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现在我想做个好人
虽说第一次见到薇薇安的时候，阮露白就已经感叹于她精致的外貌。
但是真要比较起来，今天婚礼上的薇薇安就跟从童话书里走出来的一样。一身高级手工定制婚纱，裙摆曳地。金色的长卷发上用银色的皇冠固定住一层朦胧的头纱。
她身边的凯尔也精心收拾了一番，熨帖笔挺的燕尾服配上匀称精瘦的身材。看上去可比昨天那副颓废样好了太多，倒还有几分郎才女貌的意味。
几人各自打过招呼，凯尔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上来就先无脑夸了一通才把话说了出来，“实在不好意思，电话的事情。因为J·Z一直不接电话，但是薇薇安希望我们的婚礼你们能到场，所以才会打到你那里去的。”
凯尔看着有些哭笑不得的阮露白，复又补上一句，“她自学过一些信息技术，从你们那天签单的银行卡就能找到你的号码。不过你放心的，她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是不会去刻意窥探你隐私的。还希望你不要生气才是。”
阮露白虽然有些无语，但也不至于生气。
她对于一个人的态度很大程度上都是取决于第一印象，她对于薇薇安的第一印象其实还算不错，自然也不会把她往歪路那边想。
为了让‘没生气’这个说话更具有可信度一点，阮露白难得话多了一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凯尔说一些他跟薇薇安交往时候的趣事。
凯尔尚算是风趣健谈，两人聊了有一会儿。他突然指了指阮露白身后的位置，“J·Z去哪儿了？”他转过头去望向自己的身后，却发现刚才就一直站在自己身后跟朋友说话的薇薇安也不见了踪影。
空旷的酒店长廊尽头，一男一女立在窗前。
女人一身及地的白纱，男人一身板正的西装，如果忽略掉男人脸上不怎么明朗的表情，以两人的相貌看起来简直像是要步入婚姻殿堂的一对新人。
“东西呢？”徐嘉洲的声音比起平时，更加多了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
薇薇安望向窗外，用力吸了一口嘴里叼着的烟，轻轻吐出一片灰白色的烟雾。随即把夹在指间的烟递了过去，“不来点儿吗？没加料的。”
在没有遇到凯尔之前，她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只能依靠那些成瘾的药物赖以生存。直至遇到那个人，她摆脱了药物的控制，最后却掉进了另一个早已经设好的陷阱。
徐嘉洲皱起眉头，盯着沾了口红的烟嘴，后退了一步。
脑海里浮现出昨晚他收到的，来自面前这位新娘的那条短信，两排简单的字母。
INWHSCEOLL
KOTEERTFUU
这是最简单的栏杆易位法，把第二行当中的字母穿插进第一行当中，很容易便可以得出结论。
Ikonwthesecretoflulu.
就连徐嘉洲都没有料想到，即使现在已经身处伦敦，那个人却还是像一张巨大的网一样，把他们笼罩在了其中。
似乎早就料想到他不会接，薇薇安笑了笑把烟含在唇边，说话的声音有些含糊，“出于原则问题，我不能给你透露太多，那个人……他完全就是个疯子。他像你一样聪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他的自我意识到底太过强烈，做出的事情更加不是我们所能理解的。你可能根本想象不到，那个人花了多少年的时间去编织成如今这张捕猎的网。她是唯一的猎物，而唯一能保护她的人，只有你。”
她说的是醇正的英式英语，‘his’和‘she’的区别显露无疑。
那个‘she’毫无疑问，指的是阮露白。
薇薇安点到即止，含着的烟也正好燃到了尽头。她动作优雅地走到角落的垃圾桶边，摁灭了烟头。
“走吧，再不过去，他们就该到处找人了。”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徐嘉洲站在原地，忽而出声问道。
薇薇安伸手抚在门把上的手一顿，脸上的笑意慢慢扩散，自顾自地摇摇头，“谁知道是为什么呢？凯尔曾经给我看过一部中国电影，里面有个很帅气的男人说‘以前我没得选，但是现在我想做个好人。’或许我也想做个帅气的人。”
徐嘉洲没再追问，走向了跟她相反的方向，进了洗手间。
片刻之后，身上的烟味散去，才重新回到了会场里。
作为今天主人公的凯尔自然忙着招待宾客，徐嘉洲也不在，阮露白只好端了杯酒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休息。
徐嘉洲一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那个喷了过量发胶，坐在阮露白身边试图搭讪的外国男人。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今天的造型糟糕程度更甚以往，沉浸在凹造型这件事上无法自拔。
重点是，坐在沙发上某位女人似乎并没有表现得太过抗拒，而且貌似还笑得挺开心。
脚下的步子不住地加快了一些，最后稳稳挡住试图再靠近一些的那个男人，挡在了两人的中间。
“你刚才去哪了？”阮露白似乎没察觉出来什么不对，笑着问了一句。
徐嘉洲理了理衣领，不动声色收敛了表情抿唇道：“薇薇安找我帮了个忙，忘了跟你说一声了。”
阮露白点点头，没有追问反而抬手指了指坐在边上的那个男人，“这位先生刚才跟我说，他也是你大学时候的校友。还跟我讲了很多你们那时候的事情，没想到你那时候连老师都敢顶撞。”
意识到这是她不抗拒的原因是因为那是他的过去，徐嘉洲脸上表情缓和了许多，微挑眉梢，“那只是提出合理的质疑，而且最后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说完，他又露出一副‘你是谁我跟你很熟吗’的高冷表情，成功地把坐在边上还想继续搭话的那个发胶男逼走了。
比起在人们印象当中呆板无趣又高冷的英国人，薇薇安和凯尔的这场婚礼办得隆重却也随性。伴郎伴娘致辞之后，就开始了丢捧花的环节。
阮露白对这种东西向来没有特别的兴趣，索性待在自己的角落里没有动。
以至于在那个捧花以一条十分完美的抛物线落到自己手上的时候，阮露白心里有一种极其强大的念头，薇薇安其实不妨试试去打篮球。这个准法，估计所有的三分球都是投无虚发。
围在一块的人群十分自觉地给薇薇安让出一条路来，阮露白抓着手里的捧花还没缓过神来，抬头就看见远远走来的薇薇安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很高兴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所以要是你也能礼尚往来那就再好不过了。虽然可能会有点嫉妒你的新郎长得好看，不过还是提前恭喜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好好地活着。
语罢，她朝着徐嘉洲笑了笑，“毕竟我给了你这么大的一份礼物。”
威尔逊来的时机恰到好处，两人刚走出举办婚礼的酒店，那辆熟悉的车就稳稳停在了面前。
阮露白手里的花都是真花，因为薇薇安的丢捧花水平实在太高，所以现在也没怎么散开。她坐在车里望着窗外，拿着捧花的手无意识地在上面轻扯。
一个不小心勾到了上面固定用的丝带，花束一下散开，悉数铺在了她的膝上。
阮露白实在无语，正准备收拾一下的时候，却发现在莹白的花束之中掺杂着一张不怎么显眼的纸条。
徐嘉洲的动作更快一步，拿起了纸条迅速摊开，终于明白了离开之时薇薇安那句话里的深意。
他手里的这张纸条，俨然就是她所说的那份大礼。
一直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却没提出来的阮露白在看到徐嘉洲变得凝重的神色之后，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
今天反常的事情实在太多，一向不喜欢社交活动的徐嘉洲破天荒来参加了婚礼。中途他离开之后身上沾的烟味，却跟薇薇安身上的是同一种。还有薇薇安今天那番意有所指的话，让她不得不多想。
她很明确地知道，徐嘉洲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只是这些事情大抵都是跟她有关的，她不希望自己成为那个在整件事情当中一无所知的人。
徐嘉洲抬头看她，慢慢把手里的纸条撕碎，“这是一个网址，里面有关于当年的资料。”
车子在别墅外停住的第一时刻，阮露白就已经拉开了车门。从徐嘉洲的语气看来，那些资料不一定是齐全的，但是至少能让她离当初的真相更近一步。
检查完电脑里的反追踪程序之后，徐嘉洲才把映在脑海里的那个同样用栏杆易位法表示的网址输进了电脑。
那是一个经过了加密的网站，破解的难度却并没有徐嘉洲料想到的那么大，花了五分钟不到，一系列分门别类好的资料呈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这个网址里的内容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档案室一样，以月为单位事无巨细地记录着一个人从七岁到二十五的全部资料。有的年份详尽到午餐吃了什么，有的年份却又只是一笔带过。
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却是，整整十八年的档案，记录的内容却只有一个主题。
阮露白的日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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