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下）
其实只是在洗澡的哪吒：“……”
“……小广？”表情几经变换，最终定格在微微的欣喜上，小孩稚嫩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你长大了？”
敖广：“……”突然手痒想打人。
101：“……”2333挚友重逢的感人情景一句话就能变修罗场什么的……
“呵，你倒是逆生长了，光着屁股洗海澡。”敖广嘲讽的勾起唇角，避而不谈自己为什么是一副成年模样。
这个时候才注意到自己只穿了一件肚兜还光着屁股遛鸟的灵珠子：“……”
“正常，小孩子都没羞没臊。”他别开脸。
“我小时候锦衣华服可要脸了。”敖广面无表情，看他实在窘迫，掐指撤了法诀变回崽子模样，将大衣服兜头照脸的扔给了灵珠子。
虽然还是大人的样子更有可靠的感觉，但独自一人或者说面对几个没必要伪装的人时，还是本体的样子更舒服。灵珠子恰好在这几人之列。
“……”这个重逢不大对啊……这么想着的灵珠子一边围上衣服一边转移话题：“你不一直都是小时候么？”
咔嚓。三太子手里的折扇扇骨断裂。
敖广：“……”啊啊啊果然还是想打人！
101：“噗。”不愧是从小一起玩到大，转移话题的本事一样让人不忍直视。
“最近局势如何？”在杀气的挤兑下后知后觉又踩到雷区的灵珠子继续生硬的转移话题，看透他心虚的敖广冷哼一声，想了想觉得最近的情况确实不太好，有个人商量一下也不错，灵珠子的脑筋一直都比自己好一点……
于是三太子说：“不怎么样。”
两只团子排排坐。
聊着关乎六界兴亡的大事。
“巫族没了之后妖族的智商就降到了底，洪荒的那些老东西也不是省油的灯，最近为了封神的事开撕，一直明里暗里的施加压力，想拖我四海龙族下水……不仅龙族，其他地方也乱了起来……”
“封神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甚至自己转世成哪吒也有此意，但看到身侧人冰冷的表情，灵珠子还是把后半句咽回肚里，另划重点，“气运这东西可是定量的。”其实也想再打探一下敖广的想法。
“啊，”敖广不为所动，平静道：“轩辕三姬已奉女娲之命前往朝歌迷惑殷纣，凭着那狐狸精的媚术和其他路数的推波助澜，商家的气运……我估计也差不多了。”
成神最快的途径是积攒功德。
有什么，能比得上在一场大战中拯救万民甚至扶持一个国家来的快？
但是殷商气数正旺啊，不可能发生大型战争的。
那就夺了它的气运，手动的制造一场大战好了。
反正也只是人类而已，比起高高在上的神明，算得了什么？
他握拳，面上越发晦涩难测。
人类如此，那妖族又如何？
手里挤进另一只小手，灵珠子侧过身来靠近他，握住他的手道：“别多想。”太了解小广了，只看他周身气息波动，便知这看似冷静沉稳或者意气跳脱的人在想什么……神经敏感纤细成这样，也不知龙皇怎么教的……教不好就送到自己这来啊，自己肯定每天让小广开开心心的。
什么也不烦恼，不多想。更不用步步算计，步步筹虑。
可能就是因为想太多，小广才一直都长这么慢……？
按理来说，一千多岁的龙族，怎么也该是少年甚至青年模样了，小广却还是人类小孩三四岁的样子……
这么胡思乱想着，身边的敖广长出了一口气，难得没有怼他，反而有些乖巧道：“嗯，不多想。”
101：“……”日哟怎么没见在我面前这么听话！
敖广：我跟他都多少年没见了，你还计较这个？
101：……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觉得不对的只有系统，三太子沉迷挤兑政敌夺取龙皇地位不可自拔，灵珠子自己有自己的小心思开心还来不及，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101：所以说是有哪里不对啊！灵珠子的态度就很有问题啊！
“小广。”灵珠子松开手，但却一直挤到敖广都挪了一下才坐正回去，看着面前悠远恬静的碧海蓝天，颜色通透，像极了身边人的眼睛……语气轻了下来：“我好像还没说过，好久不见，我还挺……”
蓦地一顿。
等不到下文的三太子疑惑的回头，扶住像是要软倒的灵珠子：“怎么了？”
灵珠子摁住额头，只觉眼前一片漆黑，耳边有什么东西絮语，继而嗡嗡作响，身体一下一下的失去知觉……他勉力说：“还挺……”
当！
敖广猝不及防的闷哼一声，身后什么东西直直的击打在脊柱位置，还好龙族皮实……他一手护住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的灵珠子一边意图转身，但丝滑冰凉的什么东西从他护住灵珠子的手蔓延而来，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极短时间内绕上他的脖子狠狠一勒！
“唔！”这什么东西！敖广张了张口还没说话，身边的人就一把扯住他颈上红绫强迫他转了一下身，敖广眼角余光只见什么金光闪闪的东西被灵珠子空出来的一手接住而后猛力击打在自己后背，所有的挣扎都被浑天绫束缚住，只能感觉脊柱发出不堪重负的断裂声一声又一声……
“宿主！”惊呆了的101惊呼，“糟糕天道指数爆表……强制启动紧急自救装置……！！！”
灵力溃散，敖广化为原型，却已痛到麻木，因为脊骨断裂而痉挛不已的苍龙修长夭矫，水蓝色的鳞片随着灵珠子的攻击而四溅如水，折射出阳光晃眼至极。
不，不是灵珠子，而是“哪吒”。
那个屠戮了东海三太子，犯下大错，最终引出封神战争的哪吒。
偷袭来的猝不及防，敖广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痛楚漫长，黑暗漫无边际，而长时间的黑暗后是墨绿色的海，海中0与1的字符游走，包裹在他的身周，温凉柔和。
依稀是101的疲惫声音：“我尽力了……这种本地天道对你的束缚是致命的，不如换个世界从头来过，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你身上会连着其他世界的丝线了……反正你也死了……”
可能是疼得狠了，敖广完全没听懂101的话，只是放任自己的意识模糊在墨绿色的海中，喃喃的重复：“……反正你也死了……”
反正也死了……
101感觉体内宿主的灵魂渐渐稳定下来长出一口气，差一点就来不及……让宿主在自己的体内休养也是厉害了，把他自己的能量都消耗了不少，几乎连开机都有些艰难。
不过，这可是自己看了一千多年的龙崽子啊，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因为太信任一个人就失去生命的温度……
就算换一个世界，敖广也还会是敖广的，他坚信着。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顺着敖广身上的丝线，找一个世界，如同自己当年顺丝线而来，让宿主能在其他世界重生。
好累啊，能源……真的要不够了……
就这个吧。和宿主的丝线联系，最粗壮的样子。
……
“我好像还没说过，好久不见，我还挺……”
……
撕扯龙筋的动作猛然一停。
灵珠子颤抖着松手，让血淋淋的龙筋落地，他不敢置信的抬手，死死地盯着手上淡金色的龙血，瞳孔急剧的收缩又扩大：“小广……？”
“小广？！！！！！”他扑到苍龙身前，面对的是暗淡无神、依然没有合上的眼睛，蓝色依然通透，却蒙上一层死亡的灰气。
记忆渐渐回笼。他亲手折磨死了他一直放在心尖上的人。
而这人从头到尾一点防备都没有。
他是这么相信他。
相信他……相信他！
手上的龙血好烫好烫好烫啊啊啊！烫到眼泪都掉下来心脏都要碎掉！自己怎么下的去手！灵珠子你怎么就能下了手！怎么下的了手！！！你明明，你明明……
他突兀无声的静止下来，全身颤抖。
你明明……
“我明明……”颤抖的身体好像要废掉，灵珠子先是站不住，继而狠狠扑倒在沙地上，全身战栗痉挛，每一块肌肉都痛到萎缩痛到麻木，每一块骨骼都发出细碎的咔嚓声却依然硬生生的扭曲着——他崩溃了，各种意义上。但他完全意识不到，脑海里自虐的一遍遍回放从失去意识开始，自己是如何狠辣的将那人折磨到死甚至扒皮抽筋……
啊，好痛。
好痛。
好痛啊。
好痛啊……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广小广小广小广小广小广小广小广——！！！！
……
“我好像还没说过，好久不见，我还挺……”
……
“还挺想你的。”
……
龙皇大军压境陈塘观。
“是我……是我亲手杀了他。”他硬生生压制住“哪吒”这个其实是由天道生成操纵的人格，看着短短时间憔悴了许多的蓝发女子，忽然笑了。
——小广，你跟你妈妈，好像啊。
——不管是样貌，还是那种平时不显却沉重至极的感情。
他又一次的重复，咬字清晰似是为了让自己看清记住更痛一些：“是我，亲、手、杀、了、敖、广。”
痛意宛如凌迟再临，又因为疼痛，他生出一种快意。伤害了小广的人，哪怕是自己……
“是我亲、手、杀、了、敖、广。”
他一遍一遍的重复，每说一次都痛的像要呕出血来，癫狂至极。旁边的李靖等人惊慌失措，围着哪吒喧嚷。灵珠子充耳不闻，眼里隐隐显出绝望崩溃的颜色。
龙皇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动了动嘴唇，干涩道：“自杀。”
“……我要你自杀。”
灵珠子一愣，继而伸手抽出李靖腰边长刀，呵呵的笑起来，笑声喑哑难听。
割肉，能体会你当时的痛苦么？
剔骨，是不是能让你解气一些？
小广……
不支倒下时，他听到龙皇的叹息声。
只觉苦涩至极，辛酸至极，压抑至极。
眼泪渗进伤口，痛到麻木的肌理却已毫无反应。
小广……
……
“嗯，不多想。”
……
“我好像还没说过，好久不见，我还挺……”
……
挺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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