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有蛇，名白芍
想到这些年主家那边对他们的态度一直不明朗，项禀宽的眸子亦是一寒，同为项氏子弟，就因他不是主家直系，便永远比项正辞矮一个头。
他自认资历天赋都不比项正辞差，可人人眼中只有项正辞这个第一公子，便是祖父对自己也不假辞色……
看向坐在案前的老人，项禀宽掩下心中异色，道：“如今这本册子既是假的，那祖父这些年费心布置的一切岂非白白作废。”
老人沉了声音：“现在，才是故事真正的开始！”顿了下，他抬头看向项禀宽又道：“若非挡在我们身前的敌人还羽翼未丰，光凭你的脑子与实力，死了已不下一百次，本座不想再看到你的第二次失误。”
“孙儿……”
老人打断他：“好了，本座知道你要说什么，先下去吧，唤芳先生进来，本座与他有事商议。”
项禀宽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咽回满肚子的话，朝老人执礼后方打开房门出去。
此时泊老与蒙面男子还候在门外，两人武道修为都不低，自然听到了老人与项禀宽的对话。
一时间，几人心思各异。
泊老不屑地瞥向蒙面男子，对他冷嘲热讽一句：“芳先生这招杀人灭口用的到是极好，只不过事情办得可不怎么漂亮。”
男子答非所问：“听闻泊老以前是三皇子的门客？”
泊老一时不懂男子突然问起这事是何意，十分谨慎道：“你想在公子面前挑拨离间？”
男子轻笑一声，无比认真的语气里满是疑惑：“如今怎的就会沦落为他人门前狗呢？”
泊老咬着牙根，恨恨盯着男子，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他刚张口，就听男子又道。
“人老了，还是少动些心思的好，这样会活得比较久一些。”
泊老听懂了他的意思，顿时气红了眼，这竖子何等的嚣张无礼，但他还没有找出还击的话，房门已被打开。
泊老立马收起脸上的神色，躬身迎上前去，项禀宽看也不看他一眼，背着手对男子道：“祖父请芳先生进去商谈要事。”
男子无视掉泊老投来的视线，朝项禀宽拱了拱手，打开房门进去。
这一下，泊老更觉羞愤，阴毒的眸子盯着男子消失在门后的背影，似一只淬了剧毒的利箭，仿佛下一刻就要射进男子的后背，要了他的小命。
项禀宽将泊老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不免有些不愉，芳先生是祖父最信任之人，泊老虽是他身边的老人，但到底只是仆从。
这一路他的做法，他已放之任之，但他自恃身份，越发没有规矩了。
“泊老最近跟着本公子多有操劳，先回院里去歇着吧，近日都不必到跟前侯着了。”
泊老闻言，倏然一怔：“公子！”
“你是我身边的老人，犯了错，我自不会计较，但芳先生不是能让你言语轻慢之人，祖父尚且唤他一声芳先生，你心中再是不满，也终归是要与他共同为祖父谋事的，芳先生说的对，人老了，还是少动些心思，好好做事，莫要在他面前丢了本公子的脸。”
项禀宽走进夜色中，沾了湿意的声音穿过层层凉雾进到泊老耳中，顿时教他背脊阵阵发凉。
他不傻，公子说得很明白，他若是为一己私利而坏了屋子里那位老人筹谋多年的计划，只怕万死难辞其咎。
泊老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朝屋子看去一眼，不自觉的抖抖身子，忙不跌滚回自个儿院中去了。
川司院，正屋内。
项荣冯挑了挑案桌上那盏白烛的灯芯，指着案前的矮席，示意蒙面男子坐下。
男子挽裾正坐，方将面上黑巾取下置于一旁，他的脸不是很白，但柔和的面容与那双黑眸搭在一起，教人看着奇异般舒服。
不知何时，那本册子又被项荣冯拿在手里，他慢慢翻看着，问：“毕府门前设下的阵法，被破了？”
“嗯，破阵之人将其一剑斩开，手法很干净。”男子淡声回道。
“本座听宽儿说，你与那位碧衣少年交了手，如何？可有看出些什么？”
男子回道：“到并未看出少年有何异常之处，但他的武道修为在泊老之上，而且他以奇招在我手底下走了几遍。”
老人颇为讶异地撑开眼皮：“能被芳先生这般说的，想来是个不错的孩子，只是可惜了。”
男子不置可否。
老人顿了下，把手中册子往前递了一些：“那孩子身上的，上面说了一通模凌两可的话，这下他的身份到教人不好猜测。”
男子的黑瞳静静往那册子上一扫，视线恰巧落在被砸得破烂的最后一页。
上书“欢迎去到傻蛋的世界！”几个大字，用的还是狂草。
男子那张古井无波的脸，难免多了一丝抽搐，他突然想到那少年一些离奇的行为。
他虽怕死，却又是个轴的，似乎还擅长控符，招式手法虽看不出出处，但他以雷霆之势劈来的那一掌，能蹭破他腕部一块皮，已是不易！
男子并未将心中所想与老人一一道出，只淡淡道：“想来只为促狭他人之用。”
老人半阖着眼敛，看起来似疲惫极了，他讲话的速度始终不快。
“当初把毕雀作为饵料放到渠都，虽然前后有几条鱼咬钩，但都是些肉不多的小鱼，如今这饵料已作废，再要钓到大鱼，只能劳烦先生多费些心了。”
男子颔了颔首：“是。”
末了，老人突然转问男子：“主家那边可是把今年招收新弟子的日子提前了？”
“就在这个月末。”
“主家决策，现越发不把本座这一脉看在眼里了。”老人深褐的幽瞳微睁大些，语气凌厉：“项氏内部再怎么乱也是自家的事，明面上是不能乱的，届时芳先生去选几个看着一般的弟子，这里不需要太聪明的，聪明反而误事。”
男子再度颔首应下，与老人又说了些旁的事，见老人有些困顿，不便再多说什么，与老人告了退，兀自回到芳院中。
这时夜已经很深了。
芳院里没有下人，无人执守的院内一片漆黑。
他打开房门，刚掌上灯，一阵窸窸窣窣地声音就顺着窗户缝传了进来。
男子唇角浅浅勾着，温和清净的嗓音传出：“白芍，过来。”
窸窸窣窣地声音一时静了下去，之后便听到有什么东西在慢吞吞地沿着门框边挪动，而且那声音离男子越来越近。
那东西进了屋，男子这时坐在案前铺开宣纸，正执了笔在纸上写着东西，末了，他落上名字――芳洲。
取来指节大小的竹筒把宣纸装好，男子招手唤来藏在桌角探头探脑的白芍。
白芍迟疑一下，确定主人不是拿它问罪，眸子顿时晶晶亮，咻地一下窜到男子跟前，主动把头递过去，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男子原本温和的笑容突然变得意味不明，他一把捉住白芍七寸，语气阴恻恻道。
“上一次因为贪吃，没把尾巴擦干净，是我去替你善的后，被对方勒索了一两银子。再上一次，你跑去勾搭一条红身雌蛇未遂，叫人家男人找上门来，给我惹出一堆的麻烦事。再上上一次……”
“嘶嘶嘶！”白芍扭着身子，急急辩解，尾巴尖讨好地蹭着男子另一只手的掌心。
男子摁住它的头，不想听：“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但往后你若再犯错，最好提前准备个死法。”
白芍尾巴尖一塌，身子跟着一软，歪过头焉嗒嗒地应了他一声：“嘶……”
男子似铁了心不给它好脸色，把竹筒塞进它嘴里，冷冰冰道：“五日的时间，把信送到九弟手里，逾期……”
“就把你煮了罢！”清清淡淡地一句话，顿时教某条小白蛇鼓大了眼。
“嘶！”
白芍振奋一吼，咬着竹筒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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