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故·事
西城二中，初二级，下午五点半。
已经放学半个小时了，这个时候教室很安静，只有走廊有点吵闹声。还留在教室的人，不是爸妈送了饭来，就是还在做作业。
第二组中间一个男生，撑着头握着笔，笔尖快速起落，赶在吃晚饭前写完物理作业。最后一道计算大题，焦耳的单位被他画出一道大勾，尽管匆忙，字迹仍旧潇洒。
男生扔了笔往第四组看，另一个男生早就准备好了，见他望过来起身说：“走吧，饿死我了。”
夕阳照进教学楼的平台里，尽管这样的阳光每天都能看见，却仍旧灿烂得令人迷醉。并肩而走的两个男生被镀上一层金色。
左边的那个刚伏案完成物理作业的男生，脚踏一双红蓝色的aj，左腕上戴着一只卡西欧手表，两条红蓝色手链，腕骨白皙，线条美好。眉目青涩帅气，嘴边笑容张扬，相貌惹眼。右边的男生虽然长得也不错，相比之下却逊色很多。
两人结伴去校外一间港式茶餐厅吃晚饭，谁叫学校没饭堂呢。二中的生源范围很小，基本上所有学生都能走读，只有少部分外地生需要住宿，所以午饭和晚饭不回家吃或者家长不来送饭，就只能在学校附近解决了。
这间茶餐厅的价位对于学生来说有点贵，但总好过外面那些大排档，大排档的东西怎么看都不适合当三年的晚饭，吃久了肯定要出事。如果有其他卫生条件好点的餐厅，他们也不至于每天都只来这一家，无奈就是没有。
菜单上的套餐他们早就尝过无数遍了，两人只能靠互相为对方点餐来维持新鲜感。
“那个女生，初三的吧？”伍嘉宇突然叫李江绍抬头，李江绍闻声一看：“应该是。”又看了两眼，说：“短裤裁过了。”伍嘉宇点头：“太短了。”
李江绍正准备收回视线，那个女生却突然转头和他对上了眼神，李江绍知道她根本听不见他们刚刚的对话，对她笑了一下，女生愣了愣，也回了一个笑容。
伍嘉宇等他转回头，才说：“外班那几个女生的事你听说了吧？”
李江绍：“没有。”
伍嘉宇：“就是经常下课跑来咱班门口那几个啊。”
李江绍说：“哦，有印象。”
伍嘉宇惊了：“你别说你连她们名字都不知道啊。”
李江绍笑着承认：“知道知道，好歹说过话。”
伍嘉宇：“那你知道最近那帮女生在闹什么吗？”
李江绍：“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和女生玩。”
伍嘉宇奇怪地看着他：“不和女生玩？我看你经常和女生讲话啊。”
李江绍：“打个招呼聊聊天很正常啊。”
伍嘉宇懒得跟他贫，直接跳过这茬说：“我也只是听说啊，有两个女生最近在掐架，因为你。”
李江绍睁大眼睛：“我？”他咬着勺子想了会儿，很快就想明白了，“别吧，那么狗血。”
伍嘉宇：“我劝你找个女朋友让级里那帮女生安静一下。”
李江绍：“凭什么要牺牲我的幸福换取和平？”
伍嘉宇：“那你就安分点啊，撩什么撩。”
李江绍：“你这话过分了，你摸着良心说，我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吗？”
伍嘉宇：“没有是没有，但你这长相，干什么都是犯罪。”
李江绍：“我谢谢你啊。”
伍嘉宇：“我真不想夸你，我就是提醒你，普通男生能做的，比如正常聊天，你做出来在那帮女生眼里就是有无数的潜台词和暗示，你自己想想是不是。”
李江绍憋着一口闷气低下头挖盘子里的炒饭，“烦死了。”
伍嘉宇看他心情不好，转了话题：“你那个奥数比赛是下周吗？”
“嗯，下周三要请假。”
“去哪儿比赛？”
“杭州。”
“挺远啊…...拿个一等奖回来？”
“哪有那么容易。”
两人吃完饭回学校，伍嘉宇稍微落后几步。夕阳打在他们背后，伍嘉宇看着前面那人的背影，松松垮垮的校服在他身上却合身好看，行走间衣褶勾勒出清瘦的腰线和长腿，大概明白级里那群女生有什么好吵的。
离晚自习还有半个小时，李江绍清点了一下剩下的作业，还剩几题数学题和完全没碰的语文，于是他拿出一本蓝色封面的奥数竞赛书做了起来。
星期二下午放学后，李江绍与其他参加比赛的同学一起，和学校的带队老师乘飞机飞到杭州，第二天上午比完赛后坐下午的飞机回莞川，等他第三天回到学校时，他发现级里气氛有些奇怪，奇怪的还有看他的人的眼神，他看不动。
就这样捱到早读下课，不等他主动去找伍嘉宇，伍嘉宇就过来找他了。他脸上是一种为难和担忧的表情，他说：“昨天级里发生了一件事，虽然我觉得跟你没关系，但是老师应该会来找你……”
李江绍问：“什么事？”
伍嘉宇：“还是让老师跟你说吧，我说不清楚。”
李江绍正一脸莫名其妙，没等他追问，班主任就出现在教室门口叫他去一趟办公室。李江绍走的时候感觉班上有不少人在看他。
事情无非就是那样，两个女生在楼梯间吵了起来，推搡间一个女生失足掉下楼梯，如今正在医院躺着，救护车把人带走后校方留下另一个女生询问事情发生过程，就连牵带扯地问出了所有事，为了保证客观性，校方又叫了几个同学来问，结果发现全级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这俩女生之间的矛盾是其中比较激烈的。
唯独话题中心当事人一问三不知，两个女生都是外班的，李江绍可能也就记得她们的脸，名字不一样对得上。办公室里，班主任看着李江绍微楞无措的表情，叹了口气。好学生总是能得老师的欢心，更别说李江绍平时经常帮老师干活，性格也讨喜，看他这样，班主任语气放轻了些，她说：“那个女生现在怎么样学校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吧，可以说跟你有关系，也可以说跟你没关系，等看情况怎么样再决定要不要通知你家长。你先回去上课，不要想太多。”班主任轻声安慰着，李江绍礼貌地道了声“谢谢老师”退出了办公室。
然而事情最终并没有这样简单结束，那个摔下楼的女生摔到了脊椎导致下肢瘫痪，只能卧病在床，是否能恢复还没有个定数，也许很快，也许一辈子都恢复不了，就是这么狗血。
李江绍和父母去医院看望那个女生时碰到了她家长，对方家长情绪失控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还说要告他们上法庭。他们指的是李江绍和另一个女生。李江绍的父母都是律师，这件事自然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李江绍的父母甚至还帮他们向另一个女生的家庭协商了一笔不菲的赔偿金，自己又拿出一些总共凑了五十万给他们，这件事就这么解决了。
事情是解决了，但这件事给李江绍带的影响却极其深远。
平心而论他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不过是见面时打个招呼顺势聊聊天，或许会仗着自己长了一副好皮囊就肆无忌惮地展露笑脸，但他从来没有过撩完就跑或搞暧昧的想法，然而事实就是这样，无论是否参与其中，无论他是否知情，这件事就是和他有关。
因为事情闹得挺大，基本上全校的人都知道了，初中学业并不繁重，日常消遣中八卦占了很大一部分，这件事大有成为一个传奇传到别的学校的趋势。班上的同学跟他的关系没变，外班来找他的人却少了很多，平时走在学校里虽然没有人明目张胆地指着他说话，但那些或好奇或嘲讽的眼神却让他很不舒服。
明明跟他没关系，可每每想起这件事，他心里就会涌现出强烈的羞耻感和自我厌恶。
慢慢地他开始回避与女生的接触，为了躲开这个环境产生了考去东城的想法后，他一心扑在学习上，人际来往逐渐被他冷落，初三又经过一次大分班，班上换了不少陌生面孔，回过神来已经毕业，最终也只有伍嘉宇和他还保持着比较近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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