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毁灭
“虞鱼”脸上出现一抹诧异，她干脆就坐在地上，也不起来了，月色下，脸色惨白，眸也泛起淡淡的红。
“你怎么看出来的？难道本座的演技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她回忆起自己曾经就靠这演技，万修丛中过，蓝颜知己无数。
如今也不该这么轻易就被人识破吧。
她不解。
陆云沉眸光一寸寸黯淡，归于一片死寂的黑暗。
神色恍惚，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她不会这般同我说话，她那么骄傲，从未想过，也不会像菟丝花一样，故意示弱，求我帮她，她只会气冲冲的吼我，让我乖乖听话。”
“原来如此，学姐是你的心上人吧，回魔界一行中，你们二人颇为亲密，还惹的灵灵吃了不少醋呢。”
“不过你也不能怪本座，学姐是本座同一个世界的故人，本座原不想伤害她，也打算夺舍灵灵，可她神魂被一道金光护着，本座刚进入她识海便被那道光灼伤，神魂受损，只能退而求其次，夺舍她了。”
“不过如今倒发现这身体比灵灵更好，本座很满意。”
陆云沉默了默，脸色有一瞬间的狰狞。
他不知道学姐是什么，但也大约清楚是说虞鱼，他连多思考的心思都没有，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鱼鱼不在了。
他承诺过不会让她孤孤单单一人。
长剑缓缓抽出，清灵的剑身有银色流光划过，映出他脸上空洞荒芜的神色。
他缓缓举起剑。
“鱼鱼的一切自然都是好的。”
“虞鱼”以为他要杀她。
恨恨的咬了咬牙，心想，若不是她现在刚夺舍还虚弱，她怎会……
微仰了仰下巴，倨傲道。
“你想要什么，灵石法器还是功法秘籍？”
“本座活了几千年，本座手中的东西，都是千年前世人抢破头的，无论你想要什么，本座都能满足你，只要你放过本座。”
陆云沉顿住了，他猛的垂眼看向她，身后是洒落满地的银色月辉，他站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虞鱼”只以为自己说动了他，心中不免升出股鄙夷，正要再抛出些好处，却听他低沉发哑的嗓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那能让她回来吗？”
“虞鱼”一愣，回过神怒了。
“你在说笑吗？本座已经吞了她的神魂，没了神魂，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本座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你想要什么，等本座恢复了，即刻便给你取来，也算了却这一段因果。”
顿了顿，又道。
“你放心，你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本座不会杀你。”
她恢复了些力气，动了动纤细的胳膊，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感受到滑腻的触感，十分满意现在这具身体，慢悠悠的盘腿坐好，漫不经心的扣着指尖沾上的泥土，却暗自注意着他的动作。
“那你杀了她的因果呢？”
陆云沉冷笑一声，目光盯着不远处的一棵粗壮的树木，有些恍惚。
“她回不来了，是你吞了她的神魂，夺舍了她。”
“是你杀了她。”
一字一顿，嗓音越来越沙哑，越来越沉，颤抖的尾音，哪怕极力压抑，那浓重的哀戚和难过，也让人忍不住跟着心颤了颤。
“我自然要为她报仇，然后……”
然后什么？
“虞鱼”突然有些心慌，正要开口质问，却见银光一闪，下一瞬，心口传来剧痛。
她低头看去，忍不住笑了。
清透剑刃只刺进了她的皮肤，堪堪触到她的心口，并未刺破她的心脏。
她突然知道怎么对付他了。
神情一软，眼中溢出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滑下，显出些娇弱和哀求，可怜极了。
这般神情在这幅熟悉的面容上，没有一点突兀，又分外的突兀。
“郎君，你别杀我，我现在就是她，是你的心上人，郎君你不是喜欢我吗？只要你放过我，我便跟着你了，随你怎样。”
“你竟然……”
陆云沉松开剑柄，蹲下身掐住她的脖子。
“竟然敢用她的身体说这种话？”
“是不是觉得不是你的身体，便可以肆无忌惮？”
忍到极致，内心的黑暗喷涌而出，他脸色扭曲，死寂的眸黑的仿佛要溢出浓稠的汁，把一切都染成黑。
“虞鱼”看到他遍布血丝的眼，有红色的液体溢出，凝聚，最后从眼尾滑下，撞上那颗鲜红的泪痣，四散开来，在脸颊留下许多细小的痕迹。
“虞鱼”几乎不能呼吸，脖间的大手掌控着她的生命，胸口憋闷，她视线模糊起来。
“你……放开……”
“你难道……要……要毁了……”
脖间突然一松，她摔在地上，赶忙大口大口的呼吸，太过急促，呛咳起来，泪流满面，分外狼狈，再没有刚刚的倨傲。
“你不能这样对我，这具身体是你心上人的，是她留给你的唯一东西，若你连她的身体都毁了，你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彻底失去她了。”
头顶冷漠的视线让她忍不住发抖。
活了几千年，她怕死，太怕死了，她还有很多事没做，还没攻占修真界，还没找到回到那个世界的办法，她不能死。
她努力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打着颤仰头朝他看去。
“郎君，不如将我当做她，我……”
陆云沉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不，看着这张脸，手缓缓握上剑，一寸寸的刺进去。
“也对，这身体是鱼鱼的，我怎么能对鱼鱼动手。”
看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和曾经极渊涯边他一剑刺穿她心口时的神色像极了，他也可以自欺欺人的以为，又是他杀了她。
然后她没死，被人救下，他又可以纠缠她，愧疚又情不自禁，赎罪，祈求她的原谅。
看着她倒下，白衣被染红，恍惚间，又回到了极渊涯边，涯下翻滚着黑色的魔气，而她在等他。
他拔出剑，毫不犹豫的刺向自己，一剑穿心而过。
高大的身体轰然倒下，他死寂的眸望着天空，零碎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光虽微弱却足够坚韧，永不会熄灭。
神智模糊起来，他思考着再见她该如何赎罪，如何求得她的原谅，唇角渐渐翘起。
穆灵灵终于反应过来，头刺痛过后，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她不知道陆师兄和虞师姐说了什么，但看到陆师兄倒下的时候，她心头重重一跳，似懂非懂。
跌跌撞撞的爬起来向陆师兄跑去。
“陆……”
大地突然晃动，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无数的裂隙就是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天上的星辰越来越亮，也离地面越来越近，竟是正在坠落。
雷声轰鸣，树木倒塌，野兽奔走嘶吼。
天地像失去了支撑，崩裂坍塌。
穆灵灵摔在地上，她扭头去看草丛边，白影摇摇晃晃，抓着裂隙边的石头苦苦支撑。
她毫不犹豫的冲向那道白影。
“清陵师兄……师兄……”
她抓住他的手臂，用力向上拽去，脸憋的通红，却顾不得什么。
她怕极了。
“师兄，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修真界要毁灭了吗？为什么？”
清陵本就受了重伤，支撑这么一会已经极限了，他看了看天空，仿佛被撕毁的画卷一般，裂成无数块，露出里面急速旋转的黑洞，带起巨大的气流，吞噬着下坠的星辰。
他神色震惊又夹杂着恐惧。
“穆仙子，师妹呢？她怎么样？陆道友又怎么回事？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看到虞师姐倒下，然后她醒来，不知道和陆师兄说了什么……陆师兄也倒下了。”
“虞师姐……大约是被……夺舍了……”
她垂下眼，不敢看他，心虚愧疚，若知道要这么面对清陵师兄，她情愿……情愿被夺舍的是自己。
大地轰鸣，沟壑突然裂的更大，撑着两人的石头松动，连着两人一起落向那深不见底的深渊。
穆灵灵反倒震惊了下来，她眨也不眨的看着清陵。
“师兄，我们要死了吗？”
“嗯，修真界毁灭，我们都逃不了。”
他嗓音发沉，神情恍惚又不可置信。
“怎么修真界突然就毁灭了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和师妹陆道友有关？”
穆玲玲偷偷抿了抿嘴角，笑了笑。
她抱紧了清陵的胳膊，强烈的失重感让她有些不适，耳边烈烈的风声，她突然觉得，哪怕是死，能和清陵师兄死在一起，也太幸福了。
娘生她时难产，拼死生下她也去了，爹好赌，也因此厌弃了她，认为她是个克双亲的祸害，对她不管不问，赌赢了心情好时给她点饭吃，赌输了她便是爹的出气筒。
后来娶了后娘，全家的活都是她干，可她只配吃剩饭剩菜，冬天更不会给她棉衣穿，她差点死在那个有了弟弟的冬天。
她逃出家，被人贩子卖进了青楼，因为常年营养不良，人又干又瘦，也因此逃过一劫，只在楼中做些送菜递酒的活。
样貌渐渐长开，她百般遮掩，还是被一个肥头大耳的油腻男人看上了，他说他是修士，能带她去修真界，帮她修行，她学会了装可怜，吊着那男人。
时不时让他占些便宜，她学会修炼，有了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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