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被他这么一说，赵卿澜思索片刻之后，终于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还带着那小子去看过你和文静一回。之后我跟她偶尔联系，她给我发过你的照片。”

兴许是因为提起了文静，赵卿澜一时竟有些唏嘘，叹了口气伸手在阮露白的手背上轻拍了几下。

“你跟文静都不容易啊，之前的几年她还时常跟我联系。之后……哎，不说这个了，她最近怎么样？过得还好吗？”

阮露白下意识看向徐嘉洲，听她这么一说，她似乎不知道徐嘉洲跟文静见过面的事情。

见他微微点头，阮露白才柔声道：“阿姨，静姨这些年挺好的，她在兰城经营一家律所，也时常跟我提起以前跟您的往事。”

过得好与不好这个问题实在太难判断。外人看来，这些年以来文静确实过得不错，律所在当地小有名气，几个案子下来，律师费就已经是一比不小的数目了。

不过阮露白似乎从来没有见过文静太过放松下来的时刻，尽管有时候她就坐在面前，聊起上班路上看到的一件趣事，又或是随口说起一个难缠的委托人。她脸上挂着的，也都不过是没有直达眼底的笑意。

除了偶尔小酌几杯的时候，文静会在她面前提起以前的事情。

但是大多说的都是她跟徐嘉洲的母亲赵卿澜的事情，也只有在那些时候，她看起来才会显得轻松一些。不过这近二十年岁月里，她却几乎从来就没有提到阮露白的父亲。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里，最后还是赵卿澜先站了起来，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

刚一走过去，赵卿澜就没忍住惊声叫道：“简直太难以置信了，我原本以为你的手大概只会拿手术刀、解剖刀，看来菜刀也挺适合你。这么一看，我又错失了一个培养你业余爱好的良机。”

徐嘉洲摇摇头，拉着阮露白走了过去，替她拉开椅子俯身下去在她耳边轻声道：“她一直都是这样一惊一乍的，你习惯就好。”

“嘿，我可听见了，你在跟小白说我的坏话。”

徐嘉洲依旧面不改色，在边上坐下，“当然没有，我在夸你善于活跃气氛。”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正在分割牛排的动作，“不过……你今晚不会真的准备住这里吧？”

赵卿澜点点头，“当然，司机都已经回去了，不过你要是愿意现在把我送回去我也没什么意见。”

阮露白脸上升上一抹笑意，把徐嘉洲替她切好之后换过来的碟子摆正。她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徐嘉洲这个奇奇怪怪的性格是从哪里来的了。

不过，也挺可爱的。

显然，赵卿澜来之前就已经用过了晚餐。

徐嘉洲第一次做菜手艺倒算是不错，在赵卿澜带着打量的目光之下，两人三下五除二吃完。等阮露白在厨房刷完碗回来，赵卿澜已经找出一张瑜伽垫来，在上面摆出来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折叠角度来。

确定房门落锁之后，徐嘉洲才划下了手机的接听键。

“我没有记错的话，国内跟伦敦的时差是八个小时。”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现在是伦敦时间晚上十点整，也就是国内早上六点。这个时候你难道不是应该被床封印？”

电话那头的陆之行哀嚎一声，“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也想。我来之不易的假期就这么又泡汤了，你刚上飞机不久这边就出事了。本来吧，我本着不能给你造成困扰的想法，想着要是我能解决的话就不用找你了。”

徐嘉洲：“嗯哼，所以？”

陆之行松开被自己咬得变形的笔盖，“好吧，现在情况有点复杂。案子跟苏小蝉家里人牵扯上了，她的母亲卓沁函被锁定为嫌疑人。而且……是唯一嫌疑人。”

苏小蝉这人虽说有时候是闹腾得不是时候，不过心肠不坏，所以队里的人对她的印象都还算不错。这回她摊上这事，自然想着要出一份力。

只是最大的问题却出在她母亲卓沁函的身上，不管是在问询之时还是面对律师之时，她都是一言不发。就连苏小蝉也完全拿她没辙。

徐嘉洲把手机换了一个手贴在耳旁，“把资料全部发来，一个不落，还有审讯的监控全部拷贝一份。”

见他这话显然就是答应帮忙了，陆之行心下一喜在电话那边忙不迭点头，“这个你放心，分分钟给你发过去。看样子，你真不准备把这事告诉小白啊？”

“不准备，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

“诶，你急什么啊，你好歹也抱怨一两句嘛，不然这样搞得我多不好意思。”

陆之行还准备说点什么，徐嘉洲已经抬手摁掉了电话。

放在不远处书桌上的电脑很快响起了邮件提示音，毫无疑问，便是陆之行发来的资料。

徐嘉洲拉开椅子在桌前坐下，打开了邮件。

上面很清楚地记载了这一次的案件，死者关小君，性别女，年龄32岁。

被人发现陈尸于一间咖啡厅的洗手间内，腰腹多处刺伤，法医鉴定报告显示死因是因为腰腹的刀伤导致的脏器破裂，最后失血过多而亡。

现场很干净，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血迹和足迹，地面却积了一层水，显然是用来清理地面痕迹的。

咖啡馆以及街道上的监控很清楚地记录了受害人的行动路径，她是从咖啡厅隔壁的一栋公寓电梯里出来。那时候她就已经受伤，画面能够很清楚地看到她的脚步已经有些踉跄。

而且她在进入咖啡厅的时候，身上是还有背着一个黑色的手袋。但是尸体的现场却并没有发现手袋。

在经过对公寓出入人员的排查之后，警方最终发现了一个背着跟关小君死前所背的同款手袋的人，而那个人也就是苏小蝉的母亲卓沁函。

只不过，之后证明那只是两个一样颜色和款式的包。

因为咖啡厅的洗手间那一处是监控死角，并且有一个直接可以离开的员工通道。所以不能排除凶手在洗手间将人杀死之后，再才从后门离开。

最为凑巧的就是，从后门出去就是一条商业街，那边的监控却在案发不过十分钟之后，拍到了卓沁函的身影。

并且在网络新闻上，警方几乎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死者关小君和嫌疑人卓沁函，曾在案发的前一天在商场大打出手，只是由于卓沁函的不配合，其中缘由暂时还未可知。

警方随即把人带回了警局审讯，她却始终一言不发。

把案件的资料大致浏览完毕，徐嘉洲才点开审讯室的监控视频。

视频里面的卓沁函从头至尾都没说话，但是在问到跟死者关小君有关系的问题之时，她的眼神有明显的松动与躲闪。

徐嘉洲把屏幕上的画面放大，视线锁定在卓沁函的脸上。

她的视线一直都是避开陆之行放在桌上的案件照片，她并不想看到死者的惨状。期间卓沁函数次出现咬唇以及摸耳朵的行为。

徐嘉洲微微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卓沁函对提问很紧张，并且希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任何愧疚与后悔的情感。

从现场看来，这一次的杀人虽说没有留下太多的可供查证的痕迹。但是却也不是一次计划杀人，而冲动杀人的凶手在冷静下来之后，势必会后悔自己所做之事。

更何况，卓沁函是一个对生活品质要求极高，一直过着优越生活的人。她犯不着一时冲动，然后把自己送进阴暗潮湿的那堵高墙里去。

只不过，也许凡事总有例外，他还是得等陆之行那边之后跟进的案件情况，才能加以判定。

阮露白僵着背在沙发上坐了十几分钟，终于没耐住性子，挪到了跟赵卿澜更近一些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阿姨，您过来是准备陪他过生日的吗？”

刚好做完一套动作的赵卿澜收了动作，盘着腿在瑜伽垫上坐下，笑了笑，“看来，你比我那个儿子聪明多了。不过他从小时候就不喜欢这些，不管是生日、春节、圣诞节那些通通不喜欢。他缺心眼我总不能跟着他一块缺心眼，所以我就把家里的老头子丢下来陪他了，结果他居然还不领情。”

地上都有铺着厚重的地毯，阮露白索性在地上曲腿，跟赵卿澜面对面坐下。

两个具有一定年龄差的女人坐在一起，毫无疑问就很容易谈起那些感性一些的话题。

尤其是，在知晓对面坐着的女孩以后将是自己儿子的伴侣之时。

赵卿澜几乎是已经把所有能想的都给想到，但是最后又想到他家儿子那个不知道从哪里遗传过来的怪脾气。

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小白，不得不说，虽然那小子缺心眼。但是，他选择交往对象的眼光还是非常不错的。

跟他在一起，你可能会遇到你之前可能从未想象到的事情。稀奇古怪的杀人案、或是变态杀手，以及他那些天赋异禀的朋友。不过你大可以放心，他既然选择了你，那就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她的两手搭在膝上，视线遥遥望向远方，“其实很多时候，我宁愿他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活着。读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虽说比起现在，可能平凡了许多，或许他也会快乐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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