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过错
七过错
永安公主的永安殿里,霍炎跪在院子里,永安公主拿着鞭子,雨点般的抽在霍炎背上。霍炎的背上一会儿就一道一道的血痕纵横交错,但他仍然倔强的抿着嘴唇,他闭着眼,脖子却始终硬挺着。永安公主一面抽打他,一面大哭。
“为什么!……你为什么……”永安公主哭诉着:“你知道你今天闯了多大的祸?雍王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咱们娘两都活不成了!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这样,为娘的死了也没脸去见你爹。”
“雍王不会有事的……不过是喝了几口水……我并没有太用力打他,他自己也不是善茬。”霍炎勉强道。
“还犟嘴!”永安公主大怒,重重一鞭抽下去,霍炎哎呀的叫出来,一直跟在旁边的李明真不顾一切的扑过去拉住永安公主的手,跪下道:“姑母,您息怒!别打了,阿炎要抗不住了!”永安看见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面哭,一面冷笑道:“我们家炎儿比不得宫里的孩子娇贵,从小摔打惯了,皮粗肉糙的,这点鞭子算什么?我不打死了他,还任由他因为犯上作乱被砍头吗?”她挣脱李明真的手,唰唰几鞭打在霍炎身上,哭骂道:“缺心眼的!一样都是你舅舅的孩子,都是你的兄弟,人家没有谁嫌弃你、不和你好的,你自己倒分出厚薄了?我早就教导你,大明宫不比关外,任由你胡作非为!你就是听不进去,不知道什么人心眼歹毒的,挑唆你这个傻子去和人争斗!宫闱险恶,你去趟什么浑水?有一天死无葬身之地落个逆臣贼子的罪名,还以为是为了正义和忠诚……我还不如现在就打死了你,然后再随你去见你死去的爹,咱们娘俩还落个清白!”
永安公主的话语刺痛了李明真,她打在霍炎身上的每一鞭都象抽在自己心上,他愣了一下,转头跑出了。
武皇后的寝宫,李元曦已经换过了干净衣服躺在床上,闻讯而来的弘治帝和皇后、轩城公主、武道隆等人同着一大堆太医、宫女、太监把他围了个里外三层,武皇后急切的问:“太医,殿下真的无碍吗?”太医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道:“禀皇后,已经仔细给殿下诊治过了,没有大碍,除了身上有几处淤青,嘴角有些破皮,想必是和人争斗时挂的彩,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弘治帝镇定的道:“皇后,你已经问了三遍了,我看曦儿真的无恙,男孩子打架嘛,受点轻伤也是理所应当的,不要大惊小怪的。”皇后嗔怒道:“皇上,曦儿都被扔到太液池里了,其他孩子们都吓坏了,你没有看见当时的情况,我能不着急吗?霍炎真是太胆大妄为了!应该从重责罚!”
“如何从重?砍头?还是诛九族?”弘治帝嘲讽的微笑了,“看来我这个娘舅也要牵连其中啊……”武皇后一愣,疑惑的注视着弘治帝,揣测着他的弦外之音。弘治帝淡淡的道:“那把曦儿救上来的不是炎儿吗?虽然那孩子是粗暴了一些,不过我们也要原谅他进宫不久,有些规矩还不大领会,我看他是把曦儿当成他关外结识的不拘小节的汉子了,我倒觉得这也是好事,说明我们曦儿在别人眼里还不是那么娇气。都是自家亲人,曦儿没有什么大碍,我看这事情就算了吧……”弘治帝不以为然的道,看样子想息事宁人。武皇后敏感的觉察出了弘治帝的心思,强压下怒火,忿忿的道:“皇上的亲人多得很,儿子女儿都十几个,如果个个犯了错都算了,那么大明宫还能安宁吗?”弘治帝不轻不重的道:“我嫡亲的外甥可就这么一个……永安也不是不懂规矩,我看她会教训炎儿,不过我倒是听说你的威风把永安唬得不轻啊。”武皇后怔住。
李元曦突然道:“父王、母后,我没有什么的,霍炎表兄和儿臣争斗也是大家一时冲动,彼此都有过错,我不会记在心上的。”弘治帝赞道:“不错,曦儿,作为皇子,也应该有海一样广阔的胸襟。”
李元曦的话恰恰解了皇后的尴尬,她突然心里一酸,眼眶也有些红,哽咽道:“皇上是天子,自然愿意让谁任意妄为都可以。”弘治帝淡淡的道:“皇后错了,朕是天子,不会让任何人任意妄为!”皇后愣了愣,感觉到丈夫心中抑制着对自己不满的情绪,而这种不满,绝不是单纯因为永安公主和霍炎。对于宫闱中的女人来说,这是一种令武皇后不得不警惕的危险的信号。
正在此间,李明真喊着“父王!父王!”冲了进来。他扑到弘治帝脚下,上气不接下气的,看样子是一路飞奔而来的。弘治帝问:“怎么了?”李明真急切的道:“父王您救救阿炎吧!姑母她要把阿炎给打死了!”弘治帝一愣,看向武皇后,讳莫如深的道:“看见了没有?你满意了?”武皇后竟一时语塞。弘治帝已经和李明真道:“明真,咱们走,你跑快些,去拦着你姑母……”“是!”李明真应着,又急急的跑了出去。躺在床上的李元曦突然也坐起身来,道:“父王,我也去吧!”弘治帝有些意外的看看他,随即微笑道:“你去最好。”李元曦便下了床,边穿上外衣边也急急的跑了出去。
武皇后目送着弘治帝一行人走远,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心绪,武道隆愣头愣脑的在旁边道:“姑妈,那个叫霍炎的野小子很讨皇帝姑父喜欢啊!”武皇后不易觉察的叹了口气,对身边的几个孩子道:“甫之,你是个稳妥聪明的孩子,哀家看好你的前途,你要看好道隆,不要让他惹事,最近也少到宫里逛,省得给人添堵。”杨甫之躬身应了。“为什么!”武道隆刚问了一声,看看脸色不善的武皇后,又闭上了嘴,恋恋不舍的看看轩城公主,满心的委屈。武皇后又道:“令月也要安分些,你是尊贵的公主,要有自己的体统和矜持,人家不待见你,你更不许去招惹人家,你的心思,等你大一些,我和你父皇自会安排。下次哀家知道你还胡闹,必重重的罚你。”
李明真马不停蹄的又跑回永安殿,看见这里的宫女太监及库赫德等人都已经跪了一地,库赫德膝行几步,跪在永安公主面前,嚎哭道:“娘娘,您别打阿炎了,是我们几个不好,是我们和雍王那边的争斗,您要出气,就打我们几个吧!就是打死了我们也无怨啊!如果打不死,就让皇后娘娘砍了我们几个,祸是我们惹的,我们去承担罪过!”
李明真见霍炎已经不像刚才那样跪得笔直了,他勉强用双手撑住地,背上的衣服已经烂成一条一条,合着鲜血模糊一片的,脸上的神色也变了。李明真觉得心象被拧住了,不假思索扑过去抱住霍炎,用身体挡住了永安公主的鞭子,喊道:“姑母住手!明真求您了!”永安公主愣了愣,鞭子停在空中,不知该不该落下,正在此间,一个白衣的少年也冲了进来,一把夺下了永安公主手里的鞭子,道:“姑母若是打坏了表兄,让曦儿情何以堪!”永安公主泪眼婆娑的看清了面前的是雍王李元曦,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她心下一松,看见自己儿子血肉模糊的背脊,心中剧痛,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筋疲力尽的瘫在地上,抱住跪得摇摇欲坠的霍炎,大哭一声道:“我苦命的儿啊……”眼一闭,就此昏阙过去。
永安公主待悠悠转醒,一睁眼就看见弘治帝皱眉坐在床前,永安公主挣扎着就要起来行礼,弘治帝按住她,道:“免了免了,这时候还管什么虚礼?好生躺着就是。”永安公主眼泪又落了下来,哽咽道:“谢陛下。”
弘治帝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永安,炎儿还是个孩子,你下那么重的狠手,就不心疼?”
永安公主哭出声音来,问:“炎儿怎么样了。”
弘治帝道:“皮肉伤,已经传了御医来看了,明真和元曦都守在他旁边呢。看样子他们虽然打架,但是兄弟之间并没有芥蒂,你放心……”
“难得雍王殿下不计前嫌……永安拜谢陛下……”永安公主泣不成声的道,就在床上向弘治帝拜了下去。
永安公主抽泣了片刻,勉强开言道:“皇兄说我狠心,我就这么一个孩子,他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还活得成吗?不过这个孩子太过耿直,又不懂宫里深浅,冒冒失失的,我是怕他有一天闯下无法弥补的大祸啊,今天这事情,要不是皇兄和皇后娘娘宽宏大量,已经够他的死罪了,我不教训他,怎么对周围的人交代得过去,鞭子打在他身上,我心如刀割啊,但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永安也不得不遵……”
弘治帝道:“炎儿也算是宫里的孩子,他一天大似一天,总会有他自己的主张和抱负,我看这个孩子心性纯良,堪当大任,有些事情,妹妹是回避不了,还不如趁早让他历练历练,有朕给他撑腰呢。”
永安踌躇了片刻,仍然道:“永安还是想请皇上的旨,我们母子还是搬出大明宫为好。炎儿毕竟是我唯一的孩子,我更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哪怕是庸碌点好呢,这也是我一个母亲最质朴的愿望。”
弘治帝思忖片刻,便也点头应了,见妹妹无事,就站起身来,移驾回宫了。
永安公主叩别了弘治帝,急急来到霍炎的寝室,见霍炎趴在床上睡了,身上□□着,想必是因为背上的伤不能沾衣,只是在腰下盖了一张薄被,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已经处理了,看上去也终于不再那么触目惊心了。永安公主心中一酸,眼泪又要流下了。她见雍王李元曦坐在霍炎床头的凳子上,杵着腮看着霍炎,秀气的眉毛微微拧着,原本就肃然的脸上更显凝重。相王李明真靠在霍炎床尾,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霍炎,紧抿着嘴唇,原本如清风般洒脱的样子变得心事重重。伺候的侍女都离他们远远的,大气也不敢出,房间里的三个孩子被一种微妙而沉重的静谧笼罩。
永安公主一怔,见李明真和李元曦一副认真的样子,不由又是生气又是好笑,竟然就想到了“冤孽……”这个词。她定定神,走过去轻声道:“相王殿下、雍王殿下。”李明真和李元曦连忙站好了,齐声道:“姑母。”
永安公主微施了一礼,道:“多谢两位殿下挂记着炎儿的伤势,永安感激不尽。”李元曦 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递给永安道:“姑母,这是吐蕃天山雪莲配合数种名贵药材特制的伤药,其状宛如蜜蜡,其味芬芳似酒,人称蜜琥珀,极其珍贵。寻常的外伤抹一点,愈合极快,且不留疤痕,本想给表兄一用,未曾禀过姑母,曦儿不敢造次,还请姑母示下。”永安公主本来就担心儿子的伤势,见有好药,比得到什么金珠玛瑙的还要欢喜,便含笑接了,道:“多谢雍王,犬子冒犯殿下,殿下没有怪罪他的过错,还慷慨赐药,永安感激不尽。”李元曦正色道:“姑母不必见外,父皇令我们和睦相处,曦儿从不敢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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