在脸上，就好像冬天洗澡的时候被蓬蓬头里面打出来的水晕染出来的水蒸气包裹了一样的舒服。
她的病房在五楼，并不是很高，看下去能够将医院门口的一切收入眼底。
人来人往，明明医院是一个不好的地方，可是这就是无奈，你怎么都避免不了要进来。
窗边的台基有些宽，以前她总是羡慕别人怎么能够那样若无其事地坐上去。
她低头看了看，嘴角掀起一抹笑意，双手扶着那窗边，微微一用力，也坐了上去了。
风吹过来，莫名地觉得有些舒畅。
她闭着眼，却发现心口的疼痛清晰得让她无所适从。
门被推开的时候她没有睁开眼睛，她只是微微动了动身体，尝试让自己坐得更加的舒服。
王世杰推开门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住了，如果说五年前马玥被人抱着在天台上面他心底闪过的仅仅是不忍和怜悯，那么现在，他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恐慌。
他不敢有很大的动作，生怕惊扰了那坐在窗台上的人，只能停在离付茜瑶几米远的位置，轻声地唤道：“茜瑶。”
开口的声音几乎是带着颤抖的，就好像接到温馨的电话一样，他就开始觉得有些不安，说不清楚，那仅仅是一种感觉，直到他赶来，站在这个病房里面，他终于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不安到底是为了什么。紧闭的眼眸微微动了动，付茜瑶回头看了一眼王世杰，笑了笑：“世杰哥，这里的风吹得真舒服。”
王世杰心中一紧，他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接到温馨的电话说方薇薇来了，然后付茜瑶就让温馨她们回去，让她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他将手上的事情交给副经理就赶过来了，心中隐隐不安，在门口看到她坐在窗台上，神情淡漠，却像是一双手，拽得他的心口满当当的紧纣。
他踱着步伐往前走了几步，“茜瑶，那里不安全，先下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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