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我不爱舞蹈，不爱琵琶，只爱茶。尤爱茶汤巷，胡掌柜那一家的茶。
然而胡掌柜家那边总是门庭若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清冷了下来。
听说像是开了一家叫半遮面的茶店，抢走了胡老板一多半的客人。
我自然没有太当回事儿。虽然我爱品茶，但这茶店怎么说也是件生意上的事。只是我没有想到几日后，胡老板一脸颓废，不肯与我泡茶了。
生意上的事嘛，能有多大，我劝胡老板振作起来。
然而我一个客人的话，似乎没有那么大的说服力。胡老板仍是一脸萎靡不振。虽然愿意为我泡茶，但这茶比起以前却不能入口了。
我算是一位挑剔的茶客，这茶我是再喝不下去了，匆匆结了账后，就离开了。
临走前，我能看到胡老板一脸愧疚、后悔、歉意各种复杂神色交织在一起。
我知道他需要时间振作起来。
我与胡老板属于是双向选择。每当他有了新茶，他愿意第一个与我品尝，而我不仅懂茶也付得起茶钱。
胡老板是有些痴魔的人。他对茶是绝对的一丝不苟，从原料到器皿都无可挑剔。茶于他而言，是与师傅的约定，是传承也是信仰。
东京的茶肆很多，有不少用琵琶、舞女、说书人来吸引客人。但胡老板的店没有，用胡老板的话来说，他有他的坚持，他要践行他的茶道。
依我看，是胡老板家的茶让他有足够的底气不去迎合时人。所以我分外好奇“半遮面”是一家怎么样的店，竟是打败了胡老板。
我无意惹麻烦，若是这里的茶不好喝，我好再回去劝胡老板振作起来。
虽然半遮面的茶点名气大，我却不爱吃茶点。茶点的甜会影响我品鉴茶香与茶味。所以我只点了一份九九归元茶
据她们说，这茶用的是宫里常用的龙凤团茶，我也在胡老板那里也品鉴过。正好可以比比那边的茶更好喝。
九杯茶已经算是牛饮了，所以我只是每杯茶都浅尝了一小口。
这九杯茶里没有一杯用的是宫里龙凤茶团。难怪说每个茶杯里都放了一个秘方，原来是掩盖茶味的。
我说这么几个小姑娘是怎么搞到宫里的龙凤茶团，原来是假的。只是怪聪明的，先是说这茶里有秘方，又是央着客人喝茶配上茶点。这已然难尝出茶味了。她们还配上美人琵琶的。
胡老板栽在她们手上也不丢人。
可惜胡老板在师傅那传承了手艺，传承了人脉，却没有传承脑子。一大把年纪了还这般“一根筋”。
……
我找到胡老板的时候，他仍是失魂落魄的。胡老板原来有一位妻子，只是胡老板一门心思都放在茶上，一直冷落了妻子，她妻子便与他和离了。
这么大岁数的人，形只影单的，茶是他唯一的信仰。
“我去‘半遮面’了。”
我的话显然对胡老板造成了不小的冲击。毕竟我是他家店里雷打不动的常客。
他努了努嘴，却是喉咙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于是在这二人说话的当口，他却转身沏了壶茶。
胡老板是有些痴病的，我一直知道这事。
只见胡老板量茶、点茶、击拂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待泡好了茶，胡老板饮了一口，润了润候，方才说道：“你不必来与我说的。”
“给我泡杯茶，就你手里的那种。”
“这种？”胡老板摇头，“这茶叶不好。”
胡老板与几大茶行都有联系，每年新茶来了都是紧着胡老板先挑的。说茶叶不好，只是谦辞罢了。或许是有几分见我挑剔的原因在里面。
“就这种就好了。”
在我的坚持下，胡老板还是帮我泡了盏茶。我才将饮了一口，便一扫我在“半遮面”所遇到的不愉快。
茶应当是这个样子才对。
“这茶比我在‘半遮面’喝的好。”
胡老板只是冲着我笑笑，似乎对我的话没有丝毫不意外。
胡老板说道：“我想，我是时候找继承人了。也许没有时间在给你亲自泡茶了。”
“我也可以去你家品茗的。”
胡老板似乎没想到我这般的死皮赖脸，但还是应下了。
胡老板的家并不大，比起茶楼要简单得多。可即便如此，家中也还收藏着各式茶叶，难怪他妻子跑了。
便是我初到胡老板家，胡老板奉与我的茶都是极讲究的。我自然是乐得享受。
当然我还是象征性的问了问胡老板，找到合适的接班人了吗？
胡老板摇头，“我只是觉得自己老了，再不找接班人手艺就失传了。”
我有些感慨，前些时还精神矍铄的老人，如今却开始思考身后事了。
我想安慰一下胡老板，却不料他好像找到目标般的振作起来。
“你不正好对茶很感兴趣吗？不如我亲自教你点茶。”
我连忙拒绝了他，我是爱喝茶，可也只是爱喝而已。没有兴趣自己来泡茶。等胡老板找到接班人了，我就让他的接班人日日与我泡茶。
……
回家的路上，我正好碰到了一个人，半遮面的琵琶手。
没想到她这么走路不看路，与我印象中她们狡猾的形象大为不符。
“着急忙慌的，这是赶着去投胎啊！”我骂道。
我见那女孩一个劲的低头认错，这几日没得好茶喝的坏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些。
“好了，好了，你走吧。”我还是放过了她，刁难女孩子可不是什么君子的所作所为，虽然我心里还是不爽。
……
只是没想到，过几日我又见到了这个姑娘。失魂落魄的样子与胡老板如出一辙。
想是‘半遮面’受到什么打击了，我心中窃喜。笑问：“老板娘，怎么大白日里不做生意在街上闲逛啊！”
“老板娘？”那女子指了指自己问道，“你是说我吗？”
“你不是‘半遮面’的老板娘吗？怎么今日不卖茶了？”
‘半遮面’人手不多，宋引章弹完琵琶后，偶尔也会在店里打打杂。
宋引章笑道：“我出来挑挑茶具。”
“看来老板娘家的生意是一日比一日好啊！”
许是老板娘、老板娘的叫得她不好意思了。只见她羞红着脸，低着头咬着唇，迟疑了半晌，开口道：“我要去买茶具了。”半点不像乐籍女子。
“老板娘以前都是这么拒绝别人搭讪的吗？”我笑道，“想是没有成功过吧。”
“我、我、你、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喊了。”
她身上的单纯与“半遮面”里的点子格格不入，与她乐籍女的身份也格格不入。
正好天色尚早，就当打发一下时间吧。
“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听老板娘说要挑茶具。正巧不才对茶具颇有见解，愿助老板娘一臂之力。”
我以为还要多费些唇舌的，却没想到她就这么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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